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成不憨不傻,一见办案人员的态度,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绝望的心顿生萌生了一丝希望,期盼着张成义能把他救出去,最起码让他保住命、少判他几年,在交待过程中就只说自己贪污受贿的事儿,不再说自己送礼行贿的事情了。

    其实,孙玉成本身也并没有给其他人送什么大礼。他的真正靠山是张成义,只要巴结好张局长就行了,不需要给其他人送礼。除非张局长授意他给别人送礼,他才会去干。否则,以孙玉成小司机出身的资历和贪婪的心性,除非你拿住了他、让他过不去你这道关,他也不会把弄到手的钱轻易送给别人的！

    因为心里有点底儿,张成义这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消消停停地把儿子从明水调回市局,消消停停地请局领导班子吃饭,消消停停地按部就班工作。

    现在,跌坐在办公椅上的张成义最后悔的事儿是让谭奇把陈观要到明水公安局来、而且弄到通镇派出所去,最盼望的事儿是孙玉成案能够尽快结案,最恨的事儿是省报不找自己调查落实就刊登了这封群众来信！

    张成义知道,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挽回影响,这封豆腐块大的群众来信很快就会变成小道消息,在水泉官场、民间满天飞,让他多年奋斗树立起来的形象大打折扣,说不定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儿！毕竟他的官儿还太小,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张成义能从普通干警上升到水泉市公安局副局长,那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

    跌坐在椅子上琢磨了一会儿,张成义就下定了决心:必须得自救！

    张成义先是给省报编辑部打电话,按照省报下面的联系电话,找四版责任编辑,询问这封群众来信是何人所写?为什么省报不做调查研究就刊登了?

    省报编辑部接电话的是个负责四版的副主任,答复说这封群众来信没有署名,但是反映的问题有根有据、有典型意义。因此,省报编辑部向明水县纪委核实后予以刊发,主要是起教育和警示干部作用。

    张成义又质问说文章中提到孙玉成是水泉市公安局某副局长的司机,言外之意是暗指这个副局长是孙玉成贪污的靠山,这是绝对错误的,是诽谤和污蔑！省报不找这个副局长调查核实,就不负责任的刊登群众来信,让同志们以后还如何工作?考虑过后果没?省报必须对此事再次进行调查核实,挽回恶劣影响！

    省报编辑部的副主任回答说这是群众来信,而且编辑部也向市、县两级纪委核实过,孙玉成确实是水泉市公安局某副局长的司机,这是事实。不存在诽谤和污蔑！

    张成义气的不行,知道自己的级别太低,拿省报没办法,思来想去,觉得要想消除影响,就必须把孙玉成案局限于明水县范围内处理,不能扩大涉及面,还得尽快结案。

    张成义出了办公室,去找市局局长尚玉山汇报思想。

    尚玉山年龄不大,也就50出头,胖乎乎的,略微有点秃顶,眼睛贼亮贼亮,坐在办公桌后面有点象菩萨的样子。

    张成义坐在沙发上,先是汇报了自己分管工作存在的问题和几个案子的进展情况,然后话题一转,说起了省报刊登的那封群众来信,痛心疾首地说,当初自己眼睛瞎了,咋会让孙玉成给自己当司机！人心隔肚他万万想不到,平时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孙玉成竟然是如此货色,贪污,把公安干警的脸都丢完了,捎带着他张成义的老脸都没处放！但是,孙玉成虽然曾经是他的司机,关系很好,但那是工作关系,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问心无愧,经得起组织上的调查！省报刊登的这封群众来信虽然说的是事实,但不确切,是往他头上扣屎盆子！此事得请组织调查,还他个清白！

    张成义这是以进为退,想让市局主要领导出面,给明水县纪检部门施压,让孙玉成案早日移交司法机关审判结案！

    尚玉山是水泉市公安局一把手,比张成义还注意看党报呢！张成义一进门,他就知道自己这个班子成员要来说啥事儿。不过,尚玉山对张成义印象很好,觉得此人原则性还是很强的,工作也很有魄力,威信也很高,怕就怕孙玉成交待出给张成义行贿的事实,那样的话,就不好办了。

    尚玉山很不客气地问到:“张局长,你确实能保证孙玉成没有给你送过钱么?”

    张成义回答说:“我以党性向你保证,孙玉成从没有给我送过钱。他去通镇派出所前,家庭生活困难,逢年过节都是从我家拿过年礼品,根本就没有给我送过年货之类的东西。去通镇这两年,可能是经济条件好了,知道礼数了,每次回水泉办事儿、探亲和逢年过节都来看我,知道带点土特产了。最多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拿个三、五百块钱的购物卡,现金一分都没有。你知道,我这人品性耿直,如果他敢给我拿现金,我会办他难堪的！当然,这两年我们确实从通镇派出所支出了大约五、六十万元,但这都是弥补咱的办案经费的！数额大的,你和政委也都知道,比如政治部和内保科买的车,都是经过请示你和政委后我想法自筹的。这些事情一般都是我给孙玉成打电话,下面的科室、支队具体去办的。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承办科室、支队领导都是经手人,都能说的清,任何时候都能经得起调查！”

    孙玉成到底给张成义送钱没有,孙玉成不说、张成义不说,那还真的是没人能知道。话又说回来,就算孙玉成咬出张成义来,只要没在张成义家搜到钱、张成义又矢口否认,谁也拿他没办法。何况明水县的领导们主导思想上本身就不愿扩大范围、牵涉到水泉的领导们呢?

