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皆莫能解。须臾,驿使报:“郑君为朝贺,已到馆驿。”平公遣羊舌兮往劳。羊舌兮喜曰:“君梦可明矣。”众问其故,羊舌兮曰:“吾闻郑大夫子产,博学多闻,郑伯相礼,必用此人,吾当问之。”
兮至馆驿致饩,兼道晋君之意,病中不能相见。时卫灵公亦以同时受惊,有微恙告归。郑简公亦遂辞归,独留公孙侨候疾。羊舌兮问曰:“寡君梦见有物如鳖,黄身,三足,入于寝门,此何祟也?”公孙侨曰:“以侨所闻,鳖三足者,其名曰’能‘。昔禹父曰鲧,治水无功,舜摄尧政,乃殛鲧于东海之羽山,截其一足,其神化为’黄能‘,入于羽渊。禹即帝位,郊祀其神。三代以来,祀典不缺。今周室将衰,政即帝位,郊祀其神。三代以来,祀典不缺。今周室将衰,政在盟主,宜佐天子,以祀百神。君或者未之祀乎?”羊舌兮以其言告于平公。
平公命大夫韩起,祀鲧如郊礼。平公病稍定,叹曰:“子产真博物君子也!”以莒国所贡方鼎赐之。公孙侨将归郑,私谓羊舌兮曰:“君不恤民隐,而效楚人之侈,心已僻矣,疾更作,将不可为。吾所对,乃权词以宽其意也。”
其时有人早起,过魏榆地方,闻山下有若数人相聚之声,议论晋事。近前视之,惟顽石士余块,并无一人。既行过,声复如前。急回顾之,声自石出。其人大惊,述于土人。土人曰:“吾等闻石言数日矣。以其事怪,未敢言也。”此语传闻于绛州。平公召师旷问曰:“石何以能言?”旷对曰:“石不能言,乃鬼神凭之耳。夫鬼神以民为依,怨气聚于民,则鬼神不安,鬼神不安,则妖兴。今君崇饰宫室,以竭民之财力,石言其在是乎?”平公嘿然。师旷退,谓羊舌兮曰:“神怒民怨,君不久矣!侈心之兴,实起于楚,虽楚君之祸,可计日而俟也。”
月余,平公病复作,竟成不起。自筑祁宫至薨日,不及三年,又皆在病困之中,枉害百姓,不得安享,岂不可笑。史臣有诗云:崇台广厦奏新声,竭尽民脂怨黩盈。
物怪神妖催命去,祁空自费经营!
平公薨后,群臣奉世子夷嗣位,是为昭公。此是后话。
再说齐大夫高疆,自其父虿逐高止,谮杀闾邱婴,举朝皆为不平,及疆嗣为大夫,年少嗜酒,栾施亦嗜酒,相得甚欢,与陈无宇、鲍国踪迹少疏,四族遂分为二党。栾、高二人每聚饮,醉后辄言陈鲍两家长短。陈、鲍闻之,渐生疑忌。
忽一日,高疆因醉中鞭扑小竖,栾施复助之。小竖怀恨,乃乘夜奔告陈无宇,言:“栾、高欲聚家众,来袭陈、鲍二家,期在明日矣。”复奔告鲍国,鲍国信之,忙令小竖往约陈无宇,共攻栾、高。无宇授甲于家众,即时登车,欲诣鲍国之家。
途中遇见高疆,亦乘车而来。疆已半醉,在车中与无宇拱手,问:“率甲何往?”
无宇谩应曰:“往讨一叛奴耳!”亦问:“子良何往?”疆对曰:“吾将饮于栾氏也。”既别,无宇令舆人速骋,须臾,遂及鲍门。只见车徒济济,戈甲森森,鲍国亦贯甲持弓,方欲升车矣。二人合做一处商量。无宇述子良之言:“将饮于栾氏,未知的否,可使人探之。”鲍国遣使往栾氏觇视,回报:“栾、高二位大夫,皆解衣去冠,蹲踞而赛饮。”鲍国曰:小竖方语妄矣。“无宇曰:“竖言虽不实,然子良于途中见我率甲,问我何往,我谩应以将讨叛奴。”今无所致讨,彼心必疑,倘先谋逐我,悔无及矣。不如乘其饮酒,不做准备,先往袭之。“鲍国曰:“善。”
两家甲士同时起行,无宇当先,鲍国押后,杀向栾家,将前后府门团团围住。
栾施方持巨觥欲吸,闻陈、鲍二家兵到,不觉觥坠于地。高疆虽醉,尚有三分主意,谓栾施曰:“亟聚家徒,授甲入朝,奉主公以伐陈、鲍,无不克矣。”栾施乃悉聚家众。高疆当先,栾施在后,从后门突出,杀开一条血路,径奔公宫。陈无宇、鲍国恐其挟齐侯为重,紧紧追来。高氏族人闻变,亦聚众来救。景公在宫中,闻四族率甲相攻,正不知事从何起,急命阍者紧闭虎门,以宫甲守之。使内待召晏婴入宫。栾施高疆攻虎门不能入,屯于门之右;陈鲍之甲,屯于门之左,两下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