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媛媛再次接到同学晚上一起吃饭的电话。赶到包厢，只见经常送自己回家的同学，却不见其它人。

    “国晖，怎么就你一个人？”张媛媛坐下问，“其它人还没来？”

    “其实今天没有其它人来。”何国晖笑笑。

    “什么意思？”张媛媛看他。

    “总感觉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想单独叫你出来坐坐。”何国晖也看她，“算起来，我们认识也有十来年了。虽然大家都说你这个人从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但我能感觉到。”

    张媛媛只是看看他，没说话。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心情肯定不好。甚至有点怕去见妈妈，好多天都没联系。她的心情如她的性格，是复杂多变的。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当然不是她所期望的。静下来的时候，她也思考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误？

    这些事，她是不想告诉给何国晖。与这些同学在一起，她一直保持自己幸福的外表，从未说过自己已离婚。

    两个人没喝酒，只是安静吃着饭。何国晖说话较多，张媛媛几乎都是沉默。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或许是因为只有何国晖一个人，或许是最近内心压抑的东西较多，或许是其它什么，张媛媛突然抬头看他，“我离婚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何国晖惊讶的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开口说出这件事，张媛媛仿佛找到倾诉出来的借口。视线从何国晖脸上移开，自顾说，“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一直渴望的安稳简单的生活总会出现变故。嫁给他的时候，觉得自己肯定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但……事情总是在变。”

    “我常常在想，到底错在哪里？可始终找不到答案。”张媛媛停了一会，“其实有件事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前妻，而且他与前妻有了孩子。”又补一句，“是在我与他结婚后。”

    何国晖只是看着她，一直没开口。张媛媛虽然没有具体说离婚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后面的几句话，却让何国晖认为所有的错误都是出在她丈夫身上。

    张媛媛沉默一会，再看他，“不好意思，本不想把这些隐私说出来。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何国晖停了停，“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张媛媛说，“事到如今，走一步是一步。”

    由于张媛媛说出此事，此后两人变得沉默居多。

    “媛媛，还记得上学时吗？”何国晖突然抬头看她，“当时你在同学中显得有点孤僻，不愿与同学玩在一起。但我知道你与众不同，你的内心很坚强，思想也很成熟。可惜我当时的性格过于内向，不善与人交谈，一直没过多机会与你接触。”

    “你错了。”张媛媛露出苦笑，“孤僻与成熟都是伪装出来的。其实我渴望有人接触我，有人对我好，但内心却又过分自尊。或许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而且是单亲家庭的缘故，比别人更敏感。在当时，如果有人对我好，内心真的会很感动。所以才轻易……。”

    她本想说为了那个男孩远走他乡，最终被抛弃的事。想想还是放弃，“算了，不谈那些往事。”

    何国晖低头沉思很久，似是做了决定才抬头看她，“从认识你那时起，我就开始关注你，总觉得你身上有某种东西吸引我。所以别人感觉不到你的情绪变化，但我能感觉到。可惜后来突然失去你的消息，所有同学都说没你的消息。等再有你的消息，你已经结婚，而且有了孩子。”

    何国晖的意思，张媛媛不是听不出来。更何况是现在还在单身的何国晖。

    正因为听得出来，张媛媛才没有过多继续待下去，很早回了家。

    她承认，何国晖这些日子对她的关心，让她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与徐健在一起完全不同。因为何国晖与徐健本身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但她更清楚，这种感觉与婚姻无关。两个有感觉的人在一起，婚姻未必幸福。幸福婚姻中的两个人，未必有感觉。

    他很清楚，如果想让婚姻更安稳更幸福，需要的是徐健那种男人。所以接下来几天，接到何国晖几次邀请出去的电话，都婉拒了。

    很显然，张媛媛与徐健都属于理性冷静的人。但两个人的理性冷静又不完全相同。

    张媛媛在工作与家庭中都是理性冷静的，但徐健只希望在工作中如此，在家庭中需要更多的感性。也就是说，他需要的是苏琳那种简单无心机的妻子，回到家庭轻松无压力，可以全部扔掉工作中的理性冷静，甚至工作中的压抑情绪。

    由于突出变故，让他思想产生偏差，选择了全面理性冷静的张媛媛。但一个人的本质终究难改变，这也是他与张媛媛婚姻多年，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合的原因。

    由于内心本质上的复杂与矛盾，这几天，徐健思维也是左右摇摆。他不清楚，是选择合适的时机与张媛媛复婚，还是继续这样无目标的耗下去。

    但在他复杂的思维中，没有与苏琳再次走到一起的念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让自己去想过这问题。

    他承认，对苏琳一直有着不一样的情感。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人能代替这种情感。可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失去就失去了。就像潘伟与袁洁婷，该放弃时就要学会放弃。

