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无力承受
麟儿依旧在哭，他的哭声令我心痛欲裂。
“你痛苦吗？”湛未桀毫不留情，完全面目全非。
我嘴唇已是颤抖得说不出话。
只有抽气，冷冷的抽气声在这似乎空寂一片的屋子里冰冷地响着。
我不能相信这个人是湛未桀，就像我不能相信这个男人便是数月前羞涩亲吻我的眼神清澈如宝石的那个男人。
我满脸都是泪和冷汗。
麟儿的哭声令我绝望。
“湛未桀，”眼泪从我的脸上大颗滚下，我虚弱地叫着，“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吗？就在不久前，你还说着，会以生命来爱我，来爱麟儿……”
“以生命来爱你，来爱麟儿？”他的面孔逼近着我，满眼的红丝将他的眼神完全变得混浊，他呼出的气息像噬人的毒一般，吹在我的脸上都是疼痛的。
突然他笑了，他眼中的泪水流下来。
“因为有我这句话，所以你便可以肆无忌惮吗？”他咬牙切齿地说，“因为说过可以容忍你的一切，你便可以一次又一次，将我踩在脚底而根本不顾及我心中的感受吗？你当我湛未桀是什么？好歹你如今，是我的女人！”
他附耳在我旁边低沉地说，“你以为，那次他软禁我，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吗？说吧，那几天，你们在一起，你有没有想到过我？有没有想到我，哪怕是一根头发？”
他脸上痛苦纠结的表情令他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突然他发出一声低吟，一把放开了我。
我看着他在我旁边蜷起身体，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我容忍了这一切，我闭口不提。我以为远远地离开皇宫，在漫长的日子里你就会慢慢地忘掉他。我甚至奢想真心地对你和麟儿你就会有爱上我的那一天，我真是想好好爱你的，清，可是，你做了什么……”
他深切地喘息着，慢慢地转过头看看向我。
我触目惊心。
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嘴角却有缠绵的血迹渗出。
“当我看见你在湖边与那个男人拥吻，我这才知道，原来，噩梦永远不会结束。你的心，是飘着的，就算你忘记了他又怎么样？你同样可以与另一个男人开始一段新的纠缠。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还要说服自己用更宽大的心胸来容忍你，容忍你的背叛，容忍你的放任，容忍你的无情。这就是你吗？清，这就是，我爱着的那个女人真实的本质？不，我不愿相信，我不愿相信这就是那个，我在战场上遇见的，对我捧着一把蓝色小花浅浅微笑的女人……”
他唇中的鲜血一口一口涌出来，落在他的胸前像是一朵带着可怖之息的妖冶之花。
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相看。
我不该的……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在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年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皇后的时候，我不应该微笑，不应该伸出手搂住他……
甚至，在战场上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将他带出那间营帐……
我根本就不该接近他，不该遇见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紧紧地攥住了拳，“你误会了，王爷，早就说过，湖边的那个男人只不过想要侮辱我，所以……”
“所以，你爱的是我湛未桀吗？”
冷戾的声音生生将我的话卡在喉间。
我睁开眼眸悲伤地看着他。
他的眸中似乎都有血。
“告诉我，清，你爱的是我，是我湛未桀，再没有其他人，告诉我！”
他咬着牙说，眸中有突闪的迷离之光，令他的脸在那一瞬间温情。
我低下头去。
说谎，对我来说本不是难事。可我现在不想再说了，到如今我才知道谎言的可怕，它们已经将我推至到这样一个惨痛之境。
我累了。
“为什么你不说话？”他狠狠地掐上我的肩膀，“你不是很擅长说谎的吗？即使是谎言，也好啊……”
他的声音听在我耳中都带着血的味道。
