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不要……江海,你醒醒……你看着我,我是方华……是我,我回来了,你醒过来,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江海,我早就不恨你了,你发在网上写给我的公开信,我看到了,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的,你醒醒,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我哽咽着泣不成声,不停地摇晃着江海,用手拼命地擦试着他脸上的血迹,但是那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不停地从他嘴里、身上往外冒,好象这全身的血都要流干流尽……
龙行云蹲下来,摸了摸江海的鼻息,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
“老师……老师,你快打120,快叫救护车,江海他一定还有救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能救活他的。”龙行云无限悲哀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这一枪正好打在他的肺部……”
我不相信地看着龙行云,“不可能的,不可能这么准,一个没开过枪的人怎么会打的这么准?我不相信。”我一脸泪水地看着龙行云,视线一片模糊。
“他不会死的,不会的……老师,你救救江海……”我看着躺卧在我怀中的江海,向龙行云哭诉着,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买,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会付,我再也不会踏入西安半步,再也不会接触江家的人,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好好地活着。
我把怀中的江海交到龙行云的手上:“老师,麻烦你帮我照看江海。”
“十七……”龙行云又叫出了在伦敦对我的称呼。我站起来看着站在那语无伦次被吓呆的曲音。
“你这种人活在这世上还真是多余,你活着,只会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死亡,代给别人一个又一个的痛苦。”
“不,不,我不想伤他的,我怎么可能去伤江海,他是我的老公啊……”曲音站在天台的边缘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我走到曲音的跟前,身后却有两个熟悉的声音几乎同时唤着我的名字。一个是龙行云,一个是江山。我没有停下脚步,直接用胸膛顶住了曲音的枪口。也许我和曲音的帐这一世,下一世,三生三世都算不清。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曲音瞪着惊恐万分的目光看着浑身是血的我一步一步倒逼着她慢慢退向天台的边缘。
“我老师和我说,人活在世上,有两件事。把命照看好,把心安顿好,人生即是圆满。
可如今,命没了,心还痛,若心死了,命何用?”我咬着牙,两眼喷火,一字一句看着曲音说道。
“你……你当真不怕死?”
那一刻我的脑子份外清醒。“曲音,你的枪里已经打出了六发子弹,要么你已经没有了子弹,我便陪你跳下去;要么你还剩下两颗,你和我一人一颗。你一个人害死了那么多人,就是让你从这个楼上跳一万次,也抵消不了你的罪孽,让你这么死真是便宜你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这种切骨之恨,三生三世也化解不了。
“你只道你失去了父母,痛心嫉首,你们谁知道我的无奈?从小我就跟着我的外婆,我的妈妈很少来看我,我的父亲更是没时间管我,我长大了,看着父亲身边的女人和走马灯一样的换来换去,母亲对我不闻不问,又有谁关心过我的死活和悲喜?他们每次来看我,除了给我一摞一摞的钱,就再也没有别的。钱——真是个好东西,可是它不能和我说话,它买不来我要的温暖,更买不来恋人的关爱……我炫富,我直播,是因为我寂寞,我渴望有人关注我,你们……你们谁能明白我的苦楚?你——就算是你的父母不在了,可是你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可以追忆,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可以回味,有三个爱你的男人可以选择,我有什么?老公被你抢走,现在连孩子都被你抢去,就连唯一能给我安慰的钱,都让父亲挥霍一空,你以为我活着就有意义吗?”
“曲音,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地狱?什么是地狱?活在这世上,生不如死难道就不是地狱吗?”曲音忽然有些自嘲。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一枪打死她。”曲音忽然看着越来越近的江山,嘶吼着叫着。
我这才发现,江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后面是一堆持枪的特警。很多年前,我和江山看枪战片的时候,我记得因为好奇曾问过江山,手枪一般是几发子弹,江山告诉我,大多是6-8发,少数还有15发的,但是我不确定曲音的枪里到底是6发还是8发。
“你还有子弹吗?”我冷笑了一下。
“那咱们就赌一赌,看看是谁先死。”
“甄臻,她拿的是54式7.62毫米口径的手枪,里面是8发子弹,不要过去。”龙行云在我的身后急急地呼喊着我。
“曲音,你自己找死便罢了,难道小蘑菇你也不管了吗?你知道要再找到一个骨髓配型的人有多难吗?”江山在我侧面提醒着曲音,和我曾经的想法一样,试图用人类最伟大的母性去押那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
“没有母亲的孩子,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曲音的眼中终于流下了眷恋的眼泪,同时也扣动了手中的扳机。我只听到一片枪响,只看到曲音额头正中间瞬间多了一个红点,从30楼的天台上仰面倒向空中,直直地象一片树叶一样朝着地面飘落而去,她握着的手枪被特警横向射击的子弹击中,偏了出去,曲音射出的子弹斜擦着我的左肩飞过,我只感觉肩膀一麻,一个踉跄没有站稳,也一头倒了下去。江山扑过来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左手,但是因为惯性的原因,江山三分之二的身体都倒挂在护栏边缘,在重力加速度的冲击下,几乎快被我托下天台,龙行云从后面跑上来,死死抱住江山。
“抓紧我,别忪手。”江山一只手抓着我的左手腕,可是刚才被曲音打中的左肩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左手一点劲都使不上。眼看着江山被我托拽着也快要掉下天台。
“放手,不然你也会掉下去的。”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左肩疼得几乎要断掉。
江山倒挂着,涨红着一张脸坚定地看着我:“不管你是方华还是甄臻,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
左肩锥心刺骨的疼痛让我产生了痉挛,在晕厥过去的一瞬间,我泪眼模糊地看到几个缠着绳子的特警从天台滑了下来,接住了我和江山,那一刻我终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