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母亲逝后难上难

    穆玲、穆颖、穆晶三姐妹心痛地看着母亲王淑祥疲惫奔波又无所收获，空把自己的身体耗瘦、耗病。她们用语言劝慰母亲，却连自己都觉得此时言语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她们用心做好饭菜，却眼睁睁看着母亲难以下咽。

    每当全家团聚的时候，王淑祥都要向女儿们详细学说她所遇到的一切。每说到伤心之处她都忍不住热泪盈眶，每说到气愤之处她都会气堵咽喉。

    姐妹三人曾陪过母亲，有过被冷落甚至遭训斥的经历，非常理解母亲的心境，但除了陪她气愤和伤心，就是暗地里的难过。她们真怕母亲长时间缠在里面挣脱不出而造成身体上的伤害。每次母亲生病起不来床，她们都赶紧求医送药，希望母亲能健健康康活下去。

    然而，王淑祥终于坚持不住了。女儿们做得多么好吃的饭菜，她也咽不下去了。到了二OOO年的大年初二，甚至连水都下不去了。

    穆颖紧急联系了市里一家医院。

    经检查，王淑祥患的是“贲门癌”。

    诊断书拿到手，穆玲、穆颖、穆晶呆住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已经病重到如此程度了！姐妹们听取了医院的几套方案，选择了立即手术，希望能通过切除病灶的方式彻底治疗。

    手术室外，等候中的三姐妹坐立不安。好几个小时过后，亲自主刀的院长宣布：由于病情过重，病灶未能切除。

    穆玲、穆颖、穆晶痛苦地搂在一起，任泪水无声地流。她们知道，母亲陪伴她们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穆晶小声抽泣起来：“没有了爸，还有妈撑着家。可要是妈都没了，那咱还有家吗？”一句话说得两个姐姐都哭出了声。穆颖赶紧擦擦眼泪，抬头看看手术室大门，提醒姐妹们：“先忍着点儿吧。说不定妈妈一会儿就出来了。”

    “对，绝不能在妈妈面前哭！”穆玲晃晃穆晶：“晶晶，特别是你，千万要注意。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尽量让妈妈过上高兴的日子。”三姐妹擦干泪痕，用笑脸迎接从手术室出来的母亲。

    三十多针的手术伤口愈合得很好。王淑祥以为手术很成功，她满意地笑了。主任、院长每天查房探望，医生护士及时送医送药，让她踏实又安心。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之后，三个女儿轮流围绕在病床前，与她同吃同住，共同回忆以往、憧憬将来，王淑祥非常高兴。尤其看到穆颖天天从家里为她特制流食，跑前跑后找医找药时，她笑着说：“我知足了。在我身边的两闺女过去得计了，不在我身边的闺女现在得计了。”

    一天，穆玲在班中接到一个电话。内容是请她转告母亲王淑祥：领导正在就两次法院判决的情况，研究解决办法。她马上做车赶到病房向母亲报告。这消息让王淑祥特别高兴，她觉得事情终于要彻底解决了。

    从那天起，她就盼望文件快快下达，盼着自己早日出院。

    2000年3月9日，禾县产权产籍管理办公室、禾县房地产交易服务中心给禾县国营石材厂发了通知：

    一、申无限私房字第1301192号房屋所有权证作废，申无限接到本通知5日内到确权办办理新的房屋所有权证书，交回1301192号房屋所有权证。

    二、禾县国营石材厂（原县食品罐头厂）退给申无限195号（王淑祥租住）购房款。

    三、申无限5日内到禾县交易所、确权办领回本人担负的有关交易、确权费用。

    四、王淑祥有权按房改政策购买这套公有住房。

    此通知抄报了县政府、城建局；抄送了经贸局、王淑祥以及申无限。

    听到这个消息，王淑祥心花怒放。她非常高兴地面对女儿们：“主任今天查房时说：伤口愈合得很好。再观察几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考虑出院了。现在这个通知又下达了，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我就要把钱取出来拿去买房！”

    看到母亲真心欢喜的笑容，三个女儿暗自祈祷母亲的梦想能够实现。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残酷无比。

    就在王淑祥觉得住房问题马上能够得到彻底解决的时候，悲惨的事情发生了。

    2000年3月15日，经手术后已能下地行走的王淑祥突然感觉胸口一热，一股液体随即涌了上来。她感觉不好，急忙叫女儿端来痰盂：她呕血了，并且无法止住，急速输血也无济于事！

    院长、主任及医护人员闻讯赶来抢救，毫无作用。

    热血洒尽，王淑祥的皮肤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洁白。她的身下，是洁白的床单和枕套。

    屋子里安静极了。

    王淑祥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

    她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看着女儿们，嘴里不停地念叨：“我的房子，你们一定要买到啊……”

