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成全】
    就这样跌下去,从26层坠落,是什么感觉呢?

    最初是身体的重心,在踉跄后已然失去。

    那在最后,落地,破碎的那一刻之前,是否会有飞翔的感觉呢?

    飞翔,这种感觉,她曾经,只在梦里有过,梦里,她能飞得很高很高,哪怕跌落,都不会折翼。

    可现在呢?

    她其实,早就已经折翼了吧。

    折翼,却还不是天使。

    所以,注定,哪怕有翅膀,都是飞不高,也飞不远的。

    闭上眼睛,如果这是命,在失去他之后,她就不会再抗争了。

    在这一刻,才发现,那人的重量,终究太晚了——

    但,或许,还不晚。

    也在这刹那,她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或者,更确切地说,因为,下冲力的作用,加上,手臂的光润,那人,最后,只拉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的Love手镯,让拉住的那人,无法使出更大的劲,眼看着,她的手腕一寸一寸从他的手中滑出,他想用两只手去拉,但,另外那只手,明显是受了伤,血已经把他的手臂濡湿,那些血,顺着袖子,一滴一滴地溅落在电梯的门口,是那样触目惊心。

    触目惊心中,因着手腕那熟悉的感觉,她本来闭阖的眸子,终是睁开,缓缓上移,这一上移,她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即便再如何回避,其实,早在那一晚,就注定让她哪怕会暂时遗忘,还是会留在记忆深处某一隅的脸。

    他,没事。

    墨沧,他没有事!

    在极短的电光火石间,她确定了,他没事。

    没事就好。

    躺在门那边的,不是他!

    那么,就是——

    她竟然会有瞬间的欣喜,源于,那人不是他。

    可见,她始终是个自私的人,因为,如此一来,躺在那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芊芊。

    一个无辜,却爱着他的女子。

    而现在,倘若他还要继续拉着,那么一定会有事。

    虽然,救护车的声音就在楼下响起,可是,终究,这里是26层。

    在没有电梯的情况下,上到这里,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除了救护车,仿似还有其他的声音在一并响起,不过,在这瞬间,都不再是重点了。

    现在,她只知道,她不想他有事。

    Macau的那一次,还有糖水店前的那一次,还有,那晚的那一次,这些那一次,不是他为她做的全部,却是她心底,最深的烙刻。

    如果说,这辈子,她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现在,她却是明白了。

    她的所谓成全,最后,仅是伤害了三个人。

    也罢,结束,会是新的开始。

    她是该结束了。

    即便,她真的想看着小潮醒来,可,她宁愿,让他能代替他继续好好照顾小潮。

    不论是他,抑或是蓝皓,都一定会这么做的。

    她这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碰到这两个男子。

    最不幸的,也是她认不清自己的心,最终,伤害到这两个男子。

    血弥漫了眼,血雾里,让她最后看一下那人的样子,看着他眉心的焦灼,看着他欲语还休,紧紧抿起的薄唇,看着他,最后一眼看他。

    她另一只手,也在这时,没有任何犹豫,用力把他的手推开,身子同时奋力挣开,向黑暗中坠去。

    他没有想到,她忽然会这么做,或许,他该想到的,她没有变,一直都是没有变的。

    在她挣离他手的刹那,他的薄唇微微上扬,没有丝毫犹豫,同时纵身跃进黑暗中。

    这一刻,哪怕彼此的手松开,可,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坠落。甚至于,他要比她更早坠落下去。

    不论哪里,即便是阴曹地府,他都陪她一起!

    她额上的鲜血,在黑暗中,仿似绽开一朵妩媚的花朵,缠绵芬芳,映红了他的瞳眸,也映红,彼此心头,那一滴,很早之前,就留下的朱砂血。

    ※※※※※《不嫁豪门》※※※※※作者:风宸雪※※※※※

    蓝皓抵达楼下的时候,小今正不知所措地在给他打电话,源于,小今不知道,是否该跟着太太奔到危险的楼层里去,也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蓝皓的赶到,让小今终是松了一口气。

    而蓝皓,在离开莫雄医院那后,幸好,是准备到这来接她出海,所以,虽然是迟了一步,仍算是到了。

    而,他没有立刻上得这楼,因为,那银色的身影,比他更快地冲进这栋大楼。

    就快了那么一步,他除了在小今跟前止住步子,什么都再无法去做。

    或许,不得不越来越相信一件事。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楼下,看着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根据逃到楼下居民的指引,匆匆奔到楼上。

