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朗带来了一个非常大的蛋糕。他刚一进门就夸张的说起话来,“苏墨可真是有面子啊。我们公司那些女人啊,知道了你的生日,天啊,提前给你订做了一个这么大的蛋糕,你看看,上边有好多人的签名呢。我都不知道这么大的蛋糕往哪放,我都是找一个车子专门送过来的,苏墨你看看,放在那里比较好。你们家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桌子吧。”顾朗换好鞋子一转身,看着沙发上坐着三个面色各异的女人,可以说,三个面色各异的女人在盯着蛋糕。
“阿姨回来了,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苏墨的妈妈轻缓的站起来,理了理身上橘色的披肩,“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也不是第一次回来,又不是不认识路,还接什么,倒是你先看看蛋糕放在那里吧。”话刚说完,倪安就捂着嘴轻声笑出来,“顾朗,可真是难为你了。”
顾朗陪着笑,把蛋糕放在一块空地上。
我一看这个蛋糕,真的是很大,怎么说直径也得有一米。我都不知道顾朗是怎么拿回来的。于是我又考虑到,蛋糕房有这么大的模具吗。
其实这是一顿对我来说很不愉快的午餐。
餐桌上,我和苏墨都比较沉默。我看着苏墨的妈妈和顾朗还有倪安有说有笑,感觉他们三个才像是一家人。顾朗是儿子,倪安是媳妇。这是一幅多么具有爱的画面啊。
“那个时候呀,我一直都以为,苏墨会和倪安在一起呢,却没想到,这便宜倒是让顾朗捡去了。”
“阿姨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配不上倪安是的。阿姨就是偏心眼,什么好的东西都巴不得全给你儿子,好歹我和苏墨也认识了那么多年,你也分点给我啊。”
我手里的不锈钢汤匙不应景的掉在了大理石餐桌上,叮当响。打破了这和谐的欢声笑语。我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对着一双双怪异的看着我的眼睛赔笑,“不好意思啊,手太滑了。我去洗个手。”
苏墨尾随而来,站在我身后,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苏墨,“你怎么来了。”
苏墨看着我不说话,过了一会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道,“你不会是去给你吧送一趟衣服就被上身了吧。”
我皱起眉毛盯着他,扬起手甩他一脸的水珠,“瞎说什么。”苏墨抓住我的手,“那你今天是怎么了,你倒是给我妈一个好印象啊,咱俩以后说不定还要跟她一起生活呢。”
我拿毛巾擦了一下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多话的。面对长辈,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阿谀奉承。至于以后的生活,以后再说吧。”
等我们再回到客厅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蛋糕切开了,正津津有味的坐在沙发上吃着呢。倪安看见苏墨回来了,跳跃着跑到跟前,拿起小勺子对着苏墨的脸抹了一下,“寿星啊,脸上得抹蛋糕。”
苏墨无奈的笑着,“切蛋糕也不等我回来,到底谁生日啊。”说着拉着我准备切蛋糕。
我松开苏墨的手,“苏墨,我……有点不舒服。”
苏墨紧张的看着我,“怎么了,那不舒服。头疼吗?”
我摆摆手,“胸口有点闷,我……”
“苏墨啊,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玩吧,我还有点事,晚上再过来看你吧。”
苏墨的妈妈看上去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她打断了我的话,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今天你的生日,我在这里怕你们放不开,我去喝个下午茶。”
直到苏墨的妈妈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一眼。
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刻,真是又担心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苏墨搂着我对着沙发上那两个说,“哎哎哎,我妈都走了,你们还不走吗?真够闹腾的,顾朗,你把这蛋糕带走吧,拿去你给你公司里的那些女孩子分了吧,我不喜欢吃甜的。”
“你这人真是没良心,你妈刚走你就下逐客令。太过分了啊。”然后拉着倪安走到蛋糕前,“倪安啊,我们不在这当电灯泡了。咱们把蛋糕都带走,渣都不给他留。”我看着顾朗忙碌的身影,有点觉得好笑。
倪安过来打圆场,“别管他们,他们就这样,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其实倪安还不如不说话,她这话说的我心里一点都不痛快。
“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去休息一下。倪安,有时间来玩。”
“嗯好。快去吧,刚才就看见你脸色不好。”
我倒了一杯水回到卧室,站在窗前,过了一会就看见顾朗和倪安走了过去。我叹口气,这真是一场不愉快的聚餐。
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手环住我的腰,苏墨的头抵在我的肩膀,“好像要下雨了。”
“是啊。我昨天不是说要变天了吗。”
“来,帮我看看,这衣服怎么样。”苏墨的头猛的离开我的肩膀,扳过我的身子,我一看,吓了一跳,就是我早上扔到垃圾桶里的。
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你……这……”
苏墨还在我眼前站了一个圈,“不错吧。叔叔说了,这衣服他穿着瘦了,于是说给我了。”
我有点啼笑皆非。眼睛也湿润了。心里有一处正在滋生着一个叫做感动的东西,把我的心神都搅乱了。
“你怎么这么傻呢。”
苏墨轻轻的抬起我的下巴,吻上了我的唇。细腻的一点点的摩擦着。我闭上眼睛,滑下一滴泪。
我搂住苏墨的脖子,慢慢的回应他。苏墨拉上了窗帘,屋子里顿时暗下来。
这一天的所有不满和委屈都化成了温柔缠绵的吻,那么忘情,仿佛置身在无比美妙的仙境。苏墨的嘴巴顺着我的下巴游离到了我的脖颈。如蜻蜓点水般略过我的皮肤。我打了个哆嗦。意识也清晰起来。
苏墨退着,我们倒在了床上。
苏墨一边吻一边拉开我外套的拉链,我越来越紧张。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单。苏墨的手附盖在我的胸口处,慢慢的向下移动,我紧张的不敢睁开眼睛。
我明白,现在的成年人都会做一些事情证明一些事情。我也明白,像这样的事情,早晚都会发生。所以我不抵抗,因为我爱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情绪让我不得不去阻止这一切。