    女儿们频频点头，表示牢记她的嘱托。

    生命之魂远去了。

    王淑祥的目光依然直盯盯地盯着人世间。

    护士轻柔的按摩才帮助她合上了双眼。

    2000年3月20日，为母亲办完后事的穆玲、穆颖、穆晶终于拿到了正式通知。

    她们马上找到石材厂，想以买到住房的实际情况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然而，她们还是碰了钉子，这份通知在石材厂的赫然厂长那里依旧不管用！

    在工作之余，王淑祥的女儿们一直坚持有机会就找石材厂、找经贸局、找县政府要求执行通知，但毫无结果。她们所面对的冷面孔比母亲王淑祥在世时还要冷上若干倍。

    46、无奈继续打官司

    禾县城关供销社原副主任、工会主席王淑祥不幸去世，禾县城关社组织召开了庄严的追悼会。长长的悼词里，追忆了王淑祥的革命史、奋斗史，回顾了她为本单位所做的贡献，对她的一生给予高度评价，对她的不幸给予极大的同情。

    穆玲、穆颖、穆晶洒泪送别母亲，回到家里。

    没有了父母的家空空荡荡。每件物品都能引起她们的回忆和思念。三姐妹热泪长流。

    最后一次物品的摆放留着母亲的印迹。姐妹三人谁都不忍心挪动。她们经常过来打扫灰尘和浇花，让屋内尽量保持原样。

    每年的清明节，她们还要在扫墓之后回到父母的住处祭奠一番。

    不料，有一次，她们忽然进不去了：家里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铁丝拧上了！

    在无人承认的情况下，她们只好剥掉铁丝，用钥匙开了门。

    这值事让姐妹们心中很不舒服。过几天她们再去的时候，铁丝竟然换上了铁锁！

    这次，申无限承认是他锁的，却拒绝打开。

    王淑祥的女儿们只好报了警。

    在警察的严正警告下，申无限不得不打开铁锁。

    但在2008年清明节，又一次锁上王淑祥家大门的申无限却拒绝开锁了。

    原来，2008年3月18日，省高级人民法院下达了（2008）立民申字221号民事裁定书：指令市中级人民法院另行组成合议庭进行再审。再审期间，中止原判决的执行。

    后来接到裁定书的房屋继承人、王淑祥的三个女儿这时才明白，她们继承的除了那三间未能买到手的公有住房外，还有这场并不算完结的官司。

    拿着裁定书，她们查到了它所依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七条第二款、第一百八十三条的规定。原文是这样表述的：“按照审判监督程序决定再审的案件，裁定中止原判决的执行。裁定由院长署名，加盖人民法院印章。”

    依据规定内容，三姐妹翻来覆去地察看，发现这份裁定书上除了有两名审判员、一名代理审判员和一名书记员的姓名外，根本就没有院长的署名！

    三姐妹首先提出了对高院裁定书的三点质疑：

    1、错误指向不明：省高级人民法院（2008）立民申字221号民事裁定书中称，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的（1999）民终字第108号民事判决认定事实有误，适用法律不当。但究竟是哪个事实有误，哪条适用法律不当，它却说不出来。因为秦皇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的原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证据充分，适用法律正确。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做出的正确判决，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错误或不当。

    2、原审第三人申无限的申诉状全篇思维混乱、逻辑错误明显，还充满了恶意攻击甚至谩骂两级人民法院的语言。这样的申诉状竟然能够作为另行组成合议庭进行再审的理由，对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3、没有高院院长署名。裁定书中所引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三条的规定是这样表述的：“按照审判监督程序决定再审的案件，裁定中止原判决的执行。裁定由院长署名，加盖人民法院印章。”可是我们通篇也没找到，甚至连背面都找遍了，都没有院长的署名。

    三个女孩儿商量：假如开庭，我们先把这三点质疑提出来行不？讨论的结果，是怕针对了上级而使当庭法官不高兴，还是放到最后再说吧。

    她们在陪同母亲打官司的时候，对事情已经了解，特别是仔细阅读过县长办公会及各部门做出的决定，认为这盗卖国有资产的违法事实再清楚不过，有大量的证据存在，法院也根本不可能会做出其它的判决。

    三人认真查阅母亲留下的各类文件和日记，有理有据做答辩。

    看到母亲一生的经历，穆玲、穆颖、穆晶肃然起敬。没想到，一贯乐观、开朗的母亲竟然走过这么艰辛曲折的革命之路。她那弱小的身体竟然扛过如此深重的责任。直到这时，三姐妹才真正明白了母亲所担负的所有社会角色，把做母亲的职能安排在最后绝对有她的道理。

    越看，姐妹三人越心痛：为革命奋斗几十年的母亲本应享受宁静、快乐的晚年，却在长期的压抑与奔波中猝然去世。如今，父母留下的遗产被人锁着，好不容易获得的一份份决定毫无作用，那一次次上法庭得到的正确判决也被中止执行，那接下来呢？难道结果还可能会被翻过来吗？如果真是那么糟糕，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