    可能在他内心，还是希望生活中有苏琳的存在。像上次苏琳来出租房帮忙收拾。

    他喜欢那种安安静静的环境下，苏琳忙着家务，自己在一旁静静看着的感觉。他觉得这种安静比喧闹比语言交流更容易产生一种幸福感。

    躺在床上，看着一旁角落圆弧顶的衣柜很久。

    前段时间租这间房，也是在很复杂的心情下做的决定。

    房子还是以前的房子，衣柜也还是以前的衣柜，但屋内似乎变了很多。有些记忆想起来像在昨天，有些记忆仿佛已很遥远。

    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边。

    外面刮起大风，他条件反射跑过来看窗外晾晒的衣服。跑到窗边，才发现外面根本没晒衣服。

    不一会，外面下起大雨。徐健在窗边站了很久。

    曾经有一次晚上也是如此。风比今天的还大，等苏琳跑到窗边收衣服，已经有两件被刮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琳已开门冲下楼出去捡衣服。当他拿着伞走到楼下，苏琳已经在雨中捡回衣服，满身都湿了。

    这就是他与苏琳的不同。在生活中，他似乎永远比苏琳慢半拍。像这种事，他会考虑先拿伞，而苏琳根本不会考虑。

    在生活中，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做不出这种不理性不冷静的事，但他却希望另一半偶尔能这样。可惜张媛媛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她可能比自己还理性还冷静。

    站在窗边看着大雨，徐健不由再次想起这些。

    这个雨夜，苏琳当然不会想起这件事。因为曾经的她做过的类似的事实在太多。

    但深夜的雨声总能激发人特殊的思维与情感。他知道，自从去了徐健的出租房，内心不由起了一些波澜。

    突然回到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突然看见曾经亲手挑选的衣柜，再回想那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内心不可能真正平静。

    听着雨声，思绪不禁飘出很远。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苏琳迅速拿过来马上挂断，但身边的彤彤还是被炒到，似是要醒。苏琳轻轻拍着她，一边看手机来电，是袁洁婷。不一会彤彤又熟睡，苏琳这才慢慢起床来客厅。怕炒到另一间房的弟弟与胡晓莹，苏琳来到阳台给她回电。

    “这么晚还没睡？”苏琳说。

    “你不也没睡吗。”袁洁婷笑笑，“我今天刚到家。”

    “他与你一起回去的吗？”苏琳问。

    “嗯，他已经睡着了。”袁洁婷说，“我睡不着，就跑阳台来转转，忍不住给你打电话。”

    “你们俩都待到春节后才回去？”

    “不，待一两天就走，去他家过春节。”袁洁婷说，“所以才提前回来。”

    “婚后的生活感觉怎样？”苏琳笑着问。

    袁洁婷笑了笑，过一会才说，“有时觉得自己挺幸运，有时又觉得挺失落。现在的生活不是我原本所期望的那种生活，也从未想到过自己的人生会走到这一步。如果时光再回去几年，甚至十几年，在某个小环节上稍稍改变一点，我的人生就不会是这样。总之，这不是我所期待与梦想的生活。但已经这样，只能凑合着过。”

    “别想那么多，赵玉峰人不错，好好过日子。”苏琳说，“生活总是会出现变化，我也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变成这样。既然不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告诉自己好好过下去。”

    “你那边情况怎样？”袁洁婷问，“彤彤现在喊徐健是喊叔叔还是喊爸爸？”

    “喊叔叔，暂时不想挑明。等彤彤再大点再告诉她。”苏琳沉默一会，“对了，徐健离婚了。”

    “什么？”袁洁婷很是惊讶，“因为什么？难道张媛媛知道实情后坚决要离婚？”

    “不是因为这个。”苏琳说，“彤彤的事，其实张媛媛很早就知道了。”

    苏琳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倒是能理解。”袁洁婷说，“作为一个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现实类女人，加上两人感情不深，这么选择也很正常。”

    “我是不想让外人误会他俩是因为我与彤彤才离婚。”苏琳说，“特别是张媛媛。”

    “就算误会又能怎样？”袁洁婷说，“当年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以及她利用怀孕与徐健快速结婚，可能你与徐健的结果就不是现在这样。”

    “都过去的事，怎么说也说不清。”苏琳说，“我不跟你聊了，正下大雨，怕彤彤一会醒了。你也早点休息。”

    由于春节要回家，徐健这几天一直忙于处理公司事务，还去了生产基地一趟。崔有良留他晚上在家吃饭，笑着说，“去看看我老婆与儿子。”

    徐健本想早点回去，想了想还是答应，“那我吃过晚饭再走。”

    不太宽敞的出租房，却拥有着完整的温馨。

    “有女人与没有女人，家里真是相差太大。”徐健进屋后说。

    崔有良笑了笑，然后喊儿子，“快过来喊叔叔。”

    崔有良老婆一直在厨房忙，出出进进看到徐健都陪着笑。一看就知道是个憨厚的妇女，

    儿子长得虎头虎脑，除了徐健进屋，崔有良叫他喊了声叔叔后，一直待在一旁玩。吃饭也没上桌，崔有良老婆给他盛碗饭，夹些菜端给他。然后回桌陪徐健吃饭，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有良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谢谢你们领导宽宏大量。”他老婆一直带着憨厚的笑。

