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电话里传来的是轻轻的呼吸声。

    半天，陈观才问到：“明月，你忙不忙？”

    话筒里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嗯”声。

    陈观又问到：“你家不在水泉，吃饭咋解决？天天在食堂吃也不是个事儿，能不能自己做？”

    澹台明月的回答是：“不在食堂吃去哪里吃啊？我来的晚，台上的房子早分完了，只给我分了一间集体宿舍，没有厨房，连卫生间都是一层楼一个公用卫生间。想做饭的话，只能用小煤油炉子凑乎，煮个挂面还行，炒菜什么的连想都不用想！”

    陈观叹息一声，说到：“想不到你们电视台住房也这么紧张，和我差不多！”

    澹台明月笑到：“无所谓了，反正是一个人，只要有间房就知足了，正好可以偷懒不做饭，天天在台上的集体食堂解决就行了！”

    说完，澹台明月就问陈观局里给他分房子没有？当局长了，应该能分套房的吧？

    陈观说公安局摊子大、人员多，还是八十年代中期盖过一次房，都是60平米的两室一厅和小三室的，早就分光了。这些年调进来的年轻人都没有房子，单身的都挤在干警单身宿舍，成家的自己想办法，有买房的，有租房的，啥情况都有。他刚来，办公室给他安排的是套间，外面办公，里面当住室，也不能做饭，得到机关食堂吃饭去。

    澹台明月就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不必问住房。

    陈观哈哈大笑，说澹台大小姐太有才了，说的话不但押韵，意境还深，耐琢磨！

    澹台明月也笑了，说陈观嘴贫，她说的是现实，可没有什么意境不意境的，那是大学中文系的穷酸秀才们才讲究的。她是小姑娘，没文化，不懂什么叫意境，只知道做人得说实话！

    两个人贫了一会儿，澹台明月就问陈观什么时候去水泉？

    陈观当即说到：“怎么？想我了？”

    澹台明月在电话里啐了一声，说到：“少臭美！鬼才想你呢！我是屋里的窗户玻璃裂了一道缝，想找个免费劳力给收拾收拾！”

    陈观一听，就焦急地问：“口子宽不宽？要紧不要紧？要不，你告诉我准确住址，我现在就打电话安排人过去给你换玻璃！大冬天的，可别晚上冻感冒了！”

    澹台明月能听出陈观语气里的关切，声音也变得柔柔的，轻声说到：“不用了，只是裂了一道缝而已，不碍事的。我想着你要是来了，帮我换块玻璃。你要是不来，我找台上的电工或保安来换玻璃就是了，不用麻烦别人！”

    陈观想了想，告诉澹台明月说：“我这几天一定去水泉。你别急，等我去了，再给你换玻璃！”

    澹台明月一听就说：“说定了啊？我不找别人了，等着你来给我换玻璃，顺路请我吃饭！可不许象上次在桐花镇那样，缼人！你要是敢再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理你！”

    陈观说是绝对说话算数，这几天他正想去水泉市局给领导们报到，一定会去的！

    澹台明月高兴了，说了声“我忙了，不和你瞎吹了，等着你啊”，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陈观脑子里依然是澹台明月那高挑美丽的形象，半天才摇摇头，让脑子静下来，坐下来开始写发言稿！

    下班时，刑警大队长杜辉来了，死活要拉着陈观去他家吃饭，说是媳妇已经回家准备去了，饭菜都做好了，不能让媳妇白忙活一场！

    在侦破“10?20”系列抢劫杀人案中，杜辉和陈观配合的很默契，关系也很好。陈观上任后，一直忙，杜辉早就想请他到家里坐坐，吃顿便饭，可惜没有机会，今儿个算是逮住机会了。这是战友情分，陈观非去不可！

    不过，一听杜辉说媳妇已经回家忙活去了，陈观一下子就想起了杜辉在渭河边给临关公安局刑侦副局长霍慎讲的“婆娘一手端碗、一手提裤子，问你想先吃还是先日”的笑话，就笑眯眯地瞅着杜辉，问到：“嫂子做啥饭？是不是油汪汪的手擀面啊？”

    杜辉脱口而出：“你咋知道？你嫂子做的就是手擀面，还给咱弄了几个小菜，咱俩好好喝一壶！”

    说完，看见陈观的脸上依旧笑眯眯的，杜辉一下就恍然大悟了，也想起了渭河边的那一幕，伸手就朝陈观胸膛上擂了一拳，笑到：“你都是一级英模、副局长了，还敢这么不正经，小心别人笑话你！”

    陈观笑到：“我哪里不正经了？我只是问嫂子是不是做的油汪汪的手擀面么！是你想歪了，是你不正经啊！”

