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绕开琐事超越平凡

    杜大军在紧张学习之时并没忘记做丈夫的责任。

    星期天早晨，他温柔地阻止大红起床，并表示要替她做早餐。

    大红推了他一把：“快学习去。你现在除了看书什么都不要管。”

    大军不听，轻轻按住她：“我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下。再说，我也要锻炼生活能力呀？”

    “不急。”大红边起床边回答：“那种能力随时都可以逼出来。”见丈夫还不放手，大红耐心地说：“放心，为了我们的宝宝，我会注意的：在干活时不让冷风吹着，不让凉水冰着，不让自己累着。行了吧？”

    “那好，我也不赖床了，开始学习！”大军一个翻身爬起来，直奔书桌而去。

    临近中午，大军让妻子在家休息，自己骑车上街了。

    出门前，他为自己设了两个题目：一是报一个考前培训班；二是买只鸡为大红补身体。

    学习班挺好找。小区附近就有几个长期招生的小学校，只要确定下来，交钱就可以了。大军进去绕了一圈，分别拿到招生简单，打算回家再做比较。

    买只鸡按说也不难。但杜大军想买质量好、份量足，包装也好看的，于是直奔稍远处的那家大超市。

    汽车的迅速普及真让人伤透了脑筋。大军骑在路上，不得不随时左右观察，因为哪个路段都会有汽车呼啸而过；身前身后总有汽车喇叭的鸣叫；每个路口都被等红灯的汽车长队堵结实。如果再遇到新手上路、或是两车相吻、或是有人被抄罚单，那就更麻烦了。

    被堵在路上是杜大军最窝火的事，所以至今他也不想学什么驾照，所以他轻意不出门，偶尔出门时则以走路或骑自行车的方式避开拥堵。就像现在，他可以像条鱼一样，在汽车缓慢爬行的细流里畅游，能比汽车驾驶员更快到达目的地。

    不过，超市的存车处也被汽车占领了，要存自行车得到相当远的地方才行。为了买只鸡，应该用不着那么麻烦吧？

    大军往周遭打量一番。别看这个超市最大、最热闹，可存自行车的地方还真不好找。门前边角处，有一排不锈钢护栏，那前面倒放了一溜自行车，都是临时存放的，没有人看管。可是也没缝隙。

    大军正犯愁，恰好看到有一辆车被推走，留出一个空档。大军抓住时机，急忙跑过去将车插到空隙里排好。

    虽然听说丢自行车的现象颇多，但大军对自己专配的高级车锁很放心。为稳妥起见，他还用锁把车轮与不锈钢架扣在一起，再用手揪揪，感觉相当结实，这才匆匆走进超市。

    可等买完鸡一出来，大军傻住了。其余一溜车都在，唯独少了自己的车以及那把锁。再看看时间，从锁车到现在还不到半个小时。

    杜大军四下张望，人们仍是来来往往、平平静静，没有丝毫混乱。

    他追问旁边戴标志的治安联防员：看没看到刚才有人撬锁偷车？那些人哈哈一笑：你没见车来车往的吗？我们根本看不到那里。

    大军又到存车处打听。看车人正面对那一排自行车站着，距离不过十几步远。他听完问话，很正经的一板脸：“别问我这个，我不管！”

    一句话让杜大军闷住了：是呀，你没存到人家这里，人家当然不管你的车了。大军压住火，尽量细声慢语地又问一句：“不是让您管，是问您看到什么了吗？”他希望能在这里得到一点儿线索。

    那人仍然一本正经：“这种事儿别问我，我就管存在我这儿的车。”说完，身子一扭，走了。

    在他从身边走过时，大军看到了他脸上诡异的笑容。

    大军知道，从这里是绝对问不出结果来了。看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就算有小偷撬锁，他不一定是望风的，但起码是旁边看笑话的。

    人来人往中，杜大军左顾右盼：一切都和来的时候一样。只是我来的时候是我心爱的单车驮着我，而现在我两手空空了。哦不，我手里除了那只鸡还有一把钥匙。

    这钥匙还有用吗？如果我现在报警，也许等人家什么时候骑够了、扔了，又恰巧被好心人捡到，交给哪个机关了，或许这机关会发个公告，让失主去领。很早以前还真有过这样的事。可是别说到那时候，就算现在，我这把钥匙也不见得能打开我的锁了，恐怕早就被人撬得钥匙和锁互不相认了。

    报案吗？算了吧。早听说这种事的破案率微乎其微，还是别给人添麻烦了。

    杜大军把钥匙扔到垃圾箱里。就像在这里丢了一只鞋，再把另一只鞋也扔掉一样，让人家去用吧，让他用得舒服点儿，也许会对我的车好一点儿。

    可是看到手里的鸡他就想到大红：回去该怎样和她说呢？还没上战场就损兵折将，这要等到将来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可怎么办？

    大军拎着鸡转了两圈，又怕大红等得着急，只好先打车回家。

    路上，大军狂想对策：那辆车没买多久，也没骑几回，干脆再买一辆新的以假乱真，先糊弄过去再说？马上，大军就对自己进行了否决。想到大红对他的期望，想到坦荡做人的东亮哥，最终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奇怪的是，大红并未发火。听大军述说后，她先楞一下，再笑一下，嘱咐他以后凡事当心。这让大军感到很温暖。

