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浴血奋战救伤员

    这次是执行“拦截敌人”的命令。

    为了尽快赶到指定地点，急行军的速度比上次还快。

    王淑祥的腿已经麻木了，只能机械地跟着队伍迈着脚步。虽然经常爬山、走路，但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连续急走过。她深刻理解了春光姐为什么一再延长她参军的时间，原来真是太艰难了。

    这一次，全班的人都把左手腕用绷带缠成一条线。领头的班长不时用力拽拽绳子，提醒大家不要睡沉。

    天蒙蒙亮时，队伍从前面依次传来命令：“往后传，放慢速度！”“往后传，停止前进！”。淑祥和战友们这才得以停下脚步。

    又一次压低声音的报数之后，排长命令：我们已经到达指定地点，一班、二班、三班在前方三十米处找好掩体，立即投入战斗。医训班原地不动，随时准备救护伤员！

    全排的人刚上去，就响起了双方密集对射的枪声，空气中瞬间弥漫出浓重的弹药气味。

    这是王淑祥第一次近距离听到子弹的呼啸声。她双手紧抓住班长的手。班长安慰她：“淑祥同志，不要怕。等战斗出现空隙时，就用我们在路上教你的知识去救护伤员。”

    这下，淑祥更紧张了。她原以为，训练班是要规规矩矩上课和练习的，即便不像她们在夜校那样找张小桌子，起码也得像识字班一样有个小黑板吧？

    昨天还在家里种地，晚上偷偷跑出来参军，刚刚结识那么多新战友，名字还没记全呢，就紧急集合一路夜行军。又累又饿又困的路上，同志们都说了什么也没完全听清，更没听懂，怎么能马上就用呢？

    班长看出了淑祥的紧张，笑笑说：“别怕，我们给你做示范。”

    战斗在继续。班长和战友们一边等待排长的手势，一边迅速教淑祥如何止血、扎绷带，如何扶、背伤员，如何抬担架。

    枪声逐渐停息下来。看到排长一挥手，班长立刻命令：“现在是战斗间歇，赶快上去抢救伤员！”说完她带头向前跑去。

    王淑祥紧紧跟着班长。这个时候，什么累、困、饿、乏都不见了。

    全排的人一字排开阻击着敌人，对方的还击也很猛烈。

    淑祥和班长看到一名战士的胳膊在流血，急忙跑上前去。

    班长用止血带扎住伤员的出血点上方，又用纱布一圈圈包扎完毕。她问淑祥：“你一个人能把他扶到医务所吗？”

    淑祥想把伤员背起来，但她做不到，她的力气太小了。她和受伤的战友商量：“你把好胳膊搭到我肩膀上行吗？”伤员虽然很配合，但他的身躯软软地压到淑祥身上，她需要把脚跟站稳才勉强移得动。

    等王淑祥把伤员同志交给医生，她感觉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但她知道伤员们还需要紧急救护。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加快步伐再次向战场冲去。

    排长率领的战士们勇猛顽强，他们逐渐向前推进，已经把敌人压到百米开外了。但敌人并不甘心，他们一次次发动反击。战斗越来越激烈了。

    班里一位女学员在奔跑中不慎摔了一跤，王淑祥赶忙上前扶她，却被推开了：“别管我，快去救伤员！”

    就在淑祥又一次送交伤员回来的路上，看见班长背着一个低垂着头的伤员蹒跚而来，他的血像溪流一样股股流下来，染红了班长的军装。淑祥吓得一个楞神。

    班长喘着气叫她：“淑祥，快来帮我！”

    王淑祥急忙跑上前去。她和班长一左一右架住那位已经昏迷的战友往下撤。好沉啊。她大半个身子都被压歪了。

    忽然，一串子弹射到了近旁，班长急促叫了一声：“卧倒！”短暂的时间里，她做了一个非常连贯的动作：站稳、把伤员放地面上、随后迅速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伤员。淑祥也学着爬到班长身上，班长又翻过身来把她按到自己身下。

    淑祥崇敬地从缝隙里看着班长：她只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而已，怎么懂这么多的事，又怎么能有这么大力气呢？

    枪声远了，淑祥和班长架起伤员继续前进。

    好不容易挪到了医务所。医生看看瞳孔、摸摸脉搏和颈动脉，摇了摇头：“他已经牺牲了。”

    “排长！”班长忽然放声大哭。

    “排长？”淑祥怎么也不能把刚才还朝她们挥手的、生龙活虎的排长和眼前这个人挂上钩。待班长用毛巾擦干他脸上的血迹，王淑祥看出，这确实是一直在指挥她们的排长啊！

    王淑祥的心沉甸甸的，她的喉咙仿佛被塞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亲眼目睹、亲身领略了战争的残酷。