    徐健看了看崔有良，“所有事？包括那件事？”

    崔有良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事，点点头。

    “他被不好的女人骗，也怪我一直顾忌家里老人不愿过来。”崔有良老婆说，“我不在身边，他没人照顾，难免容易被人骗。而且他这人太善良，容易相信人。”

    徐健走时，崔有良送他下楼。

    “你老婆不错，好好对她。”徐健说，“过一两年条件宽松了，买套房，在这边安家下来。”

    回来的路上，徐健脑海一直浮现崔有良一家温馨的画面。可能他老婆没有外面那些女孩漂亮，也没有那些女孩所具有的风情，但绝对是个好老婆，是值得一辈子携手的伴侣。

    他相信崔有良经过了那件事，一定会更加珍惜这个家庭。

    原本，苏超、胡晓莹以及苏琳与徐健是计划同一天回去，都是年三十早晨动身。但苏超临时决定早回去一天。他与胡晓莹商量，想先送姐姐回家，在家住一晚，第二天去胡晓莹家，在胡晓莹家过除夕。

    “你家就你一个女儿，以后春节我们两家轮流过。”苏超笑着说，“去年在我家，今年该去你家。”

    胡晓莹当然同意，但没马上开口，看了看苏琳。

    “看我干什么？”苏琳一笑，“小超的想法挺好，男女平等，本就该两家轮流过。”

    徐健听苏超说了后，给苏琳打了电话，“明天你们就要走，晚上如果有时间，带彤彤出来，我们一起吃饭。”

    苏琳想了想，“好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家不大不小的饭店，装修很简单，但明亮干净，价格也很实惠。最主要是店名很温馨，幸福妈妈菜。

    “你怎么知道这地方？”徐健坐在不大的小包厢里，不禁有些意外。

    “菜的味道不错吧。”苏琳拉住在身边乱跑的彤彤，喂她一口菜，回头笑着看徐健，“我是被晓莹硬拉着来过一次。超市开了这么久，慢慢有了一些熟客，晓莹与他们聊天时知道有这么一家妈妈菜。吃过的人都说味道好，她忍不住，就拉我带着两个孩子来过一次，发现味道的确不错。”

    “看来她虽然当了妈妈，还是个小丫头。”徐健说。

    “什么小丫头，过两年就三十岁了。”苏琳一笑，“不过我觉得晓莹的性格真的挺好，即喜欢简单的生活，但又不会太沉闷，遇到新鲜的事物，很愿意去尝试尝试。”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俩在一起，第一次由你挑地方吃饭。”

    “我只是觉得这儿挺不错，环境干净，味道好，价格也便宜，而且店名很好。”苏琳笑了笑，“可见豪华的大酒店，味道不一定就好，小地方，味道不一定就不好。就算条件好，吃饭也不一定非要去豪华的地方。”

    “道理的确是这样，但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只能选择什么样的地方。”徐健说，“像我们，本就是普通人，去哪里吃饭也没人关注。一旦有身份有地位，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所以说，人处于不同的位置，所做的选择，除了自己的想法，还会受外界干扰。”

    “说这么高深干什么。”苏琳笑笑，“不过你说的也对，像那些名人明星，出去吃个饭，见了什么人，甚至交了什么样的男女朋友，都会被媒体关注。想想那样的生活也很累，还是做普通人舒服。”

    “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难处，毕竟普通人身边一样有亲人朋友，多多少少在某些事上所做的选择还是会受到他们观点的影响。”徐健说，“就算不受他们观点的影响，也会在潜意识里考虑到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的选择。”

    这些看似简单的几句对话，却隐藏了很多即简单又深刻的道理。世间万事，道理大致相同。

    延伸到婚姻中，一旦处于某个不同的位置，势必在婚姻的选择上受到外界干扰，无法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想要的婚姻。

    虽然对婚姻的解释有句最恰当的俗语，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但很多人受到太多外界干扰，只能选择不合脚的鞋穿一辈子。

    “算了，不跟你谈这些问题了。”苏琳笑起来，“你也知道我的理解能力有限，与你谈不了这种问题。”

    徐健不禁沉默。

    “一个人回去，还是与她一起回去？”苏琳突然问。

    “与她一起。”徐健抬头看她，“扬扬在家，她说过去陪扬扬一起过除夕。”

    “也的确应该过去。”苏琳说，“孩子总是希望父母都在身边。”

    苏琳的话，让徐健不由看了看一旁的彤彤。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这个你暂时拿着，除夕晚上给彤彤。”

    苏琳犹豫片刻，又笑了笑，“好吧，我收下。”

    徐健本已经做好张媛媛与自己一起回去的打算，谁知张媛媛第二天上午来电话告诉他，不过去了。

    徐健在办公室接到电话也是意外。

    “我想了想，还是留下来陪妈妈一起过除夕。”张媛媛说，“春节后回来时把扬扬一起带回来，挺想他的。”