    单架抬下来的,先是一名女子,看到长长地发丝垂落在担架旁时,蓝皓只把拳紧握,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是西汐,但,仍是会害怕。

    因为,倘若,西汐早一步回到这,或许,现在担架上的,就该是她。

    他心里之前愈浓的不安,恰还是源于,担心她。

    直到,还有两个担架被抬出时,倘若不是小今扶着,踉跄间,他的心,就像被一个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源于,他看到,她满脸血污地躺在担架上被抬了出来,不需要去透过血污,瞧到她的脸,也不需要,再有多的揣测,那种熟悉感,以及她垂落在担架下那只手上的手镯,就告诉他,她是西汐。

    正午的太阳,很热,心底,却仿似被一层厚厚的东西隔离般,觉不到一点的热。

    反是很冰,很冷。

    这层冰冷,一直延续到了当晚,延续到,她从昏迷中醒来。

    他坐在她的病床前,看到,厚厚的绷带下,她的睫毛轻微地颤了一下,旋即,睁开眼睛。

    她的眼神,有片刻的涣散,但,这不妨碍,她的目光凝向蓝皓。

    映入她眼帘的蓝皓,神色是担忧的,甚至于,他的下巴上,都是密密的胡渣,不过一日不见,就长出来的胡渣。

    她的唇边想浮出笑容,但,在陷入昏迷前最后那刻的场景,让她非但笑不出来,眉心还颦了一下。

    这一颦,他自是看得懂。

    “醒了,疼么?”他的语音仍是那般温柔,温柔外,带了些许的沙哑。

    她摇了摇脸,目光环顾了四周,知道,已是在医院中,手一动,才发现,还挂着盐水。而他的指尖触在她的手背上,不过是另一种冰冷。

    没有待她再启唇,他的声音复再响起:

    “你家发生了煤气爆炸,爆炸的威力很大,现场调查的结果,证实是煤气管道阀门老化导致的泄露,而,当时,一名女子恰好按了门铃,所以,被重度烧伤。”

    他的手随着这句话,轻柔地替她抚摩着手背上的静脉,静脉很凉,这样抚摩可以让盐水尽快地下去,不至于淤堵在那。

    这个动作,之前在她没有醒来时,他一直在继续着,只是,她醒来的刹那,思想的反复轮转,让他终是暂停了一下。

    不过,他想,他应该知道怎么去做了。

    “汐汐,还好,你没有早一步回去,不然,我会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让你回去。”

    这句话里,蕴着其他的意思,他只说出来,等着她的开口。

    果然,她的身子稍动了一动,这一动,浑身,像拆了筋骨一样的疼,但,显然,她的四肢都还健全,并没有因摔落有任何的折损。

    可,他呢?

    昏迷前的最后记忆力,是他随她一起跳了下来。

    她的眸底,没有办法避免地浮过担忧的神色,这抹神色,让她嘴唇稍稍蠕动了一下,终究问出口:

    “他,还好吗?”

    尽量让话语做到简单,尽量让自己的感情继续做到冷静。

    可,她知道,在坠落的刹那,所做出得那个决策开始,她没有办法,再去掩饰最真实的情感,没有办法去隐匿心里的一些最真实的回应。

    虽然,这么问,对蓝皓——

    都是她的错,是她的这种性子,这种偏执,酿成了今日的一切。

    “他——”蓝皓低低地重复了这一字,眉尖轻轻一扬,抚摩着她静脉的手却是滞了下来,“爆炸的冲力使得电梯受了影响,并没有停在原来的位置,这段距离,虽然不是直接从26层坠到1层,却也是不算短的。医护人员发现你们的时候,你是压在他的身上,所以——”

    他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可依据后来医护人员描绘当时的情景,不啻是西汐将本来就遥遥欲坠的电梯门推落,然后一手扶持空,坠了下去,而墨沧为了她,不惜以身体做为最柔软的缓冲点。

    这些事应该发生在瞬间,也只有瞬间的选择,才是人真正所想的。

    所以,这一刻,他让她再次看清自己的心,也给自己一个,继续洒脱的理由。

    她的唇因他的这句话,不止是颤抖,更是转成苍白的颜色。

    她压在他的身上,又是那么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而现在,她除了周身疼痛外,四肢都还是安好的,包括头部。