    枪声又密又近了。看着王淑祥疑问的眼神，班长沉重地说：“我们又被推回来了。”

    战斗仍在继续。副排长接替了排长的位置，继续趁战斗间隙给医训班做着手势。班长带领淑祥和战友们一次次冲上前去。

    医务所的伤员越来越多。淑祥学着同志们的做法为伤员喂水、擦洗，按医生的要求敷药、换纱布，还要为等待手术的定时松一下止血带。换下来的纱布血淋淋的，但不能仍掉，因为数量有限，都要放进桶里，待清洗干净、用开水煮烫消毒、晾干后重复使用。

    连里的炊事班送饭上来了。王淑祥和战友们忍住腹中的饥饿一口、一口喂给重伤员。

    激烈的战斗一直打了三天三夜。

    这期间，王淑祥只和战友们轮换着吃过几口饭、喝过几口水、打过几次盹。只要挺得起来，她们就会立即跳起来去现场救伤员，或者在医务所里为伤员忙这忙那。

    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敌人被打退了，部队正乘胜追击！

    枪炮声逐渐平息了。浓重的硝烟还在袅袅上升，王淑祥和战友们开始打扫战场了。她们主要是在躺着的人群中寻找活着的战友，以便抓紧时间做出救护。

    看着血淋淋的战场，王淑祥的心在战栗：这些人刚刚还都是鲜活的生命，转眼就肢体断裂，鲜血横流，失去了活力，永远倒了下去。

    那么惨烈、那种血腥，不由得使王淑祥阵阵恶心。但是，她没有时间顾这些，因为还有那么多的伤员需要救护，同时还要加倍小心那些倒下的敌兵，不要让春光姐的悲剧重演。

    这一场战斗，让未满十五岁的王淑祥经历了真实的、你死我活的战斗场面，经受了血与火的洗礼。

    战斗结束了，全排又一次集合站队。严酷的事实是：前来报数的人不足来时的一半儿！

    副排长带领战士们掩埋了牺牲战友的尸体。那揪心的痛楚，是用语言表达不清的。他们全体默哀肃立。王淑祥和班里同志们的眼泪打湿了衣襟。

    医生对所有伤员做了现场处理。但条件毕竟十分有限，必须尽快把他们转到后方医院继续治疗。

    班长领着王淑祥和战友们，用担架抬起伤员，踏上去医院的路。

    淑祥和班里的燕子姐姐共抬一付担架。

    刚开始，淑祥被担架坠得两条胳膊酸疼，两条腿也不知该怎么迈才好，她的步子一时配合不好。

    早些参军的燕子耐心教她、带她。很快，她们比较轻松地走起来了。

    燕子姐让淑祥走在担架的前面，并不时嘱咐她调整脚步、绕过坑坑洼洼。她自己则在走路的同时还要注意伤员的情况。

    淑祥的胳膊已经麻木了，但她坚定一个信念：一定要紧紧抓住，千万不能撒手，不能让伤员有任何闪失！

    来到一个村子边上，燕子姐提醒淑祥要格外注意。忽然，村里传来一阵嘈杂，并传出枪声。二人立即放下担架、原地卧倒。淑祥和燕子分别爬在伤员同志的头部和胸部，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伤员。

    枪声息了，燕子和淑祥急忙观察昏睡中的伤员。还好，一切正常。她们松了口气，互相提醒：“快活动活动，看看有没有受伤?”

    燕子关切地问淑祥：“怎么样？”淑祥坚定地回答：“没问题。”

    村口出现了穿着军装的同志，淑祥和燕子这下放了心。原来，副排长怕医务班在路上遇到危险，专门派人给她们开路呢。

    虽然体力透支，浑身又酸又痛，但为了尽快把伤员送到安全地方，二人不由得再次加快脚步。

    终于到了后方医院。在把伤员交给医生的那一刻，王淑祥瘫坐到地上。她累坏了，一下子就如同睡着了一般，浑身软绵绵的。

    燕子拼命摇晃她：“淑祥，淑祥，快醒醒，你是真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在她的声声呼唤中，淑祥勉强睁开眼：“我太累了，让我睡会儿。”

    一股鲜血顺着淑祥的嘴角流下来，她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又昏昏睡去。

    燕子大叫：“淑祥，告诉我，你怎么了？”她又赶忙招呼军医：“医生、医生，快来呀！”

    经过诊断，王淑祥因持续劳累过度，引起了肺部出血。

    病情需要卧床休息，但大量的伤员还等待她们运送，时间不等人啊。清醒过来的王淑祥遵照医嘱服了几片药，抹抹嘴，跺跺脚，觉得没什么大事，跟着燕子又去救护伤员了。

    王淑祥的英勇表现受到了班长和战友们的好评。淑祥也凭借年青的身体素质很快恢复了体力。更加可贵的是，她和燕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二人从此情同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