    “好的。”徐健除了应这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张媛媛的确是打算去徐健家，昨晚去妈妈家，突然发现妈妈这些日子似乎苍老了很多。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在张媛媛心中占据完全不同的位置，肯定是她妈妈。只有她知道那些年妈妈独自抚养自己的辛酸。

    这几年，她私下给了妈妈不少钱。那些钱足够让妈妈不用去市场卖菜，但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每天去市场。

    她知道妈妈已经习惯了，根本闲不下来。也知道妈妈根本不会动用自己给她的那些钱，她把钱都存了起来，迟早还是会留给自己。

    晚上来，本是想告诉妈妈自己去徐健家过春节的事，看着有些苍老的妈妈，突然决定，要留下来陪她。

    对于张媛媛与自己一起回家的事，徐健内心是很复杂的。现在张媛媛决定不去，反而让他觉得有点莫名失落。

    下班后坐在办公室很久都没动。即想去找张媛媛吃顿饭，又不想去。下午潘伟已来过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当时在犹豫要不要与张媛媛吃顿饭，于是回绝了潘伟。

    一直坐到外面漆黑一片，才起身锁上办公室门出来。

    开车慢慢往出租房去，半道又掉头去张媛媛妈妈家。他猜想，可能张媛媛在她妈妈家。另外，走之前，也应该去看看她妈妈。

    其实，此刻张媛媛并不在妈妈家。她以为徐健会来家里，一直在家。

    徐健从张媛媛妈妈家出来时，已经很晚。

    慢慢开着车，突然有种很孤独的感觉。苏超、胡晓莹与苏琳带着两个孩子已回家，爸爸妈妈与扬扬也在老家，似乎这座城市少了太多的东西。

    幸好潘伟来了电话，“你们吃完了吗？出来喝点茶，明天一早就走，再见面又是年后了。”

    徐健接到这个电话，不禁涌出一丝温暖感。

    潘伟见徐健点了吃的，而且吃的很多，有些意外，“晚上没吃？”

    “没有。”徐健露出一丝苦笑，“其实我根本没给她打电话。”

    “这就是你的不对。不管怎样，应该一起吃顿饭。”

    徐健没说话，慢慢把面前的饭吃完。

    “感觉今年的除夕，是你们几家近几年过得最残缺的一年。”潘伟说，“苏琳带彤彤在家陪父母，媛媛独自在家陪妈妈，你与扬扬在家陪父母。可能最幸福的就算小超与晓莹，他们小两口带着孩子去了外婆家，小家伙的外公外婆肯定高兴坏了。”

    “嗯。”徐健拿纸巾擦擦嘴，“我舅舅舅妈肯定开心。”

    “有时真羡慕小超与晓莹，他们那种婚姻一直是我们曾经所期望的。”潘伟说，“从认识到结婚再到有孩子，简单纯净的不能不让人羡慕。”

    “是呀。”徐健叹叹气，“我相信所有准备恋爱的人都这么想，但梦想挡不住现实。”

    “最近我常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一直放不下与洁婷的那段感情？”潘伟说，“后来发现，真正放不下的是那种纯净如水、不带任何杂质的青春时光。这种时光一旦错过，就永远回不来。我们都无能为力让人生重新再来一遍，只要错过，就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徐健沉默，似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我想通这个问题，开始认真欣赏方婷，发现她各方面并不比洁婷差，甚至很多方面比洁婷还要优秀。”潘伟说，“只不过我没有与她一起经历过那种不带杂质的纯净感情过程，进入她家时本身就带有目的，难免在判断上有所不同。”

    “能想通这些是好事。”徐健抬头看他，“方婷的确不错，值得你去珍惜。”

    “可惜的是，虽然想通这些，但还是会经常想起曾经与洁婷共同经历过的一些事。”潘伟说，“因为那种记忆只有一次，可能到老也不会忘记。这就是人内心无可奈何的矛盾处。”

    “的确是这样。”徐健点支烟，“有些记忆只有一次，永远也不会忘记。”

    “我相信你对苏琳也是这样。”潘伟笑了笑，“虽然我俩一直回避谈这些问题，但事实上一直客观存在。偶尔，我也会换位思考，假如我是现在的你，我该如何选择。”

    徐健看他，“有答案吗？”

    潘伟笑着摇摇头，“没有。因为我不是你。”

    这个除夕，正如潘伟所说的那样，几家都是残缺的在过。但还是有所区别，苏琳家虽然只有苏琳带着彤彤在家陪父母，但苏琳父母心中并没有太多遗憾。

    事情已经发生多年，他们早就接受了这种局面。何况儿子带着儿媳与孩子只是去丈母娘家过除夕，过完马上回来。

    真正在心情上受影响的只有徐健与张媛媛两家。

    虽然张媛媛中午就把妈妈从市场拉回家，也一直努力带着笑脸，但还是明显感觉到妈妈心情并不好。

    “媛媛，跟妈妈说实话，你与徐健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吃过年夜饭，坐在客厅看晚会时，周志芳终于开口谈这事。