    那么,也就是说,他成功地缓冲了这个坠落重力。

    结果怎样,蓝皓不说,她也该明白了。

    是,明白了。

    手,冰冷,思绪,都归于一种没有办法说出的感觉来。

    只剩下,那急促轻浅的呼吸,每一下,都如刀,一刀一刀,缓缓割搅着心脏,其实,若极快地割过,疼痛也仅是瞬间爆发到临界点,唯有这么缓慢地割过,却是最考验承受力的疼痛。

    但,即便能忍住疼痛,一些寒冷就顺着被割开的缝隙灌了进来,真冷啊,从来没有体味过这种冷,仿似是在冰窟中般,只随着心脏的跳动,将这些寒冷渗进血液中,本是汩汩流动的血液似要凝成冰,再顺流回心时,只将心一并地冰冻起来,冷到了极致,只剩下绝望。。

    是的,绝望。

    他用生命做了诠释,于她来说,她的生命,也在这一刻,这一时,完全失去了光华。

    原来,错过一时,真的,是错过一世!

    她用另外一只手,很平静地将蓝皓的手移开,移开间,只将那插进静脉的点滴针取出。

    针拔出,一些血便是溅了出来。

    他来不及阻止,或许,也知道,阻止,没有任何的用处。

    用生命作为衬托的感情,他还能去阻止什么呢?

    “带我去。”简单的三个字,她用手撑住床栏,费力地坐了起来,“行么?”

    后半句,俨然带了哀求的成分。

    他默允,虽然,她的话语不多,仅有一个拔出静脉针的动作,可,他要看到的,已经看得很清楚。

    当然到了那,她也会很快就清楚。

    他扶她起来,再一次把她抱起,她稍挣了一下,却是轻微的。

    “没有轮椅,你的脚受了点伤,走不过去的。”

    她知道,所以,她不再挣扎。

    医院走廊的灯总是很昏暗,怕是惊扰了谁一般,每一步走去,也是十分安静,只有,脚步的回音刺入人的耳膜。

    一步一步朝前走去,直走到最后一间病房,门,紧闭着,看不到门内发生的事,而门口值班室的护士见他们走来,忙要出来,却被蓝皓的眼神示意制止住。

    那护士自然知道,今天中午,入院的伤员,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蓝皓这一眼神,只让她停在了原地。

    “汐汐,他,就在里面。”

    他轻轻说出这句话,西汐的目光望向前面紧闭的门,那扇门是这般的压抑,但,至少还是病房,至少,这还是希望,对不对?

    哪怕,最坏的结果,就是和小潮一样吧,她这么安慰着自己,此时,病房的门恰好打开,几名医生从病房内走了出来,神色是肃穆的,甚至于,为首的一位还轻轻叹了口气。

    叹气,为什么要叹气?

    蓝皓仿佛识透她的心思,仅是问道:

    “徐主任,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被称为徐主任的医生正是为首那位,他叹了口气,道:

    “只能说,我们尽力了。接下来,就看病人本身的意志力了。”

    同样简短地话,蓝皓仅觉得怀里的人一沉,徐主任已看到他抱着的西汐,道:

    “蓝太太的伤势还算好,但,仍需卧床再观察两日。如果恢复得快,半个月后,应该可以正常走路了。”

    “谢谢。”蓝皓应出这句话。主任医师几人便向走廊另一间病房走去。

    “可以——让我——进去吗?”短短的七个字,她说得十分艰难。

    接下来,就看病人本身的意志力,这句话,让她顿觉得,天虽然没有塌下来,却,仅剩下最后一线希望。

    不管怎样,哪怕,只是这一线的希望,她都要去拉住,她不要他就这么离开,不要!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她是否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汐汐,别再骗自己了。”这一次,蓝皓没有抱她进入病房,只是,在她的耳旁说出这句话,“从刚刚你醒来,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透露出,若他真的出了事,你不仅不会原谅自己,或许,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对吗?”

