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才故作吃惊问:“东家,你想冒险下江南疏通茶路?”致庸大笑:“茂才兄,你想想啊,天下人皆不去疏通茶路,这里莫不就暗藏着一个天大的商机?再说茶路不通,多少茶民失业,流离失所,强者沦为盗贼,弱者死于沟壑。如果通了茶路,既能把生意做大,又可为天下茶民谋利,我们为什么不去做呢?”茂才道:“东家,这虽是好事,可有着极大的风险,你就没有考虑过你有可能一去不返?”致庸闻言神色不变,反而笑道:“茂才兄,天下人皆因为这个理由不敢去南方疏通茶路,所以才给乔致庸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商机;如果乔致庸也像他们一样想,这个巨大的商机还会是我的吗?怎么,茂才兄怕了,不敢跟致庸一起去?”茂才大笑,起身道:“东家千金之躯,尚且敢于闯荡江南,开辟茶路,何况这不仅仅是为乔家大德兴谋利,也是为天下人运茶,为天下的茶民造福,孙茂才一个始终不及第的落魄秀才,死就死尔,有什么舍不得的?东家,你敢去江南,就不会孤单一个人,因为第一个陪你的就是我孙茂才!”
致庸猛地抱住他,兴奋道:“茂才兄,有你和我在一起,天下不足取也!”茂才笑着拉他坐下道:“来来来,咱们好好筹划筹划,怎么出发,从哪里走,都要路过哪里。东家,从今天起,我们有事情可做了!”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一时皆神采飞扬。
第二日,曹掌柜一听这个计划便摆起了手:“东家,不是我给您泼冷水,要说去南方贩茶,且不说千里万里,山高水险,又有长毛把持住长江,就说这银子,都不会是个小数目。太少了不值得,多了我们也没有。您说怎么办?”致庸闻言看了茂才一眼,茂才点头道:“曹爷忧虑的是。太平年间,水家、元家南下贩茶,最多时掌柜的要带三百万两银子,少的也要一百万两。这么大的本钱,东家如何筹措一定要好好商议。”
曹掌柜挠了挠头试探道:“东家,要不你就再去太谷一趟,见见陆老东家,让他把我们还回去的银子再借给我们?”一听这话,致庸忙摇头:“不好。岳父一生谨慎,我这次是去南方开辟茶路,吉凶未知,要是让他知道了,他非但不会借给我银子,反而会让太太百般阻挠我,不让我去呢!”曹掌柜呵呵笑了起来:“那倒也是,陆老东家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让自个儿的女婿拿着自个儿的银子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茂才看着致庸,微微笑道:“莫非东家已经想好去哪里借这笔银子了?”致庸回看茂才一眼,重重点头道:“我想好了。我不用离开祁县城里,就在这里借银子!”曹掌柜一惊:“在祁县城里借银子?东家打算去谁家借银子?”致庸笑道:“我当然要去有银子的人家借银子,有银子的也就是水家和元家喽!”
曹掌柜看看他,有点犯难道:“东家,这行吗?水家、元家、邱家可是联络好的,只要东家不改新店规,他们就不和我们做生意!”致庸哈哈一笑,一时没有说话。茂才在一旁接口道:“曹爷,东家一定想好了,才会说出这些话。不过,东家你打算怎样从水家和元家借到百万两银子,倒可说来听听,大家一起商议一下!”
致庸看看他们,神情庄重道:“老子说大道如矢,也就是说天下的大道理像箭一样直,我也不用别的招数,我就这么堂堂正正,一家一家上门去借银子!水家、元家不愿意和我做生意,那是他们的事,但我愿意和他们做生意!我要告诉他们,晋商不能都坐等天下太平,眼下世道不平,民不聊生,商人也有商人的责任!我要告诉他们,总要有一个人敢为天下先,替大家去江南疏通茶路!我要告诉他们,乔致庸愿拿性命替全体山西的茶商做这件事,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借我一些用不着的银子罢了!另外,我也不会白用他们的银子,如果我能够平安归来,他们愿意要银子,我就连本带息还他们银子;他们愿意要茶,我将银子作价给他们茶货;他们若是怕我一去不回,我打算把乔家的生意全部押给他们!”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茂才和曹掌柜都不禁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