    张媛媛侧脸看妈妈一眼，没开口。

    “徐健昨晚来家里了，与我聊了很多，也谈了很多你们之间的事。”周志芳又说。

    “他昨晚来家里了？”张媛媛很意外，“谈了些什么？”

    “谈了很多，该说的应该都说了。”周志芳说，“也谈到了他与苏琳的事，包括他与苏琳有孩子的事。”

    张媛媛沉默下来。不清楚徐健与妈妈聊了些什么，她不敢随便开口。

    “他说其实离婚时是很犹豫的，如果你当时稍微阻止，肯定也不会离婚。”周志芳说，“另外他也承认，对苏琳始终有种特别的感情，但离婚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张媛媛还是继续沉默。她自己也清楚，在离婚那件事上，的确做了错误的选择。本以为选择离婚，是条可进可退的路，真正办了手续才明白，做了一个没有退路的选择。

    “他还谈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周志芳看着女儿，“你俩之间的相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张媛媛终于抬头看妈妈，“这些年，我与他之间一直很好，从没有发生过冲突，更没有产生过矛盾。”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周志芳说，“夫妻相处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矛盾？”

    “但我们之间的确没有矛盾产生。”

    “我说不清这个道理，但总觉得夫妻之间不可能没有矛盾。”周志芳说，“今天是除夕，本不想提往事。虽然我与你爸在一起的年头不多，但毕竟也有好几年。那时，我与他经常会吵会闹，但无论怎么吵怎么闹，都觉得分不开。甚至吵过闹过后，反而觉得感情更好了。可能说起来你不相信，但事实上就是这样。”又说，“有时吵着吵着，会突然笑起来，自己都觉得有点无理取闹。”

    周志芳说这些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似是回忆起那些失去的遥远岁月。

    “可能在心里把对方完全当成亲人，甚至当成唯一的亲人时，才会这样无所顾忌的与他吵与他闹。”周志芳说，“有时不是真的想与他吵，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对自己更好一点。”

    张媛媛低头沉默下来。妈妈的话让她似是有所感悟。或许自己与徐健之间的感情，与爸爸妈妈之间的感情真的完全不同。

    爸爸妈妈从相识到突破家里阻碍坚决走到一起，完全是出于坚定的感情。而自己与徐健从相识到结婚，感情之外的东西反而起到关键的作用。

    “由于家里从小就穷，我的确很希望你能找个条件好的人嫁掉。我不希望你再继续我曾经经历过的贫穷生活，但无论如何，我希望在这些之外，你们之间是有真正的感情才结婚。”周志芳说，“仅仅条件好，不一定能过幸福的生活。我与你爸当年那么穷，但我觉得很快乐。当然了，作为母亲，我肯定不希望女儿再重复一遍有感情但贫穷的生活，我肯定希望你能找到条件好，又对你好的人。”

    张媛媛慢慢抬头，看着妈妈，“您的意思是？”

    “本来我是极其希望你与徐健能快点补回手续，由于昨晚他过来与我聊了那番话，不禁有些犹豫。”周志芳说，“我希望你与他都能仔细思考思考，如果双方沟通好了，未来能完全融到一起，那就去补回手续。如果两人在一起相处，的确存在很多问题，在一起过得一直不开心，我也不会那么过分强求你们继续过下去。”停了停，“从小就没有条件让你过好的生活，所以我不希望未来几十年你过得不幸福。”

    谈论同样问题的还有徐健爸妈与徐健。

    徐健知道回到家时躲不开这些问题，所以吃完饭也没有找借口出去。

    “这些日子，我与你爸几乎每天都会谈你的事。”妈妈说，“说内心话，如果在媛媛与琳琳之间选择，我个人肯定更偏向琳琳。如果现在你是与琳琳在一起，我在家就非常放心，我知道琳琳肯定能照顾好你，也肯定能照顾好家。但有时又不得不犹豫，媛媛虽说在这方面有所欠缺，也比较现实，但这些年在她身上的确找不出什么缺点。凭这些，我们也不能对不起她。再就是扬扬，看得出来，他还是想妈妈的，回来这么多天，经常提起问起妈妈。扬扬与彤彤不同，彤彤从小经历的生活就是没有爸爸的生活，扬扬却一直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一旦缺失一方，对他肯定有影响。正因为这些，所以不得不犹豫。”

    徐健沉默一会，突然一笑。笑容里带点苦涩。

    “回来之前，我与苏琳带彤彤出去吃了顿饭，当时我说过一句话，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辈子要做很多决定，其中绝大多数的决定并不是内心真实的想法，而是外界的因素影响了最终决定。”徐健再次苦涩笑笑，“可能很多人都是这么过的，所以不幸福的人很多。”

    “幸福不幸福，转变下思想就行了。”妈妈说，“想通了就会觉得幸福，想不通当然觉得不幸福。”

    “您所说的是唯心主义，幸福不幸福是客观存在。”徐健说，“人不可能靠唯心主义过一辈子。”