当苏墨的手放在我的腰间,准备解开我的腰带的时候,我的脑神经就混乱了。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那个夜晚,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伴着树上的虫鸣,还有三个男人的淫笑,他们说着各种猥琐淫秽的语言。他们撕碎了我的衣服,欺压在我的身上。赤身裸体的任由他们在我身上蠕动。
从那个时候起,我的人生就变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羞辱感侵占了我的整个大脑。我一把推来苏墨,躲在墙角。尖叫着胡乱的挥舞着手臂。我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说话,可是我听不清。苏墨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我看着床头柜上的台灯,一下子挥了过去。苏墨被我推到在地上。我从他脚边爬了过去,玻璃杯也摔碎了,我感觉不到疼痛,这一刻我只想逃离。
苏墨再一次的从后边抓住我,“念欢,你怎么了,念欢。”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爬,地板上留下一些血迹。
我整个人彻底慌乱了,我坐在地上,抱着头,求饶的大声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苏墨突然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拍着我的后背,“念欢,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样。对不起,吓到你了。别怕了我是苏墨。我是苏墨。”
我的失控最终变成了无声的啜泣。
如果那个时候,我也可以这样奋力的抵抗,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苏墨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好好在你身边绽放。绽放成一朵美丽的花朵,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可是我做不到。那些经历,对我来说太恐怖了。
我平静了一些,苏墨坐在地板上给我包扎伤口。我从苏墨脚边爬过去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割到了手。
我看着苏墨无声的打扫着房间,看到那已经变了色的鲜红,突然头就疼起来。疼的我满地打滚。
我虚弱的指着床头柜,“药,苏墨,帮我拿药。”
我满头大汗,忍着剧痛吃下了药。
这是我头痛以来,第一次在苏墨面前这么狼狈。
吃了药,我就睡下了。
时间仿佛又是一个轮回,带我回到了那些年的无忧无虑。
梦里有爸爸,有妈妈。没有烦恼,有我和沈恒的欢声笑语,有我妈的唠叨,有我爸沉默的背影。那是一片天堂。可是画面突然就转换了。周围漆黑一片,我被三个男人围住了。撕扯扭打谩骂声……
我猛的惊醒过来,汗一滴一滴砸在雪白的被褥上。
这时,房间里闯进来一个人,灯被按亮。
苏墨站在门口看着我,皱着眉头朝我走过来。坐在床边把我揽在怀里。
我们都没有说话,相拥着坐在床上。
沉默片刻,苏墨温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头疼一次就这么厉害吗?”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很多次,头疼的时候,都没有让苏墨知道。我很怕看到他因为担心而显出的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的沉默换来是苏墨紧紧的拥抱。
后来我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很安静,没有噩梦。
原来在一个人的怀里安睡,是那么美好。
只是,我和苏墨的关系就再也没有像我预想的那么好了。
自从发生的那件事之后,苏墨几乎就很少回家了。他把该买的东西买回来然后就一头扎进工作室把门反锁起来。要么就是一整天不在家,到晚上的时候浑身酒气。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了一个星期。我和苏墨几乎没有见上几次面,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有很多次,我都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然后哭着哭着就醒了。
我们总是有太多的委屈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所以眼泪成了唯一的发泄口。
这一段时间里,我去过沈恒家,可是却再也找不回来以前在一起吃饭的那种感觉。最让我难过的是,沈恒依然还是那么死心塌地的对我好。他妈说,给他介绍过几个好的女孩子,他连看都不看就回绝了。我也不想就这样耽误他一辈子。
我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回忆着沈恒的妈妈对我说的话。
“念欢,我知道,沈恒大小就喜欢你。一门心思认为你才是他一辈子要去照顾的人,可是现在你已经有了男朋友。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沈恒现在多大了,26了吧。说不定谈几个对象到结婚就该三十了。时间真的耗不起。这孩子只听你的话,念欢,你帮阿姨劝劝他好不好?”
后来我就约沈恒出来,我们没有去餐厅,也没有去公园。就在小区里,老年人健身的地方。
我们相对的沉默了一会,然后我说,“沈恒,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给你介绍的对象你咋不见呢?”
沈恒一定不会想到我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从他此刻的表情就看得出来他有多错愕。
“其实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不该让父母这么操心了。多羡慕你啊,还有人为你操心。沈恒,你应该多考虑考虑你爸妈的感受,养一个儿子这么大不容易。也许我没有资格跟你说这些,但是,我真的不想看着你为了我,耽误你一辈子。”
突然沈恒站了起来,他特别生气的瞪着我。然后他说了一些什么,我的耳朵轰的一声闷响,什么都没听到。依稀只看见沈恒的嘴巴在动。
过了好大一会,耳边又恢复了声音。沈恒没有在那么激动了,平复了心情之后,他说了一句,“知道了,我会试着接受的。”
也许沈恒永远不会知道,他身后的我,在他走了之后,哭的有多伤心。
有些东西我给不了,就让别人去给吧。爱情和幸福,这样的奢侈品,我自己都找不到,有哪会有多余的去分给你。
后来,我路过一家茶餐厅的时候,看见玻璃窗里边的两个人,眼睛突然就红了。那种幸福被分割的痛苦。
沈恒像一个绅士一样,拉开了对面的椅子,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笑着坐了过去。我站在马路对面,像个傻子一样,欣赏着这人间的温暖。
其实我明白,不管是沈恒也好,苏墨也好,我都给不了太多。生命有限,时光早就蹉跎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