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庸久久地望着他远去,回头看茂才道:“茂才兄,这棋还怎么下?”茂才哼一声道:“东家,这棋已被你搅乱了,再下一局?”致庸仍处在激动中,接口道:“行,接着下!”茂才知道他没有听瞳,也不多言,仍旧坐下,两人重新开棋局。
顾天顺刚走到总号店堂内,马荀就迎了上来,顾天顺看他一眼,眉头一皱:“你今儿怎么没去跑街?”马荀硬将他拉进屋,低声道:“师傅,东家是不是要把库里所有的高梁都卖给达盛昌?”顾天顺一把捂住他的嘴:“住口!这消息你听谁说的!”马荀吓了一跳,赶紧说:“我猜的,这还用听人说吗?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顾天顺上下打量他,像刚认识他:“你什么意思呀?”马荀笑笑:“东家和孙先生来到包头的头一天,就设了一个局,要将达盛昌装进去,我以为邱东家不会上套。没想到他这么老辣的人,还是犯了一个贪字!”顾天顺低声道:“没看出来,你小子在这件事情上比邱天骏还明目。哎,你猜到就猜到了,千万别说出去!你有什么事?”马荀回头拿出一穗生虫的高粱:“师傅,不,大掌柜,您看看这个!”
顾天顺不耐烦道:“马荀,你又来了!你又让我看这东西干啥?”马荀着急道:“这穗高粱真是我秋天回山西的路上在高粱地里采的。上面都是虫,今年高粱的收成好得了吗?甭看这会儿包头的高粱不值钱,可等到明年春天一缺货,它就值钱了!’,顾天顺不愿细听,扭头就走。马荀拉住他道:“劝劝东家,别把高梁全卖给达盛昌!我们自己也要留一部分货,明年春天一定能卖个好价钱!”顾天顺闻言发火道:“你说什么呢!这会儿甭跟我提高粱两字!我和致广东家都被这个高粱害惨了。既然现在达盛昌想收,我们就一粒也不留,撑死他们!”马荀失望地看着他走出,叹一口气,拿着那穗高粱自语道:“这做的什么生意!简直就是赌气!看来我还是辞号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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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庸没等多久,五日后一个下午,顾天顺跑进来大喊:“东家,孙先生,咱们库里囤积的高粱和马草全倒手卖给了达盛昌!”致庸急急站起,只听顾天顺激动道:“我找了一个可靠商家过手,这笔交易刚完成。当初吃进的本银全部收回,东家还净赚了二十万两银子啊!”致庸看着茂才,如在梦中。茂才道:“恭喜东家!东家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复字号活过来了!”
致庸脸色一阵苍白,转而一阵红潮上涌,他踉跄两步,突然狂声大笑起来。茂才有点担心,上前扶住他。致庸一把将他推开,仍旧大笑不止。顾天顺惊道:“东家……”只听致庸大声道:“想不到你邱天骏也有今天啊!为了这一天,我乔致庸昧了良心,背弃在财神庙里发下的誓言,将我的表妹雪瑛丢在一旁,回头娶了陆家的小姐……我亏了心了我!你达盛昌的今天就是乔家的昨天,只要我用小指头轻轻一推,它就倒了……”顾天顺也红了眼圈,赶紧端过一杯茶问道:“东家,您是说——”茂才按住致庸,接过茶杯灌了他一口。致庸镇定了点,突道:“顾爷,明天你替我遍发请柬,请全包头的商家到醉春风酒楼赴宴!”顾天顺突然醒悟,激动道:“东家!我明白!好!好!过去是他们掐住我们的脖子,这会儿我们得了势,掐住他的脖子了!我们要趁此机会,让达盛昌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他转身要走。茂才咳嗽一声道:“顾大掌柜,慢!我和东家有些话要说,等我们说完,你再去办事,行吗?”顾天顺狐疑地看看致庸。致庸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看了一眼茂才,摆手让顾天顺离去。
顾天顺一出门,差点和马荀撞个满怀,马荀道:“师傅,我想见东家和孙先生,跟他们说高粱的事儿!”顾天顺一把拉起他走,道:“走走走,都这会儿你还说什么高梁,咱们库里的高粱全脱手了!”马荀被他拉着走,急道:“师傅,脱了手也没关系!脱手了再买回来嘛!达盛昌这会儿买走了我们的高梁,不出三天就会明白。那时高梁的市价就会一落千丈,我们正好大批买进,等到明年春天赚它一笔……”但顾天顺一边扯着他走,一边警告道:“马荀,我可告诉你,东家正和孙先生合计,要一鼓作气将达盛昌置于死地呢,你还想和达盛昌做高粱生意,瞧你这脑筋,去吧!”马荀吃惊地看他一眼,顾天顺已经自顾自走开。马荀不禁泄气道:“不行,我还是辞号得了!都是生意人,干吗一定要这么你整我,我整你?俗话说和气生财,这样怎么能生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