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红炉盖上被角燃

    西花园的大院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

    把门那家人口较多。户主叔叔也是复转军人，平时对家人要求较严，大人、孩子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中院以前。当然，王淑祥一家与他们的往来是有的，孩子们也有从门房过时顺便串门的现象。但与对面屋的才姨一家则属于相当密切了。

    两家的五个孩子经常组成一队，来来去去弄得鸡飞猫躲。不过，在院内各家有事时，他们总能热心地给予帮助。

    西厢房的奶奶家是农业户，每年要分好多的白薯和各种粮食，需要将它们运到房顶上晾干。只要奶奶一声呼唤，孩子们马上到来。起初，女孩子们爬梯、上房胆战心惊、哆哆嗦嗦，但经过几次锻炼后就上下自如了。房上、地下到处都有孩子们忙碌的身影：有的装筐，有的递扁担。胆子最大、个子最高的哥哥站到屋沿上，将一筐筐粮食提到房上，其他在的孩子则负责摊开。往下收的时候也是大家一齐装袋，再一袋袋递到梯子前，一袋袋运到地面上。正晒粮食的时候，若遇到突然下雨，几个孩子会立即撂下手里的事，哪怕是正端着饭碗也马上放下，顶风冒雨帮助抢收。奶奶和姑姑都很喜欢这些孩子们，每当分到一筐筐的黄瓜、西红柿时，往院里一放，大喊一声：“快来吃吧！”孩子们就会旋风般跑来，来吃带装，把奶奶和姑姑逗得哈哈大笑。有时分到一米来长的大稍瓜，孩子们还要要先举着大棒子互相追逐一番才开吃。

    二门外的两套东厢房里分别住着一个单身大叔和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两口。他们如有需要压碾子等用力气的活儿，孩子们也都去帮忙。老两口中的大妈有头疼的病根，每天都要吃止疼片。可那时买止疼片要限量，于是孩子们经常排成队，一人买一片然后交给大妈。

    后来，单身大叔去了养老院，孤单的老两口先后去世，于是后院变冷清了。

    当了宣传队员的王淑祥终于由乡下回到城里，一家人这才再次团聚。但此时女儿们渐渐长大，再与父母住一起显然不合适了。王淑祥和穆轩商量后，干脆将二门外的两处东厢房买了下来，留给女儿们住。

    穆玲和穆颖搬了进去。已经习惯自己住的两个孩子很快适应了这个屋子。烧炉子、打扫卫生、铺炕叠被都是自己做，很让父母省心。

    对于生炉子这种小事，她们已经做得挺熟练了：掏好炉膛和灶坑，将软玉米皮之类的引柴放到最下层，上面放上几根玉米骨头，再上面放上劈好的木柴。生炉子的时候先用火柴点着纸，再从炉箅子缝引燃玉米皮，待玉米骨头也着起来，就可以在木柴上加煤炭和块儿煤了。等木柴烧旺的时候，多加块儿煤闷一会儿，炉子就生好了。步骤虽说简单，但做不好也很麻烦。有时引柴少或湿，不但点燃不起来，还会弄得满屋子的烟。点炉子的人更会被呛得咳嗽不止，泪流满面。用手一抹就会带个大花脸出来。还有时煤不好烧，柴禾都烧光了，煤还没有被点燃。烟呛不说，点几次也不见得成功。因此在没有块煤的时候，穆玲和穆颖总要打煤饼。刚开始需要爸爸的指导，到后来自己也做得挺好了。打煤饼的关键是掌握配比：用多少煤泥、多少煤面，其中多少烟煤、多少无烟煤，另外加再多少黄土。配比掌握不好或是煤、土的质量不好，都会对烧炉子有影响。穆玲和穆颖从小就带着妹妹自己住，早就掌握了生炉子、看炉子、打煤饼的要领，不但将炉子生得旺，还让它着得好、闷得住。特别是冬天，长夜里全凭一只炉子保温。如果煤火熄了，炕上的人就会挨冻。

