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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索纳姆.拖格卡头人令我父亲去觐见帕彭立普.瑟林.朋苟土司。父亲其实心里很不愿意去,他有点儿害怕。因为过去他曾经拒绝过为土司效命,作为土司的管家。
可是,君命难违。他不得不毛着胆子独自一人朝帕彭立普.瑟林.朋苟土司的居住地走去。
当他行至德阳克哈与杰汉萨斯麼家相毗邻的路口时,一股污泥突然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遭到了伏击。有人在朝他放黑枪。
父亲急忙跳下马背,匍匐在地上。
一颗子弹飕飕地从他眼跟前掠过,差一点儿就要了他的命。父亲仰卧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
紧跟着又连续响起了三声枪声。
父亲一点儿一点儿地蠕动着,慢慢地朝稻田爬去。最后他终于脱离了险境,当晚就从森都拿逃回了司卡达。
祖父得知这一消息后,很为父亲担心。好在老天有眼,阎王爷并没有要了他这唯一的儿子的命。
后来,人们在松迪找到了我父亲。他躲在一个朋友的家里。从朋友处得知,伏击他的人正是彭立普派出的人。此人叫邓克森,是府里的家丁。他把枪架上窗户上的铁丝网上,在最佳位置上瞄准着我的父亲。
然而,他一连开了五枪,一枪也没命中我的父亲。
事后,彭立普自我解嘲地说:
“他一定是穿了森图博的神衣,所以才能避开我的子弹。”
森图博是一道附有咒语的垂饰物,带在身上可保佑它的主人不受任何武器的攻击。
要知道邓克森可是当地最有名的射手。他可以从城堡的窗户轻易击中河里的野鸭,而且是连续击发,百发百中。
父亲在索纳姆.拖格卡头人那里找了一份临时工作。所谓的打短工,不过是每天替主人清点一下牦牛群的数量。有时候他也去镇上做一些油漆活儿或替主人翻修房屋。
夏季里,索纳姆.拖格卡头人总要去哈呆上两个月,这时父亲便成了府上的管家。
通常,不丹旧历年的第一个月是当地的新年。人们都要去哈.塔楚.沟亩琶参加为期二十一天的嘛呢堆(铭刻文字真言的石块堆)庆典活动。
庆典活动头两天的主持人,总是由我的拉姆兄弟担当。人们在靠近寺庙的地方为他搭建了一间很大的房子。旺楚克大哥和我都有权“享用”他的大房间。
新年的第二天里,旺楚克大哥突然感到心烦意乱和焦躁不安起来。他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出去。我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
他心绪不宁,略显沮丧地朝鲁苏克哈(司卡达附近的一个小村庄,距哈.塔楚.沟亩琶约一公里路程。)走去。
我一直跟随在他身后。
原来他的思想完全被一个女孩给占据了。他是来赶赴约会的。他的女朋友正在这儿等他呢。
亲眼目睹他的女朋友回到了他的身边,我才泪珠连连地折转身子赶回哈.塔楚.沟亩琶。
我辗转难眠地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没睡着。
旺楚克大哥彻夜未归,丢下我独自一人。迷迷糊糊之中,突然被一阵沉重的上楼梯的脚步声惊醒。
脚步声连续响起一阵之后,突然变成了一声很大的碰撞声。像是有人摔倒了,从楼梯上一直摔到了楼底下。
这一声意外的响声如同晨钟一样,唤醒了屋子里所有睡觉的人。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可怕的夜晚。
我心烦意乱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更确切地说,而是有了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我感觉得到,从今往后旺楚克大哥对我的关心将会被他的女朋友所替代。
在那之后的大多数日子里,我们常常跟父亲在一起玩耍。父亲教我们箭术——在不丹,这是一项最为普及、最受欢迎的体育运动。
我们通常是去一处叫做“莎库娜”的林子里的一块空地上练习射箭的。现在空地没了,四周会是参天大树。
父亲先将我们的弓排成一列,然后再将所有人的箭混合在一起。
给我的弓实在是太长了。我还没有它高呢。对一个连弓都不能拉满开的孩子来说,要想射中靶子,真是应了中国人的那句话:“可望而不可即”。能把箭射出去,就得诚心感谢菩萨了。
尽管如此,这里的人们,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却姻斯然乐此不疲地喜好这项运动。
每逢新年,这里都要举行各种形式的箭术比赛。
我的拉姆兄弟并不是每年都去里楚或塔落。在我们家居住在司达卡的八年间,他总共只去过一次里楚,(去参加沙巴.多吉的葬礼)二次塔落。有好心人曾忠告我们,没事最好不要去塔落。我们听从了他的忠告,在登楚克哈(离沙姆奇徒步约一整天的路程)老老实实地呆了一整个冬天。
我们在空旷的田地里用竹子搭建了一栋茅屋。
每天来探视、或找我的拉姆兄弟祈福的村民,姻斯旧是络绎不绝。村民们将他当成了“神”,可以为他们消灾解难。
马义拉,邻村婆罗门教一位富人的儿子,久病不愈。一日,仇趿拉领着他那十五岁大的儿子找上门了。
拉姆兄弟为他诵了一天一夜的经,结果,他竟然奇迹般地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并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