    “你文化水平高，我不跟你争论这个问题。争也争不过你。”妈妈说，“其实我刚才说那些，只是谈我内心的想法，并没有强求你怎么做。我与你爸，当然首先会考虑媛媛与琳琳，毕竟她俩都有你的孩子。如果你愿意选择她俩之外的人，而且能幸福的过一辈子，我与你爸也不会说什么。”

    “那我也说说实话。这次回来我知道躲不开这个话题。”徐健说，“这些日子我与您一样，内心很矛盾。也多次想过，要不与媛媛补回手续，就这样过下去。但这也仅仅是因为扬扬，因为我与她之间更像业务合作的朋友，而不像夫妻。我与她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像当初与苏琳在一起相处的那样。提到苏琳，我承认，对她始终有份割舍不掉的感情，这种感情以后不可能再在别人身上出现。但我从来没有思考过与她重新走到一起这个问题。不是我对她曾经的事难以原谅，到了这种年纪，很多事已经慢慢释怀。正如我前面所说，外界因素能影响最终决定。她的事，除了我，还有其它一些人知道，我无法接受别人议论我与曾出轨的前妻重新复合这种事。”又补一句，“所以我从来就没考虑与她再走到一起的事。”

    “前面我不是说过吗，想通了就没事。”妈妈说，“事事都要考虑外人怎么看自己，那活的得多累。”

    “我也说了，人不可能靠唯心主义过一辈子。”

    谈到这里，徐健已有想逃避的念头，不想与妈妈继续谈下去。这些事本就让内心很纠结，自己都还没理清思路，怎么与妈妈谈？

    幸好苏超与胡晓莹解了围。苏超晚上开车带胡晓莹来看看姑姑姑父，正好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可能除夕夜就是这样，父母都会与孩子谈一些家常事。

    对于苏琳妈妈来说，最关心的莫过于徐健与张媛媛离婚这件事。苏琳当然明白妈妈的心思，只是笑着转移话题，“放心，遇到合适的人，肯定会把自己嫁出去，不会一直赖在家。”

    本来苏琳的确打算年后与弟弟一起去胡晓莹家，顺便带彤彤去徐健家转转。由于苏超提前去胡晓莹家过了除夕，年后回家，几个人直接回来，所以也没去成。

    徐健回来时，把扬扬带了回来。妈妈很是不舍，但也没办法，毕竟没多久，幼儿园就要开学。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回来后，张媛媛说出一个让他十分惊讶的提议。

    “你年前所说的事，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尊重你的选择，让扬扬在你身边生活。可能你爸妈带着他，他的成长会更好，毕竟你爸妈整天能陪着他。”张媛媛说，“还有，这房子还是给你吧，车与钱我留下来。这样一来，你可以把你爸妈接过来，我平时想看扬扬也很方便。”

    徐健坐在客厅看她半天没开口。

    “其实我也不想住这里了，与她们小区挨着，虽然碰面机会不大，但还是有些不舒服。”张媛媛说，“本来我打算卖掉，想想还是给你。”

    徐健明白她所说的是苏琳所住的地方。

    “为什么要给我？”徐健继续看她好一会才开口。

    “没什么原因。”张媛媛说，“我不想亏欠你太多。当然，我所指的是经济上面，至于其它方面，如感情等等，亏欠不亏欠是很难说清的问题。”又说，“我与我妈谈过，她也同意我这么做，说我不应该把房子与钱全部拿过来。”

    “我并没有与她谈起这事。”徐健说，“她并不知道我们关于房子与钱的协议。”

    “我知道。”张媛媛说，“但我告诉她了。”

    徐健更是惊讶的看着她。

    “这个春节，我想了很多，可能我们之间的确有很多问题存在。”张媛媛说，“我们相处的这些年，我们之间回避了太多的问题，或者说，我们隐藏了很多真实的内心想法。我知道，在你内心，我永远无法填补苏琳所留下的位置。”

    此刻的张媛媛，让徐健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张媛媛突然淡淡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你需要的是哪种妻子，我也曾经试图想做那种人，但我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变成那种人。如果在工作与家庭主妇之间选择，我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工作，因为只有在那种环境下，我才能施展自己全部的能力与激情，也只有在那种环境中，我才能找到成就感。这几天我想过了，决定拿手边的钱做点事，我也相信自己能做好。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我同样希望扬扬在安稳幸福的环境中成长，但我俩都不是那种能照顾家的人，所以只能让爷爷奶奶来照顾他，所以这房子应该给你。”

    “那你呢？”徐健不禁脱口而出，“住哪里？”

    “回去陪妈妈住，她年纪越来越大，应该多陪陪她。”张媛媛说，“等以后赚了钱，再买个环境好点的房子。无论以后怎样，我肯定都要带着她一起生活。”又露出难言的笑，“像这种事，我从未与你提起过，其实当初买这个房时，我就很想让她一起过来住。但我从未提起，怕你不高兴。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很多想法由于太多的顾忌都隐藏下来，时间久了，慢慢造成我们之间越来越像朋友。”

