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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母亲经历的那些事儿(四)
    4、当兵念头初生成

    王淑祥的姨舅齐山担任区工会主任以后,经常到祥子家来做宣传和动员,教育全家人反对封建迷信。他告诉王淑祥:光自己放脚、剪辫子不行,还要鼓励村里的女孩子们全部放脚、剪辫。只要还有一个没完成,就不算彻底革命。

    王淑祥知道姨舅所说的事:村里有些女孩子,抵挡不住家里大人的威严,白天在八路军面前把脚打开,夜里却悄悄缠上;辫子虽然剪掉了,但头发依然留着,等哪天非用不可时好接着扎上。

    在姨舅面前,淑祥说出了许多人担心的话:“他们怕八路军呆不长。”

    姨舅坚决地说:“八路军是咱自己的队伍,他们不会走的。就算哪天他们暂时撤出去,以后肯定也会打回来的。再说,他们不在的时候,还有我们呢,我们是一定要革命到底的。”

    听姨舅这样说,王淑祥心里踏实了。她马上找到那几个女孩子,把春光姐和姨舅的话讲给她们听。正不堪忍受裹脚之苦的女孩子们立即和家长明里暗里地做起了斗争。

    可是家长们不高兴了,他们不让王淑祥再进自己家门。为此,王淑祥愁眉不展。

    细心的春光姐发现了祥子的异常。她贴近坐到淑祥身旁:“快快乐乐的小姑娘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祥子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春光姐笑了:“哟,直言快语的祥子也学会欲言又止了?”

    王淑祥被春光姐逗乐了。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完成姨舅交给的任务。”

    春光姐这下不笑了:“噢,原来是重任在身哪。快说说,是什么任务,为什么完不成?”

    王淑祥把在那几家遇到的难题讲给春光姐听。

    春光姐想了想:“像这样的情况,光靠你们的力量肯定不行。”她“噌”地站了起来:“这样吧,你先不要再去了,等我们有行动时叫上你,到时你和伙伴们全力配合一下。”

    “嗯”。淑祥点头答应着。她知道,春光姐肯定能行!

    六岁的王淑祥崇拜地仰望着春光姐。她忽然希望自己快快长大,也和春光姐一样去当女兵。

    一个清早,齐山来到村里,组织民兵在村头挖了一个大坑,挨门挨户通知,要各家各户把凡属封建迷信的东西全部拿来销毁。

    王淑祥率先把自己家木制的祖宗牌位抱来了:“这些东西该扔了吧?”

    “对,这些封建的东西全部都要砸毁、烧掉!”齐山说罢在坑内点燃了一把火。

    大人、小孩纷纷响应,火势越烧越旺。

    负责监督的春光姐来找王淑祥:“你看,大家还有什么东西没交出来吗?”

    祥子马上领会到了:“还有裹脚布和剪掉的辫子!”

    春光姐点点头:“你带上几个小伙伴,各家找一找,我在门口等着。”

    有春光姐在门外,家家大门都敞开了。这下,王淑祥和伙伴们干净彻底地完成了清理任务。

    坑里的火足足着了一个上午。

    姨舅临走时又交给淑祥一个任务:以后只要看到谁还在搞封建迷信,劝说不了时赶紧报告。

    自从被迫裹小脚,王淑祥对封建传统的东西就恨入骨髓。这把火,烧掉了很多束缚她的东西,她心情非常放松,高兴地接受了姨舅的指示。

    没过多久,奶奶生病了。

    趁春光不在的空隙,王廖氏依照以前的做法请来了跳大神的。

    王淑祥极力阻止:“春光姐和姨舅都说,不许搞封建迷信,你不能再让他到家里闹了!”

    妈妈怨她多管闲事:“那你也不能眼看着奶奶病了不管吧?”

    “姨舅说过,生病了要请医生看。”

    “可我们以前都是这样啊?”

    王淑祥坚决把跳大神的推出家门:“以后不许你们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王廖氏改变了策略:“好,祥子,我不请跳大神的了。那你出去看看,哪个大夫好,给叫一个来吧?”

