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潘为严如约来到祁县大德兴茶票庄,一进门便向致庸和曹掌柜拱手道:“二位爷,今日为严前来,并非是来就任大德兴的大掌柜,而是……而是要辞掉这个职位!”致庸和曹掌柜皆大吃一惊,笑容骤落。曹掌柜急道:“哎潘大掌柜,你和东家不都说好了吗?等你到家休息一个月,便来大德兴上任,怎么这会又变卦了?是不是因为原来曹某在这里做大掌柜?这事你不用顾虑,东家已决定将大德兴茶票庄一分为二,大德兴本号仍改为大德兴丝茶庄,另外成立大德通票号,请你做大掌柜,全权掌管乔家的票号生意!”
“这个……”潘为严一时语塞,接着向致庸看去。致庸会意:“潘大掌柜今日说出这话,一定事出有因。有什么不方便之处,潘大掌柜尽可以说出来,咱们好商量。”潘为严看着致庸,眼中突露复杂之色:“乔东家,诸位爷,你们不要误会,乔东家待为严义重恩隆,为严感激不尽。正是因为这个,为严回家后想了一个月,今天才决定亲自登门辞掉大掌柜之位!”一听这话,致庸和曹掌柜更是不解,但曹掌柜耐住性子道:“潘大掌柜若实在不愿做这个大掌柜,东家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但不管怎样,请潘大掌柜说出其中原因,求同存异,大家还可以好好商量一番。”
潘为严显然深思熟虑,当下慢慢道:“乔东家,诸位爷,乔东家礼贤下士.待我颇为周到,礼数不算.且用心良苦.为严颇有知遇之感。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报以涌泉。为严虽读书不多.但这点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说实话,今日为严不是为了别的原因要辞这个大掌柜,而是觉得就是接了这个大掌柜,也做不好!”致庸一惊,急问:“为什么?”
潘为严道:“为严还乡一个月,对乔东家生平已略有耳闻。乔东家天纵英豪,接管乔家生意以来,北上大漠南到海,纵横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不仅为天下重开茶路,还重开了丝路和绸路,进入票号业不久,就为朝廷从江南四省解回上千万两官银。如此建树,就是比之古人,也不逊色。其次,乔东家说是东家,其实就是乔家真正的大掌柜。为严还听人说,乔东家曾在北京大德兴茶票庄门前挂出过一块招牌,说要用尽一生,把大德兴办成天下最大的票号,实现汇通天下。乔东家,这些话大致不错吧?”
致庸深深望他,点了点头。潘为严深吸一口气,道:“为严今天要辞掉这个大掌柜,正因为这些!因为乔东家虽然想用为严这个人,却不一定真正舍得将乔家票号交由为严全权经营,也就是说,乔东家很难只扮演东家的角色,除了四年一个账期,按股份分银子,其余一概不问!”
致庸心头一震,默默望他,半晌方道:“潘大掌柜就是为这个才要辞去大德通的大掌柜?”潘为严眼睛直视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致庸凝神想了好一会道:“潘大掌柜能否更详细地解释一下,致庸需要如何做,潘大掌柜才会接手乔家大德通票号的大掌柜?”
潘为严看了致庸半晌,接着下定决心点点头正色道:“事关紧要,为严也不得不直言,得罪之处.只能请东家海涵了。首先,为严为人,虽比不上乔东家,却也心高气傲,做事喜欢独断独行,东家若要掣肘,为严一定做不好,所以为严在不能得到足够权限的情况下,实在不能接这个大掌柜。”
曹掌柜看看致庸,心中忍不住叹一口气。只听潘为严继续道:“其次,也是更重要的,回到家中一月之内,为严请教过不少相与,得出一个结论,东家若想将乔家票号办成天下最大的票号.实现所谓汇通天下,为严就不能照东家的办法去经营,而必须用我的办法。这套办法可能会让东家看不惯,怫然大怒,于是一定会去干涉,而我要帮东家和我自己做的大事就会半途而废。因此,思虑再三,若为严不能独断,就一定不能做这个大掌柜。”
致庸心头一阵翻搅,眼前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茂才的身影.他定定神道:“潘大掌柜,假若致庸将乔家大德通票号全权交潘大掌柜经营.具体事务一概不参与,那潘大掌柜打算如何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