    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出了办公室，去了杜辉家。

    杜辉参加工作时间长，赶上了明水县公安局80年代中期分房。不过，那时他年轻，分的是五楼，一套58平米的两室一厅的房子，厨房、卫生间都很小，两间卧室一大一小，小客厅放了电视后，就只能摆放一个四人沙发和一个茶几了。茶几还有餐桌的功能，一家人平时吃饭就在茶几上。

    杜辉的妻子李月梅是县医院公疗上收费的，三十七、八岁，中等个子，齐耳短发，瘦削脸，白净白净的，干净利落，一看就象是医疗系统的人。

    看见丈夫和陈观进屋，正在厨房忙乎的李月梅赶紧出来打招呼：“是陈局长吧？我们家杜辉天天回来念叨你，说是多亏你照应，让他立功受奖。你都成他的偶像了！”

    陈观笑着说：“别听老杜胡说！他都能当我老师了，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呢！”

    李月梅说陈局长还怪谦虚呢，难怪能立那么大的功，光是谦虚这一点就值得杜辉学习。杜辉立个一等功都烧包得不得了，上午都跑到医院去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看看，人家陈局长可是公安部授予的一级英模，那是天大的荣誉啊，也不见人家到处宣扬！

    李月梅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不停地扫向杜辉，眉目之间全是情，分明是为自己的丈夫骄傲呢！

    杜辉嘿嘿直笑!

    陈观就说，嫂子说的不对，一等功可不简单，就得宣传，就得让人知道，就得让大家明白公安干警的辛劳和贡献！老杜这只是到嫂子上班的县医院去说了说，想的是给嫂子张张脸！这远远不够，回头得上报纸、上电视，在全县人民、全市人民面前亮相，展示我们明水公安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威武形象，震慑犯罪，保一方平安！

    李月梅几句话，招来陈观一通长篇大论，吓得再也不敢多说了，赶紧请陈观先坐，让杜辉拿烟泡茶，自己又进厨房忙乎去了。

    杜辉拿了一个瓷茶壶、两个白瓷茶杯，泡了一壶碧螺春。又去拿了一瓶老白汾酒，一个酒壶和十二个酒杯。

    陈观一看，就说：“老杜，咱俩人喝酒，你拿这么多酒杯干啥？”

    杜辉笑笑，说到：“咱得按酒场规矩来。明水规矩喝一盘就是12个酒，没有酒杯咋整？”

    陈观不干了，说是晚上还要加班写东西，喝多了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了，只吃饭不喝酒！

    杜辉脖子一梗：“不喝酒哪能行？在秦省我就说要请你喝酒，拖延到现在才有机会。要是你不喝这酒，你嫂子还以为我说咱俩关系铁是吹牛，那我在你嫂子眼里成什么人了？你当领导的可不能不通人情，关心下属得从眼前做起，从小事儿做起，这点面子你必须得给，就权当是替我在媳妇面前拾个脸！”

    话说到这份上，不喝是不行了。不过，陈观说不用拿这么多酒杯，拿两个茶杯就行，一人一杯，平喝！

    陈观毕竟是领导，杜辉和他关系再好，也得尊重他。闻言，杜辉只好把小酒杯拿走，换上玻璃茶杯。

    一会儿功夫，李月梅就把菜端上来了。

    陈观一看，四个下酒小菜，牛肉、冻肉、花生米，凉拌木耳，干净清爽，颜色搭配的也不错，有一种让人胃口大开的感觉。

    李月梅就说：“陈局长，你和杜辉两个先喝着，我去给你们做手工哨子面。喝完酒，吃一碗哨子面，热热呵呵的，驱寒！”

    陈观的眼睛就又斜向了杜辉，那样子要多猥琐又多猥琐！

    杜辉一下就脸红了，张口就说：“一级英模啊，那可是全国公安干警学习的榜样，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李月梅不知道两个人是啥意思，还在啰嗦：“陈局长，你不知道，我做的手工臊子面油汪汪、辣酥~酥、鲜香可口，可好吃了！杜辉每次出差回来，都给个馋猫一样，非吃两大碗不可！”

    陈观笑着说：“就是就是，在秦省出差的时候，老杜都给我们说几次了，说是就好嫂子这一口，一想起来就睡不着觉，直流口水！”

    李月梅听得满脸生动，直问杜辉：“陈局长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给大家说了你好这一口？”

    杜辉脸红脖子粗，站起来推着李月梅就往厨房走，嘴里还说着：“傻婆娘，穷唠叨啥呢？赶紧擀面去吧！”

    等到杜辉回转身在茶几边坐下，就嚷嚷说陈局长该找对象了，再不找对象的话，都要变成霍慎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