    徐健承认，冷静下来的张媛媛，看问题是清晰且深刻的。或许她任何时候看问题都是如此，只不过有时她愿意说出来，有时不愿说出来。

    张媛媛的这个决定，让徐健爸妈更是惊讶万分。甚至内心对她多了更多愧疚。。

    “媛媛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我觉得我们不能对不起她，如果可以的话，与她好好谈谈，能补回手续就补回手续。”这是妈妈接到徐健电话后所说的话。

    徐健没有答复，沉默一会后说，“明天我回去接您们，媛媛已经着手做自己的事，我也要忙公司的事，扬扬没人照顾。”

    徐健最终答应要这房。她知道，张媛媛不大可能会一直住在苏琳旁边，于是想，以后等她自己做事缺资金的时候，再帮帮她，作为补偿。

    由于幼儿园还没开学，另外徐健也知道张媛媛已经开始忙自己的事，于是回家接爸妈这两天，把扬扬临时送给表妹带。其实他知道，表妹的孩子还很小，她只够忙自己孩子，真正帮忙照顾的是苏琳。

    这些事，徐健在公司与苏超谈起过，所以苏琳与胡晓莹也都知道了。

    “这是不是说明，表哥与媛媛不会再复婚？”白天在超市，胡晓莹与苏琳坐在一旁休息时说，“不然怎么会分得这么清楚？”又看着苏琳一笑，“表哥把扬扬送给你照顾，是不是暗示什么？”

    苏琳当然明白她所说的意思。

    “胡说什么，他是送给你来照顾。”苏琳转头看远处玩闹的扬扬与彤彤，不禁思绪万千。

    徐健爸妈来后，张媛媛来看过他们一次。

    徐健爸妈见到她带着不少歉意，妈妈询问她不少最近的状况。

    张媛媛走后，妈妈不禁叹气，“不知为何，短短一些日子，感觉生疏了很多。虽然还是喜欢带着笑，但总觉得她好像哪里变了一些。”

    “不是她变了，是她本来就是如此。”徐健说，“只不过她以前在家里说话做事有所不同，现在才回归她原本说话做事的风格。”

    “反正说不清她哪里变了，只觉得她现在看问题太清晰。”妈妈叹一声，“其实在家里说话没必要这样，还是随和一点好。”

    “这也是我与您们所说的核心问题。”徐健说，“她的确有些现实，但她本质不坏，甚至有时在她身上还能看到一丝倔强与妥协交叉一起的辛酸。有时我不免想，也许我与她是同一类人，所以注定只能做朋友，而不能做夫妻。”

    “哎。”妈妈再次叹息一声。没人知道她叹息背后的含义，可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爸妈来后，徐健把心思全部放到公司。他想，暂时就这么过吧，未来怎样，时间总会告诉自己答案。

    元宵节下午，潘伟打来电话，“晚上在家吃过饭，我们出来聚聚。”又笑着说，“我带方婷与亮亮一起出来，你也别一个人来。至于带几个人随你，但先说好了，不准带小超。”

    妈妈也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喊张媛媛与她妈妈一起来吃晚饭。

    徐健想了想，打电话问张媛媛。

    “不用了，还是与妈妈在家吃点比较好。”张媛媛说。

    徐健没有强求，再给妈妈回电话。

    因为张媛媛与她妈妈不来，徐健妈妈告诉侄女，让她们晚上过来一起过节。

    人的感情只有在相处中才能升华。来的这些天，徐健爸妈每天都会与苏琳见面，曾经的那种感觉很快找回来。

    苏琳回到这座城市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徐健家里。进来后，涌出一丝难言滋味。

    自己与徐健买的第一套房，后来成了徐健与张媛媛的新房。而现在这个房是徐健与张媛媛买的，进来不免有着复杂心情。

    徐健与苏超从公司回来时，苏琳与徐健妈妈已把晚饭准备好。

    在这个屋里，以前逢节日，肯定会把张媛媛妈妈接过来。但徐健知道，以往的节日都无法与今天相比。从回到家的那一刻，就感受到浓浓的温情与欢声笑语。

    可能是多了苏超与胡晓莹，另外多了两个孩子。但徐健明白，又不完全是因为这些。

    饭后，徐健想起潘伟所说的事。他知道潘伟说要带人过去只是开玩笑，此刻坐在客厅，看着跑进房间，又从房间跑出来的扬扬与彤彤，突然站起来往厨房走。

    “等会我带彤彤出去一趟。”徐健站在厨房门口说。

    正在里面与徐健妈妈收拾的苏琳回头，“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带她出去转转。”徐健说，“我尽量早点带她回来。”

    “晚上带她出去干什么？”妈妈回头，“要不让琳琳跟着你一起去，万一彤彤哭闹怎么办？”

    “没事的，彤彤单独与他待过。”苏琳笑笑，又看徐健，“你早点带她回来，明天开学了，要早点睡。”