    平时，穆玲和穆颖将炉子弄得很好，从未出过差错。但只一次过错，就令她们终生难忘。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王淑祥和穆轩带领全家去看电影，散场时发现下雨了。雨不大但雨点儿挺密。爸妈决定带着姥姥和妹妹等雨停了再走。穆玲和穆颖一商量，撂起长腿跑回了家。

    到了她们住的小屋，看到出发前捅好的炉子烧得真旺，炉盖都红了。穆颖很高兴，赶紧到热炕上用厚厚的棉被捂住取暖。

    穆玲见妹妹受了风寒，就打消了封上炉火的念头，将一层煤压到旺火上面后，姐妹俩就睡觉了。

    不料炉火很快旺了上来，炉盖比她们睡前还要红，但姐妹俩谁也不知道。越睡越热的穆颖开始踹被了，结果被的一个角搭到了红得透亮的炉盖上。

    先是冒烟，后来出现了火星。眼看就要燃成火苗的时候，穆玲被烟呛醒了。她楞楞地瞅了一圈，认清了目前状况，慌忙将穆颖推醒：“颖颖，快醒醒，要着火了！”

    穆玲一边喊，一边跳下地来，将冒着烟并夹带着火星的被角放到地上，用穿了鞋的脚猛踩。然而，火星仍然顺着被子里面的棉花套继续燃烧！穆玲正着急时，穆颖的头脑清醒了。她拿起备水用的大号茶壶，将里面的水全部倾洒到被角上。

    火熄灭了，火星也没有了。但屋里的烟依然很浓，姐妹俩赶紧开窗通风。

    秋夜的凉风很快将烟驱散，但穆颖的棉被又焦又湿，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她只好撇开它，钻到了姐姐的被窝里。

    穆颖庆幸地对姐姐说：“幸亏你发现得及时，要不然，咱俩恐怕都被烧死了。”

    第二天，王淑祥和穆轩得知此事，都吓了一跳，一再嘱咐女儿们要注意安全。

    自那以后，穆玲和穆颖真正知道了什么叫注意安全。那是每时每刻都要小心的一件事，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不管是醒着还是在睡梦中。

    24、救火中毒住医院

    从小到大，虽然父母经常不在身边，但三个女孩子特别听从父母的话。每次与父母相见，她们总是抢着汇报近段的情况，再一个个提出问题。王淑祥和穆轩先是微笑地听，然后认真解答、解释，再一项项嘱咐。三个孩子仔细听清楚，一字一句记在心里，然后遵照执行。一般情况下，同样的话不需多重复，因为女儿们会相互提醒：这件事妈妈是这样说的，那件事爸爸是这样做的。她们以父母为榜样，同时把整天忙于工作的父母引为自豪。

    王淑祥和穆轩经常教育女儿们：做事要认真，待人要真诚。所以，几十年来，穆玲、穆颖、穆晶做每件事都努力求真、求实。虽然挺累，但心里踏实。与他人相处更不用说，她们总学着父母在西花园大院里那样，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掏出一片心。尽管屡受挫折，却总是痴心不改。

    王淑祥和穆轩还教导女儿们：见别人有困难时要主动上前帮忙。因此，穆玲和穆颖看见在冰上摔倒的骑车人，本能反应就是赶快把他扶起来。就算遇到那被追赶的卖粮人，在他慌忙倒地时也是先帮他起来再说。这也是在一次放学后，姐妹俩看到东南面滚滚浓烟冉冉上升时，想都没想就随着人群去救火的根本原因。

    那天中午，穆玲和穆颖相约回家。刚出学校门，就听人们喊：“那边着火了！”一些人立刻向冒浓烟的方向跑去。穆颖让姐姐拿主意。因为她有些犹豫，主要是怕在家中等她们回去吃饭的父母着急。穆玲说：“正好我们没带书包，空着手跑得快些。”于是穆颖跟着姐姐、随着人群、也朝那里跑起来。

    姐妹二人来到着火的工厂时，里面已经有了很多人。着火的面积太大，涉及到好几排房屋，几辆消防车根本不够用。大家就在解放军的指挥下，面对面排成队，用水桶和脸盆传水灭火。

