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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家财狠婿妒侄 廷亲脉孝女藏儿(5)
    正说间,只见引孙来坟头收拾铁锹,看见伯父伯娘便拜。此时妈妈不比平日,觉得亲热了好些,问道:“你来此做甚么?”引孙道:“侄儿特来上坟添土来。”妈妈对员外道:“亲的则是亲,引孙也来上过坟,添过土了。他们还不见到。”员外故意恼引孙道:“你为甚上不挑了春盛担子,齐齐整整上坟?却如此草率!”引孙道:“侄儿无钱,只乞化得三杯酒,一块纸,略表表做子孙的心。”员外道:“妈妈,你听说么?那有春盛担子的,为不是子孙,这时还不来哩。”妈妈也老大不过意。员外又问引孙道:“你看那边鸦飞不过的庄宅,石羊石虎的坟头,怎不去?到俺这里做甚么?”妈妈道:“那边的坟,知他是那家?他是刘家子孙,怎不到俺刘家坟上来?”员外道:“妈妈,你才晓得引孙是刘家子孙。你先前可不说姐姐、姐夫是子孙么?”妈妈道:“我起初是错见了,从今以后,侄儿只在我家里住。你是我一家之人,你休记着前日的不是。”引孙道:“这个,侄儿怎敢?”妈妈道:“吃的穿的,我多照管你便了。”员外叫引孙拜谢了妈妈。引孙拜下去道:“全仗伯娘看刘氏一脉,照管孩儿则个。”妈妈簌簌的掉下泪来。

    正伤感处,张郎与女儿来了。员外与妈妈,问其来迟之故,张郎道:“先到寒家坟上,完了事,才到这里来,所以迟了。”妈妈道:“怎不先来上俺家的坟?要俺老两口儿等这半日?”张郎道:“我是张家子孙,礼上须先完张家的事。”妈妈道:“姐姐呢?”张郎道:“姐姐也是张家媳妇。”妈妈见这几句话,恰恰对着适间所言的,气得目睁口呆,变了色道:“你既是张家的儿子媳妇,怎生掌把着刘家的家私?”劈手就女儿处,把那放钥匙的匣儿夺将过来,道:“已后张自张,刘自刘!”径把匣儿交与引孙了,道:“今后只是俺刘家人当家!”此时连刘员外也不料妈妈如此决断,那张郎与引姐平日护他惯了的,一发不知在那里说起,老大的没趣,心里道:“怎么连妈妈也变了卦?”竟不知妈妈已被员外劝化得明明白白的了。张郎还指点叫摆祭物,员外、妈妈大怒道:“我刘家祖宗,不吃你张家残食,改日另祭。”各不喜欢而散。

    张郎与引姐回到家来,好生埋怨道:“谁匡先上了自家坟,讨得这番发恼不打紧,连家私也夺去与引孙掌把了。这如何气得过?却又是妈妈做主的,一发作怪。”引姐道:“爹妈认道只有引孙一个是刘家亲人,所以如此。当初你待要暗算小梅,他有些知觉,豫先走了。若留得他在时,生下个兄弟,须不让那引孙做天气。况且自己兄弟,还情愿的;让与引孙,实是气不干。”张郎道:“平日又与他冤家对头,如今他当了家,我们倒要在他喉下取气了。怎么好?还不如再求妈妈则个。”引姐道:“是妈妈主的意,如何求得转?我有道理,只叫引孙一样当不成家罢了。”张郎问道:“计将安出?”引姐只不肯说,但道是:“做出便见,不必细问!”

    明日,刘员外做个东道,请着邻里人把家私交与引孙掌把。妈妈也是心安意肯的了。引姐晓得这个消息,道是张郎没趣,打发出外去了。自己着人悄悄东庄姑娘处说了,接了小梅家来。元来小梅在东庄分娩,生下一个儿子,已是三岁了。引姐私下寄衣寄食去看觑他母子,只不把家里知道。惟恐张郎晓得,生出别样毒害来,还要等他再长成些,才与父母说破。而今因为气不过引孙做财主,只得去接了他母子来家。

    次日来对刘员外道:“爹爹不认女婿做儿子罢,怎么连女儿也不认了?”员外道:“怎么不认?只是不如引孙亲些。”引姐道:“女儿是亲生,怎么倒不如他亲?”员外道:“你须是张家人了,他须是刘家亲人。”引姐道:“便做道是‘亲’,未必就该是他掌把家私!”员外道:“除非再有亲似他的,才夺得他。那里还有?”引姐笑道:“只怕有也不见得。”刘员外与妈蚂也只道女儿忿气说这些话,不在心上。只见女儿走去,叫小梅领了儿子到堂前,对爹妈说道:“这可不是亲似引孙的来了?”员外,妈妈见是小梅,大惊道:“你在那里来?可不道逃走了?”小梅道:“谁逃走?须守着孩儿哩。”员外道:“谁是孩儿?”小梅指着儿子道:“这个不是?”员外又惊又喜道:“这个就是你所生的孩儿?一向怎么说?敢是梦里么?”小梅道:“只问姑娘,便见明白。”员外与妈妈道:“姐姐,快说些个。”引姐道:“父亲不知,听女儿从头细说一遍。当初小梅姨姨有半年身孕,张郎使嫉妒心肠,要所算小梅。女儿想来,父亲有许大年纪,若所算了小梅便是绝了父亲之嗣。是女儿与小梅商量,将来寄在东庄姑姑家中分娩,得了这个孩儿。这三年,只在东庄姑姑处抚养。身衣口食多是你女儿照管他的。还指望再长成些,方才说破。今见父亲认道只有引孙是亲人,故此请了他来家。须不比女儿,可不比引孙还亲些么?”小梅也道:“其实亏了姑娘,若当日不如此周全,怎保得今日有这个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