    母亲的观念竟然转变得这么快,王淑祥很高兴。她立刻飞跑出去。然而转了半个村,也不知道谁是好大夫,她只好跑回家来问父亲。谁知这时一个神汉正在家里闹腾。

    转念一想,王淑祥改变了做法,她赶紧反身出去报告姨舅。

    齐山带着中医来到祥子家,赶跑神汉,为奶奶做出了诊断。

    几副汤药过后,奶奶的病好了。

    母亲王廖氏为此事受到批评,父亲王更却由此对中医发生了兴趣。加上以前就有的文化底子,没过多久,他就会照着医书学开药方了。此后家里谁再有个头痛脑热的,也不用再请大夫了。再后来,还有人专门来求他开方子配药呢。

    王淑祥受到了姨舅的称赞,从此更加大胆地为反封建迷信做宣传和监督了。

    5、站岗放哨查路条

    在春光姐领导的识字班里学习,王淑祥觉得特别快乐。两年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天上午,春光姐带领大家做了总复习,把在识字班里学过的课程全部通读一遍。

    整齐有序的朗朗读书声让春光姐非常满意。她说,同学们学得很刻苦、很用心,效果也很好。这期识字班到此圆满结束,到村长那里领到学习证明后就可以回家了。希望大家以后还要多复习、多学习,要做个有文化、有理想的革命儿童。

    最后,村长张纯讲了话。他说:“八路军来了以后,我们齐家团城村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打孩子骂老婆的少了,学习文化的多了;偷鸡摸狗的少了,遵守纪律的多了;脏乱现象少了,讲究卫生的多了;自私单干的少了,互助互利的多了。总的说吧,有了八路军,我们知道自己该为什么活了,也知道该干什么了。你们这些丫头小子们,算赶上好时候了。别看今天土头土脑的,以后就有奔头了。记住,要听八路军的话,跟着共产党走,懂了吗?”

    “懂了!”高高的应答里就有王淑祥那发自肺腑的声音。

    可是识字班散了之后该怎么办?王淑祥刚想问个清楚,就听见了春光姐清脆的声音:“你们回家后和父母商量一下,想参加儿童团的找我报名。”

    小伙伴们说笑着跑开了。

    王淑祥直接找到春光姐:“不用问了,我自己报名就行了。”

    春光姐笑着问:“你肯定父母能同意吗?”

    王淑祥摇摇头:“他们肯定不同意,所以我也不用问。”

    春光姐望望张纯村长。村长点点头:“王更人挺好,可是缺乏斗争精神。”看着王淑祥祈求的眼神,张纯对春光姐说:“淑祥这孩子有胆量,比他父母强多了,我看可以算一个。”

    眼看春光姐在报名本上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王淑祥猛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

    若放在以前,小小的王淑祥对整个家族来说,是胳膊怎么也拧不过大腿。可现在,有八路军撑腰了!所以,不管大人们高不高兴,王淑祥如愿以偿地跟着春光姐,当上了正式的、担任站岗放哨查路条重要使命的儿童团员了。他们有时爬在草丛中埋伏着,有时坐在树杈上嘹望。王淑祥上树的本领又派上用场了。

    身为儿童团员,手里得有件武器才行。

    王淑祥看看其他小伙伴,手里的东西五花八门:大部分手持红樱枪,威风凛凛,很是儿童团员的样子。但那是家长给做的,王淑祥一时学不了;其他的各式各样,有的甚至只拿一根打狗棍。

    儿童团长国勇却和旁人不同:他拿的是“霸王鞭”!那本来是他父亲表演用过的彩色短棍。王淑祥多次见过他父亲表演时一面用它敲击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一面做出各种舞蹈动作,那是王淑祥非常爱看的一个节目。但是近距离的观察它还是第一次。王淑祥轻轻抚摸上面的小孔,看看嵌在里面的铜片,羡慕的不得了。

    国勇大大方方地说:“我早晚要去当八路军的。我走的时候就把它送给你们。”儿童团员们一阵惊喜。国勇继续说:“不过,我得看谁使得最好。因为现在,它已经不单单是表演道具了,而是防身和战斗的武器,我必须送给最会使用和保管它的人。”

    王淑祥把这话记在心里。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国勇团长找来了村里敲钟用的钟把:“祥子,你先用着这个。过几天,我让我爸给你做支红樱枪。”“真的?”祥子一阵欣喜。她庄重地接过钟把,和伙伴们放哨去了。

    果然,几天之后,一支光滑的杆上插着尖尖的头,头杆相接的地方还飘着红穗的红樱枪交到王淑祥的手里。

    祥子欣喜地抚摸着,然后把它紧紧握在手中。

    手持红樱枪的王淑祥,目视前方,严肃地注意着路口的动静。巡视来的春光姐笑着告诉她不用那么紧张。祥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仍然站得绷直。可是,好半天也没有人过来,她不禁有些泄气了。

    春光姐到别处巡察了。松弛下来的王淑祥和儿童团员们小声背诵着识字班里学过的抗战三字经:“人之初,性中坚,爱国家,出自然。国不保,家不安,卫祖国,务当先……”

    “远处来人了!”眼尖的伙伴急促打断了他们,大家赶紧埋伏起来。和他们一起站岗的大黄也被按倒在地。王淑祥一手把着它,另只手放在嘴边嘘着示意不要出声。

    等那人走到近前,王淑祥和几个儿童团员猛然跳出:“站住,不许动,拿出路条来!”大黄也示威似地转圈叫唤着。

    来人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乐呵呵地把村政府开的路条展给他们看。

    国勇团长一点头:“行了,放他过去!”