    张成义故意说出从通镇派出所筹集了五、六十万元,弥补经费不足,就是要让尚玉山知道,这事儿不能再往大处弄了,再弄下去的话,这些钱说不定还得被检察院当成违规资金追缴呢！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现在,该是市局一把手出面说句话的时候了,迟了就来不及了！

    尚玉山真的是被孙玉成案气恼了,觉得一个孙玉成贪污受贿、数额特别巨大,还有一个牟文**,这两个案子把水泉公安系统的形象彻底败坏完了！

    这一听张成义把内情说了出来,尚玉山想想张成义说的应该是真的。两年时间,市局花了一个偏僻的小派出所五、六十万元,不少了,这在全市都是绝无仅有的,难怪张成义当初非要让孙玉成出任通镇派出所所长了。

    尚玉山就对张成义说:“我知道了,你该干啥干啥,这都要到第四季度了,案件多,事情多,各项工作都得抓紧！不能因为孙玉成案影响全市年底考核！”

    张成义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尚玉山到:“这件事有必要给主要领导汇报一下,最好就在明水结案,越快越好！”

    尚玉山挥挥手,示意张成义出去！

    张成义走后,尚玉山忽然想到通镇派出所对市局贡献这么大,可不能因为换了所长就把这条财路断了,那损失就大了！

    尚玉山马上要通了明水县公安局长谭奇的电话,详细询问新任通镇派出所长陈观的情况。

    谭奇在电话中告诉尚玉山,陈观上任后采取的措是常得力,提出了“八不准”禁令:一不准收受矿老板的红包;二不准到歌舞厅、洗脚城、美容美发店娱乐消费;三不准酗酒,工作时间午餐不得喝酒;四不准参与赌博;五不准搞刑讯逼供;六不准吃拿卡要占;七不准遇事推诿扯皮;八不准徇私枉法。搞了财务公开;提出了要把通镇派出所建设成为全戍层派出所的奋斗目标。提出了为了实现这一奋斗目标要树立的三大理念:一个是树立建设学习型派出所的理念,第二是树立创先争优理念,第三是要树立服务理念。现在到通镇派出所去,门口竖立着两块牌子,一块牌子是“有事儿找民警”,上面写的是通镇派出所包括所长、指导员在内7个干警的姓名、职务、警衔、分管工作和分包片区以及传呼机和联系电话。另一块牌子上写的是“累了你就歇歇脚,渴了你就喝杯茶,气了你就消消火,请进——这里就是你的家！”极富人情味！

    谭奇在电话里说的眉飞色舞的,那种自豪欣喜之情通过话筒传了过来,尚玉山也被感染了,让谭奇不要急,慢慢说,什么是学习型派出所?什么是服务理念?什么是财务公开?

    这是两个新观念一个新作法,尚玉山是第一次听说,特意让谭奇报告清楚。至于创先争优理念,不新奇,尚玉山就没有问。

    谭奇不好意思地报告说,他也是刚刚听说,还没有见到正式的书面报告,给尚局长报告不清楚。这样,他马上让政办室派两个人,到通镇派出所去蹲点跟踪,拿出书面报告来,报市局。

    尚玉山一下就对陈观产生了兴趣,在电话中对谭奇说好好抓通镇派出所,争取抓出个典型,他会抽时间去通镇派出所实地检查的。

    谭奇被孙玉成案、牟文**两件事弄得没脸见市局领导,这一听尚局长对陈观的做法感兴趣了,精神头一下就高涨了,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向尚局长保证,绝不辜负尚局长期望,一定要抓好通镇派出所建设,力争抓出一个响当当的优秀基层派出所,为水泉公安队伍争光！

    尚玉山没有直接给谭奇说通镇派出所再过去两年中支援市局五、六十万元经费的事儿,他估计这事儿谭奇也未必知道,电话上说也不方便,回头见面时给谭奇提示一下就行了。

    放下谭奇的电话后,尚玉山紧接着要通了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电话:“张书记,在办公室不?我有点事儿想向你汇报一下,你看方便不?”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尚玉山才出了办公室,下楼去了。

    从尚玉山办公室出来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张成义总算是心里安定了一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就站到窗户前,盯着院子里停放的尚玉山的车,直到看到尚玉山下楼上了车,张成义才彻底放心,又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