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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诛芈胜叶公定楚 灭夫差越王称霸(4)
    台上群臣大悦而笑,惟勾践面无喜色。范蠡私叹曰:“越王不欲功归臣下,疑忌之端已见矣!”次日,入辞越王曰:“臣闻’主辱臣死。‘向者,大王辱于会稽,臣所以不死者,欲隐忍成越之功也。今吴已灭矣,大王倘免臣会稽之诛,愿乞骸骨,老于江湖。”越王恻然,泣下沾衣,言曰:“寡人赖子之力,以有今日,方思图报,奈何弃寡人而去乎?留则与子共国,去则妻子为戮!”蠡曰:“臣则宜死,妻子何罪?死生惟王,臣不顾矣。”是夜,乘扁舟出齐女门,涉三江,入五湖。至今齐门外有地名蠡口,即范蠡涉三江之道也。

    次日,越王使人召范蠡,蠡已行矣。越王愀然变色,谓文种曰:“蠡可追乎?”

    文种曰:“蠡有鬼神不测之机,不可追也。”种既出,有人持书一封投之。种启视,乃范蠡亲笔。其书曰:子不记吴王之言乎?“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忍辱妒功;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乐。子今不去,祸必不免!

    文种看罢,欲召送书之人,已不知何往矣。种怏怏不乐,然犹未深信其言,叹曰:“少伯何虑之过乎?”过数日,勾践班师回越,携西施以归。越夫人潜使人引出,负以大石,沉于江中,曰:“此亡国之物,留之何为?”后人不知其事,讹传范蠡载入五湖,遂有“载去西施岂无意?恐留倾国误君王”之句。按范蠡扁舟独往,妻子且弃之,况吴宫宠妃,何敢私载乎?又有言范蠡恐越王复迷其色,乃以计沉之于江,此亦谬也。罗隐有诗辨西施之冤云:家国兴亡自有时,时人何苦咎西施!

    西施若解亡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再说越王念范蠡之功,收其妻子,封以百里之地,复使良工铸金,像范蠡之形,置之座侧,如蠡之生也。

    却说范蠡自五湖入海,忽一日,使人取妻子去,遂入齐。改名曰鸱夷子皮,仕齐为上卿。未几,弃官隐于陶山,畜五牝,生息获利千金,自号曰陶朱公。后人所传《致富奇书》,云是陶朱公之遗术也。其后吴人祀范蠡于吴江,与晋张翰,唐陆龟蒙为“三高祠”。宋人刘寅有诗云:人谓吴痴信不虚,建崇越相果何如?

    千年亡国无穷恨,只合江边祀子胥。

    勾践不行灭吴之赏,无尺土寸地分授,与旧臣疏远,相见益稀。计倪佯狂辞职,曳庸等亦多告老,文种心念范蠡之言,称疾不朝。越王左右有不悦文种者,谮于王曰:“种自以功大赏薄,心怀怨望,故不朝耳。”越王素知文种之才能,以为灭吴之后,无所用之,恐其一旦为乱,无人可制,欲除之,又无其名。其时鲁哀公与季、孟、仲三家有隙,欲借越兵伐鲁,以除去三家,乃借朝越为名,来至越国。勾践心虞文种,故不为发兵,哀公遂死于越。

    再说越王忽一日,往视文种之族,种为病状,强迎王入。王乃解剑而坐,谓曰:“寡人闻之:’志士不忧其身之死,而忧其道之不行。‘子有七术,寡人行其三,而吴已破灭,尚有四术,安所用之?”种对曰:“臣不知所用也。”越王曰:“愿以四术,为我谋吴之前人于地下可乎?”言毕,即升舆而去。遗下佩剑于座。种取视之,剑匣有“属镂”二字,即夫差赐子胥自刭之剑也。种仰天叹曰:“古人云:’大德不报。‘吾不听范少伯之言,乃为越王所戮,岂非愚哉!”复自笑曰:“百世而下,论者必以吾配子胥,亦复何恨!”遂伏剑而死。越王知种死,乃大喜,葬种于卧龙山,后人因名其山曰种山。葬一年,海水大发,穿山胁,冢忽崩裂,有人见子胥同文种前后逐浪而去。今钱塘江上,海潮重叠,前为子胥,后乃文种也。髯翁有《文种赞》曰:忠哉文种,治国之杰!三术亡吴,一身殉越。不共蠡行,宁同胥灭,千载生气,海朝叠叠。

    勾践在位二十七年而薨,周元王之七年也。其后子孙,世称为霸。

    话分两头。却说晋国六卿,自范、中行二氏灭后,止存智、赵、魏、韩四卿。

    智氏、荀氏因与范氏同出于荀,欲别其族,乃循智之旧,改称智氏,时智瑶为政,号为智伯。四家闻田氏弑君专田,诸侯莫讨,于是私自立议,各择便据地,以为封邑。晋出公之邑,反少于四卿,无可奈何。就中单表赵简子名鞅,有子数人,长子名伯鲁,其最幼者,名无恤,乃贱婢所生。有善相人者,姓姑布,名子卿,至于晋,鞅召诸子使相之。子卿曰:“无为将军者。”鞅叹曰:“赵氏其灭矣!”子卿曰:“吾来时遇一少年在途,相从者皆君府中人,此得非君之子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