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致庸正和茂才下棋,眼见着夜晚将至,致庸多少有点忐忑不安起来。杏儿走进来道:“二爷,大太太请您回新房。”致庸站起回头看茂才。茂才点头鼓励道:“去吧,二爷,新娘子等着你呢,不可过分冷落了她的心。”致庸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大步走出。茂才随即站起,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一口气。
致庸走至二门,突见明珠一闪而出:“姑爷,小姐有句话,让我禀告二爷。”致庸一惊,连忙问道:“什么话?”明珠附耳说了几句。致庸一听不觉大为放松:“是吗?好好好,我去外面书房睡。”明珠看看他,又道:“小姐还说,这事不要让大太太知道了,她怕大太太怪罪她。”致庸满怀感激道:“回去说给你们小姐,此事你知我知她知,别人不会知道的。”他大为轻松地走回书房,心中有了一种想说却说不出的奇异之感。
三日转瞬即过。那日半上午,陆大可正在鸽棚把玩鸽子,忽见侯管家跑过来禀道:“东家,小姐和乔家姑爷到了!”陆大可“哼”了一声,仍旧侍弄他的鸽子。侯管家看看他,加了一句道:“姑爷和小姐请您去受礼呢。”陆大可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他们哪是来给我行礼的,他们是来借银子的!”侯掌柜笑而不语。陆大可放下鸽子,与他一起走了回去。
客堂里,陆大可慢慢走进来,致庸与他四目相视,大吃了一惊。陆大可呵呵一笑道:“怎么,今天到底认出我是谁了?”致庸想起那日购玉的情景,不觉失笑道:“原来岳父您就是……”陆大可打断他,正色道:“认出来了就好。致庸,有件事我得说给你听,选你做我的女婿,不是我的主意。那天夜里,你在山西贡院龙门前和那两位朝廷大员辩论重商之理,我和我闺女都在场。后来在我们家玉器店里,我一两银子卖给你一只值二十两的鸳鸯玉环,其实也不是我的主意,我是见我闺女没有出面阻止,才和你成交的。”致庸不由惊讶地看了玉菡一眼。玉菡急忙避开他的目光。
陆大可扭头道:“侯管家,不是说他们要给我行礼吗?快点吧。”侯管家一听,笑道:“东家您请上座。明珠,快侍候乔姑爷、小姐给东家行大礼。”陆大可心中到底还是高兴,大摇大摆在尊位上坐下,明珠给致庸、玉菡铺下拜毡。侯管家在一旁大声道:“新姑爷、新姑奶奶给老爷行礼了!一拜——”致庸和玉菡依言跪下叩头。三拜过后,侯管家命明珠搀起玉菡,自己则上前去搀致庸。陆大可自个儿先站起来道:“好了好了,意思到了就行了。侯管家,下面的事你就替我忙活吧。”致庸和玉菡刚起身,陆大可已经自顾自离开了。致庸和玉菡对视一眼。玉菡想了想,忙带着明珠跟过去。侯管家心中好笑,脸上仍旧不动声色地客气道:“姑爷,您先这边请……”
内室中,陆大可前脚进来,就见玉菡后脚跟进,不禁回头泄气道:“怎么这么快?”玉菡也不说话,径直跪了下去。陆大可装作不懂道:“怎么了,不是刚磕过吗?”玉菡含泪道:“刚才是女儿回门,您女婿和女儿应当给爹行礼;现在这一跪,是女儿求爹爹来了!”陆大可明知故问道:“你总不会是替乔家向爹借银子来了吧?”玉菡点头道:“爹,女儿正是借银子来了,如果借不到银子,只怕……”一听这话,加之看到玉菡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陆大可跺脚道:“当初我就跟你说过,乔家穷了,你不信,非要嫁给他们家;这会儿嫁过去了,才三天,小脸就瘦了一圈,这下后悔了吧?”玉菡心中一痛,含泪摇头道:“不,女儿只是回来向爹借银子,没有后悔。”陆大可瞅瞅她道:“不行!当初我就对乔家曹大掌柜说过,只嫁闺女,不借银子!”玉菡想了想,站起来娇声道:“爹,乔家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您伸手帮我们一把,乔家就能得救;您不帮这一把,女儿就要讨饭了。爹,我求您了!”陆大可绷着脸问:“真要借?”见他口气有点松动,心中盘算着,玉菡赶紧趁坡骑驴,笑道:“借银子还有假的?”陆大可作沉吟状,叹气道:“玉儿,你是我的女儿,致庸是我的女婿,你们俩一起上门来借银子,我还是说不借,传到外头去也不好听。可你爹我是个商人,就算是你们借,也得照规矩办。这你总懂吧?”玉菡点头笑道:“爹,我是您的女儿,这些当然懂。爹说吧,要多少利息,我们照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