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个消息让邱天骏愈加烦乱起来。三掌柜进门,除了禀报复字号的高梁价钱又涨了以外,又说复字号这几天明里大收高粱,暗地里却一直在收购马草!邱天骏大惊:“收购马草?”三掌柜赶紧点了点头。邱天骏大为失态,怒声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们都是死人!”三掌柜害怕地看他一眼:“东家,大家是怕您生气,所以……”邱天骏拍着桌子道:“我生气?我这会儿还生什么气!你们把这么大的事瞒着我,将来达盛昌要死无葬身之地!我问你,外地的银子都运到了吗?共有多少?”三掌柜赶紧低声禀报:“都运到了,太原的,祁县、太谷、平遥三县的,还有归化的、库伦的,共有八十万两!”邱天骏烦躁道:“怎么就这么一点?……都先给我放在银库里,没我的话,一两也不能动!另外你立刻着手筹借四十万银两,要快!”三掌柜连连点头,接着试探道:“东家,您老人家一向料事如神,如果您想到了什么,我们现在就做,再等大掌柜回来,说不定就晚了!”邱天骏反而冷静下来:“不。活到我这个岁数,你就懂了,越是事急,越是急不得。我还要等,一定要等!”说着他坐下喝茶,三掌柜默默退下去。还听见邱天骏在后面叮嘱道:“外头有了消息,马上来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乔家复字号一直在笃笃定定地收高粱和马草。高梁和马草价格日涨,邱天骏忍不住打发二掌柜道:“你也连夜去北京,让崔掌柜把事情办得麻利一点儿,快点回来!”二掌柜去了。邱天骏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似乎感到有一张大网在他的头上越收越紧,他进退维谷;只有北京的消息才能让他破网而出,占得先机……邱天骏一夜无眠,对着北京的方向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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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达盛昌分号内,崔鸣九正急得团团乱转。只见分号贺掌柜边走进来边擦汗道:“大掌柜,有消息了!”崔鸣九急道:“什么消息,快说!”贺掌柜道:“从军机处得的消息,朝廷近期没有出兵攻打准噶尔部的打算!”崔鸣九大喜:“真的?太好了!”可这话刚一出口,他脸上的笑容突然落下,问道:“那为什么全北京的山西商人私下里都在传说朝廷要发兵?哎我问你,你这消息从哪儿打听到的?”
贺掌柜道:“我们做生意的人,还能直接找到军机处去?我们也进不去呀!是托人打听到的!”崔鸣九连连摇头:“不行!和兵部侍郎王显王大人联系上了没有?”贺掌柜赶紧道:“我正要跟大掌柜说这事呢。王大人上个月奉旨出京,督办军务,昨日刚刚回京,今天早晨上朝面见陛下,中午要见军机处的大臣,晚上才有时间见大掌柜。”崔鸣九沉吟道:“好,晚上见也好。银子都打点好了?”贺掌柜点头道:“已经送进王大人府上了,不然他也不会答应见咱呀。”“那我赶快准备一下。”崔鸣九看看时辰,有点手忙脚乱起来。
是夜,王显在府中花厅便装坐着,崔鸣九一进门就给他磕头,王显虚让一让道:“起来起来,本乡本土的,也不是外人。来人,给崔掌柜看座!”崔鸣九站起道:“大人,我们东家让小人代他向大人请安。”王显淡淡一笑道:“你说邱老东家呀,他也有好些日子不到京城来了。怎么样,身子骨还硬朗?”崔鸣九应承道:“托王大人的福,东家身子还硬朗。”王显跷起一节小指,抿了口茶道:“老崔,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都是熟人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崔鸣九赶紧道:“大人,小人就直说了。我们东家这次让我专程来到京城,是想请教大人一个消息的真假……”王显看看他,当下拉长声调道:“什么消息?”
崔鸣九察言观色地将椅子向前挪挪,道:“最近包头和京城的晋商都在私下传说,西北的准噶尔部又在蠢蠢欲动,朝廷正准备发兵征讨,有这事吗?”王显微微一笑,站起来不咸不淡道:“噢,你问这事呀,这个消息我也听说了。流言!流言!回去告诉邱东家,这事绝对是流言,不可信!”崔鸣九如释重负:“是吗,这下就好了!谢谢王大人!多谢,多谢!”王显哼了一声,又道:“不过嘛,有些事情也说不准。现今南方有长毛作乱,边境上英、法、俄诸国对我虎视眈眈,皇上对西北这一块也不敢大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