我更加紧地咬住了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说话！”他将手掐上了我的脖子，双手在渐渐收紧，“让我原谅你，清。只要你说话，我就原谅你！”
我感觉到窒息。在眼前的一阵阵发黑中，湛未桀的声音开始变得遥远。
小孩子的哭声却更加清晰。
我心一惊，突然想起了麟儿。
我睁开双眸，狠狠地掰着湛未桀的手。
身体虚弱，毫无力气，我掰不动，可他却似反应过来似的，一把放开了我。
“你终于肯说话了么？清。”
他看着我，眸中几乎是有欣喜的。
可我能够穿透那层欣喜看到他的眸底，无数的恨，无数的痛苦，无数的伤。它们像是暗涌一样，激起一阵阵噬人漩涡。
不，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我看着他微笑，是最真切的淡淡笑容，“王爷，你不应该再原谅我了。”
他的表情生生怔住，“你说什么？清。”
“本来我就不值得你原谅，也不需要你的原谅。我和麟儿，应该走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湛未桀的眼中流下泪来。
带着血丝的，红色的泪，一颗一颗，顺着他的眼角滴答下来。
落在我赤/裸的手臂上，跌得粉碎。
“就算是，一个谎言，你也再不肯给我吗？”
他的手在可怕地颤抖。
像是骨节要散掉般地颤抖。
我冷漠地在他的旁边，将衣裳批起，遮住满身的伤痕。
刚才，已将最真切的笑容最后一次给了他，那么，现在我与他，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知道他会伤，我知道他会痛，可我无能无力。
我的抚慰，只会让他更伤更痛。
虽然毫无力气，但是我还是咬牙挣扎着站了起来，迈开一步，浑身都是痛楚。
我忍着痛，一步一步走到麟儿的小床边。
轻轻把麟儿抱了起来，他一直在哭，发现被我抱起，立刻就不哭了。他的小手轻轻地触碰着我的脸颊，琥珀般明亮的眼睛盯在我的脸上，他朝我轻轻地笑着，嘴里发出“喔喔”的声音。
我低下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肌肤带着暖暖的柔嫩，还有一种干净的淡香。
我的触碰令他快乐地笑了出来。
我柔柔地看着他的微笑。这是我的孩子，我的余生将由他陪着我度过。
自此后，他将是我身边唯一的男人。
因为我，厌倦了。
我再也不想与任何一个男人有任何的关系。
我抱着麟儿朝门外走去，却看到湛未桀站在我的面前。
“王爷，请让开。”
我不带任何感情se彩地说着，绕过他想要走出去。
他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放手。”我低沉地说。
“是我错了。”他空洞地说，“我不该那样对你，我让你受伤，我罪不可赦。你留下来，我会容忍你的一切，你说，我连另一个男人的孩子都可以容忍，还有什么是容忍不了的呢？我会好好对你，麟儿应该要有一个父亲。”
我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给掰掉。
再无言语，我绕过他往门外走去。
突然他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清，不要走！”
我僵硬地站着，“王爷，就让我保留一点属于你的，还算美好的记忆吧。你不要把自己毁得面目可憎。”
他深切地喘息。
我绝然地挣脱了他。
就在这时，一股很大的力量将我推到了墙上，与此同时，怀中的麟儿已经被他抢去。
我惊骇地看着他高高地将麟儿举了起来。
哇哇大哭的婴儿声音中，湛未桀的那张脸上满布血污，可怖而惊人，他的眸中毫无感情，像是冰做的一样。
“为了这个孩子，所以你才利用我，所以你才将我陷入到如今这样痛苦的境地？你的心是铁？还是石头？做这一切你不就是为了让这个孩子能够顺利生下来吗？你要让他来到这个世间，让他知道，他是湛沉风的孩子，就为了这一点，你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真挚的感情，利用我的一片灼真，利用我的痛苦。就为了你的所谓的爱情，你就要把另一个无辜的人推入到地狱之中？如今，你不需要我了，那么你就可以把我一个人抛在那痛苦之中，你想要逃吗？那么我告诉你，清，一切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当初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的这个苦果，你是否有能力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