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又开口道:“东家,现在是乱世,我们只是区区商民,若不能自保,何谈救国。纵观天下大势,我们能做的只是随机而动。就目前而言,绝不能主动挑战朝廷的权威,不可为天下先……”他话未说完,致庸已经气呼呼地站起:“够了,你既说是乱世,那就绝无行黄老之术的道理,茂才兄,你什么都想到了,就是忘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八个字!”
茂才被当场噎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当下失望地站起,转身朝外走。曹掌柜赶紧拉住他。茂才道:“东家决心已定,孙茂才刚才的话多了,也不该说!”曹掌柜打圆场道:“孙先生,你不能走,明天的事怎么办,东家和我还得等你拿主意呢!”
茂才呆了半晌,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曹掌柜一惊。只听茂才道:“东家,只要你一天没辞掉我,我有话就还是要说,至于听不听那是你的自由了。至于明天这件事,你的脾气性情也不适宜直接和官府、朝廷打交道。如果你执意要做,只怕还得我和曹掌柜去办!两广总督哈芬哈大人,他也算是我们的老相识了,刚调任不久,所以你只要明天去见一下他,将张之洞大人的信函呈上,剩下的事情我们看看情形再说吧!”致庸久久盯着茂才,半晌沉声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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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茂才陪同致庸前往两广总督衙门。
由于茂才和曹掌柜早已打点过,候不多时,哈芬便接见了他们。哈芬看完了张之洞的信,突觉“乔致庸”三个字颇为熟悉,当下仔细打量起恭立在那里的乔、孙两人,半晌突然脱口道:“噢,原来是你们两个……”
致庸刚要说话,茂才已经赔笑道:“大人,那时我们无知,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海涵。”哈芬哼了一声,接着却又笑道:“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日他乡相遇也不是容易的事啊。”致庸和茂才对看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气。哈芬打着官腔道:“哎我说,你们这个茶票庄,真能像张大人信上说的,代本督将两广饷银上送给朝廷?”致庸点点头:“大人,在下今天做的正是这一行生意。”
哈芬也不说话,又打量了他们一会,才拉长声调道:“自从长毛军断了南方各省的饷路,每年为了此事,各省都十分头疼。乔致庸,虽然张大人向本官举荐了你,可是毕竟口说无凭,我怎么能相信你真能替各省把银子解往北京?”致庸当下细细地向他解释了一番。
哈芬凝神听了好一会,点头道:“这样一说我倒也有点明白了。哎乔东家,这个主意很妙,这样好的主意是谁想起来的?两边……北京和广州……将来如此结算?这一行生意,赚银子多吗?”致庸笑道:“回大人,山西商人经营票号这一行已经有了些年头,可眼下还不成什么大气候,但只要大人支持,它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我大清商业的一根主要支柱……”
茂才轻轻地碰了致庸一下,赶紧接茬道:“至于说到利润,商民在商言商,自然要收些汇水,就是费用。但大人放心,这笔开销绝对小于大人每年让人押送银车去北京的费用!”哈芬细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突然开口道:“乔致庸,虽然这样,我还是不能相信你。向北京解送饷银乃国之大事,出了差错是要砍头的,本官可不想拿自个儿的性命开玩笑!”致庸一听,并不着急,微微一笑道:“大人为何不能信任小号一回呢?若是出了差错,小号宁愿作出双倍赔偿!”哈芬哼了一声:“真出了差错,你就是不想赔也得赔,因为这是国课。”他想了想继续道:“当初胡沅浦胡大人可是对你赞赏有加,说你将来一定是个安邦定国之才,现在看看,哈哈,你最多也就能帮老夫冒险往京城里运些银子罢了!”致庸受了奚落,也不介意,道:“那么大人是答应商民了?”
茂才佩服地看了致庸一眼,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哈芬。哈芬的话却让他们都吃了一惊:“不,本官什么也没答应。乔致庸,真想让本官相信你也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拿自个儿的银子替本官小试一回。”一听这话,致庸和茂才对视一眼,哈芬继续道:“由广州往京城运银子,太平年间也要三个月,现在兵荒马乱,朝廷急等着银子用,你要是能在一个月内先代我把三十万两银子,通过你说的什么北京票号交到户部银库,我就相信你,把你垫上的三十万两银子付给你,再请你帮我解送四省数年积压的京饷。这办法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