    穆玲和穆颖分别站到救火队伍的两边，两手不停地传递起来。“快点儿，再快点儿！”房顶上一个解放军战士着急地喊起来。他叉着腿蹲在瓦房沿上，一只手接过脸盆或水桶，立即将水倒在燃烧着的木檩上，再把空的传回来。但水量太少了，完全控制不住越来越旺的火势，急得他大喊起来。穆颖崇敬地望着解放军叔叔，被他那种临危不惧的精神所感动。她的手里传着水，眼睛却一直盯在那战士身上：火光把他的绿色军装衬托得更加醒目，红色帽徽也在闪闪发光。穆颖正看得入神，忽然上方一块失去了依托的瓦片飞过来砸到了战士头上！解放军战士无声地倒下了。“唉呀……”看到这一幕，穆颖吓得叫出声来，呆呆站在那里。队伍里马上出来两、三个人，将受伤的解放军战士紧急送去救治。又一个人迅速蹬上房沿，继续泼水灭火。这一串救火的队伍自动前移。

    又过一会儿，火势越烧越旺，“噼噼啪啪”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有人大声传递命令：“不行，救不了了，放弃灭火，大家赶快疏散！”

    见参加救火的队伍瞬间分散开来，穆颖急忙找到姐姐，二人一同回了家。到家后，听母亲说，着火的是化肥厂。那滚滚的浓烟是有毒的，已经有人被熏出毛病，住进医院了。穆玲和穆颖相互看看：还好，没什么不良感觉。姐妹俩急忙吃饭、赶紧上学。

    高中第二年，禾县二中开办了特色班，除普通高中外，还设有农机班、机电班、会计班和红医班。学校规定，凡有姐儿俩或哥儿俩的，只能留一人在普通高中班，另一人必须到专业班学习。为了保证不愿调班的穆颖留下，穆玲志愿报了红医班。在班里，除上高中基础课外，穆玲还学了针灸、草药和输液的基本知识。

    红医班刚刚开始到医院实习，就赶上了这一大批因化肥燃烧而中毒需要紧急救治的人员。

    化肥厂里的化肥着火，引发了救火人员以及在顺风向居住着的很多人的中毒症状。就是在火灭了之后，仍然有大批量的病人前来就诊。他们表现出不同程度的胸闷、咳嗽、头晕、恶心，甚至有人还出现了呕吐、昏迷现象。顿时，禾县各所医院病床空前爆满，连楼道里都住满了人，医护人员明显不够用了。于是，正在实习的红医班全体学生一律跟着倒起了班。他们穿上白大褂，做起了护士工作：接呕吐物、送排泄物化验，给病人发绿豆汤、送药，看护输液病人甚至大着胆子为病人扎液……

    穆玲和全班同学一样，每个班都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忽然间，她自己也头晕了，而且晕得天旋地转，一阵阵止不住地恶心。当班医生问她：是忙的、累的，还是其它原因？穆玲这才说出自己曾参加救火的事。

    刚刚还在为他人奔忙的穆玲也和病人住到一起，喝绿豆汤，吃解毒药。让她不放心的是妹妹穆颖：那天她就站在自己对面，会不会也中毒呢？穆玲让班内同学给穆颖捎出口信，一是告诉家里她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二是看看穆颖是不是也出现了症状，如果中毒赶快来医院治疗。

    也许是早产的穆颖肺活量不够，也许是她当时离房子较近反而被墙壁挡住的缘故，反正穆颖始终没什么不良感受。送信儿的同学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跟同学们一起打扫操场。

    几个班的同学用大扫帚将操场扫了又扫，又泼了一大片水。然而，当直升机降落的时候，他们还是被螺旋桨扫起来的风吹得低头弯腰，被风里裹带着的沙粒打得手脸酸痛。

    直升机带来了专治中毒症的专家，也带来了特效药品和药方。在专家的帮助和全县医务人员的奋斗下，这场集体中毒风波很快过去。

    这次救火，穆颖虽然没事，但穆玲的中毒，让姐妹俩思考了一个问题：看来做好事也是应该事先考虑后果的。假如力量不济，白白消耗体力，甚至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牺牲，那还是先找大人商量商量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