    潘伟没想到他带着彤彤过来。

    “你的选择真是让我意外。”潘伟笑着说，“我刚刚还与方婷说你肯定是一个人来，就算带人来，也绝对想不到是带彤彤。”

    徐健笑了笑，抱着彤彤坐下。

    彤彤似乎认生，不敢说话。方婷把她抱过去，逗她说说话，不一会就笑着与方婷说起来。

    “还是女人对付孩子有办法。”潘伟笑笑，然后看徐健，“带彤彤来，是不是意味你已经做出选择？”

    “你想多了。”徐健说，“没有单独带她出来见朋友过，所以今天带她出来转转。”

    “你是潘伟最好的朋友，所以在这种节日里他想叫你出来一起坐坐。”方婷笑着抬头看他，“你的事，他与我说了一些。作为我们局外人，也无法给什么意见，潘伟只是不希望你别这么单身过着，希望身边能多个人彼此照顾照顾。”

    “方婷，你带两个孩子在包厢待会，我与徐健去旁边阳台坐坐。”

    “好的。”方婷应一声，又拿过椅背上的外套递给他，“外面有点凉，穿上外套。”

    “的确如你所判断，她具备很多洁婷不具备的优点。”徐健边走边说。

    潘伟笑了笑。

    两人在阳台坐下，徐健把最近的事说了一遍。

    “媛媛是个聪明的女人，很多事她看得非常清楚。”潘伟说，“这种人，做任何事都不会让人意外。”

    “我相信她在未来面对任何事都能处理的很好。她的能力与理智，无论未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都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徐健说，“这就是她与苏琳最大的不同。如果不熟悉的人，初见媛媛，会觉得她很柔弱，其实她内心很强大。而苏琳恰恰相反，初见她的人，会觉得她很乐观，以为她内心很强大。”

    “事情都有两面性。”潘伟笑笑，“我知道你想说苏琳内心很脆弱，但你忘了一点，如果真的脆弱，能挺过那几年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日子？而且现在她还是给人乐观的外表。所以从这点上看，所谓的脆弱与坚强是可以互通的。在特殊的环境中，脆弱可以变成坚强，坚强也可能变成脆弱。”

    “不过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这话我同意。”潘伟说，“可能在某个阶段，人的本质会改变，但终究会回归。”

    “就像你？”徐健笑着看他，“感觉你最近变了很多。”

    潘伟跟着一笑。

    “该做选择了。”潘伟看他，“其实我知道你早就有了选择，只是你的顾虑太多。”

    徐健看看他，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最近突然有点惶恐，发现不知不觉就到了四十岁的边上。”潘伟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过四十年，就算有机会，四十年也是一转眼的事。人生苦短，有些事耗着耗着就会发现没有机会再去做了。”

    徐健掏出烟递给他，自己点上一支。

    “激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潘伟边点边说，“年轻的时候有激情，但激情背后的选择不一定正确。等到了能做出正确选择的年纪，不一定有激情了。”

    “感觉你今晚所说的话都透着一种玄机。”徐健笑了笑，“不会最近开始学哲学了吧。”

    潘伟一笑，“走，还是回包厢。外面真有些凉了。”

    因为带彤彤来，几个人散得比较早。

    “下一个传统节日是端午，希望到时你带来的除了孩子，还有大人。”这是走时，潘伟所说的话。

    徐健并没有把车直接开进苏琳所住小区，而是先开回自己小区，然后带着彤彤慢慢走出来。

    月光很亮，小区很静。月光下的静透露一种静谧的祥和。

    徐健牵着彤彤手，慢慢走着。内心什么都没思考，只是享受此刻这种祥和的静。

    “月亮好漂亮啊。”彤彤边走边抬头看着星空。

    彤彤简单一句话却让徐健瞬间想到一些别的东西。不禁停下来，抬头看了星空很久。

    是呀，星空的确很美。已经忘了上一次抬头看星空是什么时候。

    突然有些惊醒，这些年一直忙忙碌碌，从没抬头欣赏过夜空。才发现，这么多年，为了生活，失去了太多可以欣赏身边其它事物的机会。其实欣赏夜空并不难，只需轻轻抬一下头。但大家的眼光似乎永远都是盯着前方，谁也不愿抬这一下头。

    只有孩子眼中才会有夜空，也只有孩子不会关注生活，只关心她眼中值得去关注的东西。

    曾几何时，也单纯的去欣赏过这个世界，单纯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进入成人世界，似乎一切都变了。

    正因为变了，才失去了孩子世界里所拥有的单纯快乐，才多了太多的烦恼与忧愁。

    谁都希望像孩子般单纯快乐的生活，但谁也不愿再回到孩子的世界。也许正如潘伟所说，人生苦短，有些事耗着耗着就会发现没有机会再去做了。

    “叔叔，是不是很漂亮？”彤彤站在他旁边，轻轻说。

    “真的是很漂亮，跟彤彤一样漂亮。”徐健轻轻把她抱起来，“走，我们回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