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掌柜一惊,接着连连点头,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崔鸣九道:“我和东家都商议好了,双管齐下。不但我们自己要下手,也要让别人帮我们。二掌柜,你把乔家破产的消息,托人去告诉水家和元家;三掌柜,你去把这个消息放给和大德兴有来往的大小商家,咱们要让他们一起去逼一逼乔家!”两位掌柜对视一眼.深知此招的利害,齐齐应了一声,领命分头走出。
没过半日,坏消息就像瘟疫一样迅速传开,大德兴总号挤满了要账的人。与此同时,当地两大商家水长清东家和元文彪少东家也在五风楼见了面。寒暄过后,两人都品着茶谈起闲话来。
水长清跷起莲花小指,很随意道:“少东家,听说你也喜欢听戏,近来没事,我把我们家的戏台重新修了修,过几天要请九岁红来唱几出,到时候一定请少东家来品评一二。”元家少东家微笑地呷了口茶道:“水东家真是祁县第一雅士。我虽不太懂戏,可水东家盛情相邀,我一定会捧场。”两人风雅地扯了一通戏.水长清放下茶盅,轻描淡写道:“乔家的事,都听说了?”元家少东家微微一笑道:“听说了。家父前日还言及,一晃都有好几年了,大家都做不成生意,不知道哪家撑不过去.没想到头一个倒掉的居然是乔家!”水长清看了他一眼,突然直截了当道:“乔家在包头复字号的生意已经完了,就剩下祁县的三处生意,外带太原和京津的三个铺子,他们欠府上的银子多吗?”元家少东家微一沉吟道:“啊,不多,十万两的样子。水东家和乔家是至亲.生意上一定有更多来往吧?”
水长清依旧闲闲地道:“那倒没有,他们欠我的也是十万两。这样吧,乔家没了包头的生意,就只剩下这六个铺子,你三个,我三个。”元家少东家会意一笑.随之站起道:“好说,就这样吧。”水长清站起,一拱手道:“家里还演着一台戏.不多聊了.暂且告辞。”兀家少东家亦拱手,两人笑笑,很快各自离去。
祁县商街上,乔家的四爷达庆正哼唱着小曲儿摇扇走过.一个叫花子冲他伸出手,达庆被吓了一跳,厌恶地呵斥了好一阵,方才兴冲冲地走进一大烟馆。不料一进门便碰上了老板,老板一把拉住他:“四爷,原来是你!我找你好几天了!我说你欠下的那些烟账,是不是该——”达庆要甩开他,老板抓着不放道:”我说四爷,你也可怜可怜我们小本生意的难处。你是乔家的四爷,在大德兴有老股,尔老人家拔一根汗毛,也比我们大腿粗,你就别难为我们了!”
达庆生气,喝道:“好好好!你松开,我堂堂一个举人老爷.还会赖你几两银子不成?”老板闻言只得放开了手,道:“那是那是,我可等着了啊!”达庆“哼”了一声,不好意思再赊账消遣,转身出了烟馆,朝大德兴走去。
还没转过前街,远远就看到大德兴店内人声鼎沸。没等他挤上去,一个小伙计模样的人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四爷,您老人家这会儿别进去!”达庆一听不乐意了,道:“哎,你是谁?这是乔家的买卖,我是乔家二门的四爷,怎么就不能进去?”小伙计急道:“我就是咱大德兴新来的伙计呀。四爷,这会儿您可甭提您是谁,咱们乔家在包头的生意垮了,眼看着在祁县、太原、北京和天津的生意也要垮,这些人都是来要债的!”达庆惊道:“你说什么?乔家的生意垮了?我怎么不知道!”小伙计瞧了瞧他,轻声嘀咕道:“四爷,您一定是又到哪个温柔乡里呆着去了,这事全祁县都知道了,就您还蒙在鼓里呢!告诉您,乔家完了!”
达庆丢开他,大惊失色:“乔家完了?不能呀!那可不行,里头还有我一万两股银啊,我们一家子,将来我进京赶考的花费,都在这上头!不行,我回乔家堡找致广去,他得还我的银子!”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租马车,谁租马车?我要去乔家堡!”小伙计摇头看他喊叫着一路远去。
大德兴对门的达盛昌总号内,崔鸣九一直隔街看着达庆,见他跑远,回头问二掌柜:“哎,这人是谁?”二掌柜不屑一顾道:“乔家二门‘有名’的举人老爷乔达庆!”崔鸣九眼珠一转道:“是他?十几年前中了一个举人,这些年每三年去京城考一回,次次名落孙山,还一条道走到黑.非要考中进士,出去做官的那个傻冒?”三掌柜笑着答道:“可不是他!当初乔家三门分家时,分到乔达庆名下的老股股银还有十五万两,这些年连本带利,让他吃得只剩下一万两,他却仍旧处处摆举人老爷的谱,吃喝嫖赌,寻花问柳,无一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