    不一会儿，炖鸡的香味飘满温馨小屋。

    大军自嘲地说：“我得好好品尝一番。它是一只鸡加一辆自行车，再加打车费的价钱。”

    大红温存地抚摸大军：“如果你记住这个教训，以后谨慎从事，那你得到的会比这个更多。”

    “我会记住的。”

    午饭过后，大军想以戴罪立功的方式加倍学习，却被大红按到床上：“你先午休好了再学习，学累后我带你出去溜达一圈儿。”

    见大军瞪着眼睛睡不着，大红也上床陪他。大军问：“这件事我想不明白：那辆新车你都舍不得骑，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丢了，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心疼？”

    大红答：“我当然心疼了。”

    “那你为什么不责备我？”

    “我责备你有用吗？”大红支起上身，用一只手捂住大军的眼睛：“你先睡觉，晚上我带你转一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吃罢晚饭，大军跟着大红来到一个批发市场。

    这是全市有名的批发基地。食品、副食品、生活品、日用品、服装、小家电种类齐全、五花八门。

    二人先在市面上浏览一番。大红问大军：“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大军答：“挺热闹。卖的东西多，买的人也不少，有的还成箱、成件走。”

    大红摇摇头：“太表面了。”

    大军略加思索：“在这里买东西可以讨价还价，会讲的能和标价相差很多。”

    “那其中也有批发价和零售价的差别。”解释过后，大红接着问：“你能用简短的话把所有人的举动都概括起来吗？”

    “批发市场，就是买和卖的关系，其它没什么好说的呀？”大军有些不理解了。

    “那你随着我指的看。”大红的音量放小了，手也缩到两个人中间：“你看那个买东西的，买了一个大件后趁人不备捎带了一个小件。”

    “对呀，卖主没发现！”大军一个箭步想冲上去，大红急忙拽住他：“别动！你千万别出声。”大红赶紧将大军带离一段:“别看卖东西的一脸和气，如果逮着小偷小摸也是要联合起来严加惩罚的！”

    “不是有专管部门吗？”大军又不明白了。

    “专管部门能管得过来吗？让你说说看：那个人应该判处什么罪？”

    “这……”大军一时无语。

    “我今天带你出来的目的，是让你见识见识，如今人们比较真实的一面。从现在起，你只看，但别说，好吗？”

    “好。”虽然挺有难度，但大军了解了妻子的意图，决心加以良好配合。

    边走，大红边悄声耳语：“你看那个挑食品的，大把抓、大口尝，什么都抓一遍，哪个都嚼一嚼，最后却啥也不买，一甩手，走了。”大军点头表示也看到了。

    “再看那些吃快餐的品相：脚踩凳子的、油摸桌子上的、鼻涕纸扔碗里的、痰吐在地上的随处可见吧？”

    大军握住大红的手：“好红红，我要受不了了，咱们出去好吗？”

    大红顺从地拉他走出来，却又将他带到后面的小胡同里。大军问：“这是什么地方？”

    大红说：“马上你就知道了。在这里，你可以小声说话。”

    小胡同是批发市场上各摊点的后门，也是进货、运货、配货的必经之路。

    刚进胡同口，一股尿臊味扑鼻而来。大军皱着眉头向里观瞧，发现不远处就有一人正对墙根撒尿。他跺着脚要把那人吓跑，但没用。大红拽住他，等那人方便完了再往前行。

    大军不想继续走了：“我们非要进去不可吗？”

    “一定要去。”大红坚持不让：“看这一次，如果你记住，以后就不看了。如果什么时候忘掉，我还会再带你来。”

    “天哪，这味道恐怕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哇。再说，依你现在的身体来这里好吗？”

    大红捂住鼻子快步走：“如果你想着我，就快些走，而且以后也不要来。”大军只好紧走两步跟上。

    他们看到刚才小便的那位，随便在围裙上擦擦手，又去大盆里和面了；他们还看到一家正在用好多瓶瓶罐罐勾兑液体的，旁边还有人贴标签；还有从大包装箱里拿出部分商品的；还有……

    回到家，夫妻俩沉默许久。

    大军说：“如果现在的人都是这种活法儿，我很失望。”

    大红摇头：“这不是我要的效果。”

    大军希望妻子继续说下去。

    大红接着说：“我是这样想的：第一，丢自行车不是你的错，但不按规矩存车是你的疏忽，以后凡事要小心并且注意按规则办事；第二，普通人的生活不见得是我们以后的生活，如果你有追求，而且得到实现，那么你就会登上一个新的高度。当然，如果追求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普通人能过的日子我们也能过；第三，了解社会现实是为了能丢弃不想要的东西，出去见新世面是为了能用更多、更好的知识改变现实状况。如果我把这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大军，你会不会让我失望呢？”

    杜大军双手扶住妻子的肩头，激动的泪花湿润了眼眶：“我的好红红，我像你保证：你的丈夫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大红兴奋地流下热泪，一把抱住丈夫：“大军，我就知道，我绝对没有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