    王淑祥呵斥住大黄,把原本横拦着的红樱枪顺开:“走吧。”

    那人这才得以通过。

    王淑祥真神气呀,她为自己能够担当保卫村庄的重任而自豪。

    可是,没过多久,王淑祥就明白了这事的艰辛:首先是跑路。虽然他们读了两年的课本,但字数毕竟有限。而且每个过路人手持的路条都是手写的,字迹工整的他们都认不全,更别说潦草的、折叠了的、被汗水浸湿过的以及扯破的证明了。

    认不清,就不敢放过去。万一是汉奸、特务,企图混进村里刺探情报、搞破坏可怎么办?于是,就得有一个人拿着路条找春光姐,或是找村长,或是找其它八路军同志。等他们说没问题,还得赶紧跑回来通知放行。

    有时,一天的时间里,这样的事不知有多少次,就算轮换着,也是个个累得满脸通红、跑得满头大汗。

    其次是责任重大。有一次,问字的小伙伴还没回来,那个过路人说去撒尿,谁知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肯定不是好人!团长一边派人报告村长,一边安排大家分头寻找,到底也没把他捉住。那一晚,村里好多人都说没敢怎么睡觉。这事让王淑祥郁闷了好几天。

    再次,还有危险。奔跑中摔跟头、蹭破皮是常有的事;在山中小道放哨,总避免不了会被树枝特别是酸枣枝划出道道血迹;当然,更要防备的还是人的因素。有一天,一个头发铮亮、穿着丝绸大褂的家伙一把一把地给大家发糖块。那花花绿绿的糖纸看得人心里发痒,想出来的甜味都让人暗流口水。可是,受过八路军教育的儿童团员是决不会被收买的!见他拿不出路条,国勇团长一挥手,几个人一涌而上,把他扭送到村委会。一路上,他软硬兼施,后来干脆连踢带打,还把王淑祥的纽扣拽了下来,小胖子的眼睛也被他打肿了。

    经过审问,那人原来是鬼子派来打探情报的!更重要的是,那家伙交待出来:他要联系的人,第一是这村里的大地主,第二是伪保长,第三是参加了伪军的家属。这给村委会提了醒,从此把他们作为反动力量加以严密监视,以防破坏。

    这次,春光姐和村长表扬儿童团员们警惕性高、勇敢顽强,为村里的安全保卫贡献了力量。

    回到家里,王淑祥自然少不了父母的一番询问加抱怨。但那和得到的表扬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儿童团员们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盯紧山上的消息树。

    查路条是跑来跑去的,盯消息树却是坐着不动的。就算身体可以活动,眼睛总是要集中在那棵特殊的树上。

    消息树是山头上由民兵临时埋上的一棵树,放在山头最明显的位置,以便全村各个方向都能看到。消息树由民兵把守,主要是提供鬼子来扫荡的消息。消息树直立,说明平安无事,消息树放倒,说明鬼子来了。树根是鬼子来的方向,树梢倒的方向就是鬼子奔的方向。消息树一倒,村长就会敲起大钟,民兵们立刻组织乡亲们隐蔽、转移,以避免人员的伤亡。因此,看好消息树的动向也是关乎全村人生死攸关的大事。王淑祥和儿童团员们轮流坐在树上,一眼不眨地盯着消息树。一旦树倒了,立即飞奔下山向村长报告。

    在儿童团员和民兵的紧密配合下,每次鬼子来扫荡,村里都能及时发觉,尽快做好准备,减少了损失。

    情况稳定的时候,王淑祥和另外两个女伴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教大家识字。主要对象是家庭妇女。

    白天,三人有时一同上大庞各庄联防部学习,晚上自己拿着灯油和书叫上大家组成识字班,她们轮流当小老师。妇女们有的劳累一天,晚上想好好休息一下,有的记忆不好今天学了明天还会忘掉。三个小姐妹还要好言相劝做好工作,以稳定她们的情绪。回到家里,祥子抽空还要教妈妈学字。

    自从大女儿开始坐下来刻苦学习,王廖氏看女儿的眼神都有了变化。她承认八路军就是有办法,楞让每天脚不沾地的祥子自觉自愿做下来一笔一划学写字。她知道这是正道:识了字才能长本领啊。因此她也高兴地在大女儿指导下,和儿子、二女儿一起学认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