    这句话,恰如其分地说中了她的心中所想,可,却是从蓝皓的口中说出,这种滋味,除了彼时的疼痛外,更多了一分酸涩。

    “汐汐,这间病房里,不是他。”他终是说出这句话,“他,在那。”

    要知道的,都知道了,与其看她这般痛苦地挣扎在他和他之间,他选择,她曾经的成全。

    他怀里的女子,再次的一沉,她的眼底,是不可置信,也有着突如其来的一抹欣喜。

    他抱着她,跟着那几名医师,走进另一间病房,病房内,有着很浓重的药味,而墨沧正躺在床上,他的手臂打了石膏,包括同侧的那只腿也打了石膏。

    但,至少,生命是无碍的,意识应该也是清醒的。

    因为,蓝皓抱着西汐进去的时候,他正询问着芊芊的病情,原来,那间病房里的人,是芊芊。

    芊芊的情况正如医生所说,是不妙的,外表烧伤面积为70%,属于特重烧伤,情况危险,医院已下发了病危通知书。

    由于,华侨城老公寓房子的设计,厨房是紧靠着门边,自然引发爆炸后,首当其中的,就是门外的人。

    纵然,墨沧无恙,但总归,是有人,发生了意外。

    她凝着墨沧,墨沧这才发现,她由蓝皓抱着进入了房内。

    蓝皓将她抱到一旁的椅子上,轻柔地把她放下,动作、神态,依然是那么的绅士,一如,他本来的风格一样:

    “墨总,汐汐放心不下你的伤势,执意,让我带她来看你。”

    这一句话,说得极其自然,恁在一旁的医生听来,都只是西汐对于救她之人的礼貌探望。

    可,当日现场的救护人员,却是知道,墨沧的动作,绝对是牺牲自己,保护西汐的行为。

    这样的行为,只有在深爱的人身上,他们才会看到。

    所以,墨沧的伤势远远重于西汐。

    幸好电梯门掉落下去,是掉在电梯的顶端,免去了人体直接落到高低不平的的顶端所会造成的更大创伤。

    而电梯的门板,又形成一个最平滑的下坠点,纵然,仍是很坚硬。

    老式电梯虽然受到冲力的作用,下滑了一段距离,由于安全制动的存在,终究只是锁死在了24层的位置。

    也使得,最终,悲剧没有再次的上演。

    也使得,他和她仍能再次相见于这样的场合。

    这两处值得庆幸的地方,或许,是连老天,都怜悯那一刻的生死相许。

    病房内的医师是例行的每晚检查,在说完芊芊的病情时,已是准备离开,而蓝皓淡然地说,希望和徐主任再和相关整形外科医生商量一下,关于西汐额头伤口的处理后,终是配合地退出病房。

    而蓝皓,也随之,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就剩下他和她,很安静,安静到正在注射点滴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听到。

    很久,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一如,那场车祸后一样,都没有说话,因为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一个眼神,就都是能明了的。

    她只是坐在那,凝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而他却是略侧了脸,看着那一滴一滴落进管子内的点滴。

    终于,在她的眼底,坠落下一颗泪时,即便无声,却终究让他再做不到漠视,回转脸,与她的目光相对。

    “算什么呢?”

    她说出这四个字,没有伸手去擦干脸上的泪水,仅是继续说着,语气里再无法平静地说着:

    “干嘛要跳下来?你笨,还是傻了?我就是不要你一起被拽下来,你还跳,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是啊,从一开始,你就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你如果摔——”

    她顿了一顿,那个字,她是说不出口的:

    “你如果出事,银讯该怎么办?你父亲该怎么办?所有关心你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这句话,说得真是冠冕,是啊,哪怕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习惯了隐藏一些真实。

    即便,所有人,都看穿了她的心事。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因为,情绪的激越,甚至于,额上的绷带下,未收口的伤口,都有些裂开。

    他仅是深深凝了她一眼,复道: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句话,语轻,意重,倒是显得她开始无理取闹般。

    只是,她从来都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吧。

    她伸出手抹干眼泪,然后,凝定他,一字一句道:

    “可,我不想让你出事,是,墨沧,我说你蠢,说你傻,我其实比你更蠢更傻,明明,对你这样一个人放不下,偏要装作放下,装出成全,即便,我们再见的开始,是那么不堪,我都没有办法,把你真的抹去。我真是傻蠢的可以,算我上辈子欠你的,你别让我这辈子都内疚,行么?”

    这算坦白吧?

    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即便,那场记忆如同梦魇一样,可,点滴间,在没有发现,他就是昔日那个男孩时,她又让他驻了心底。

    只是,事到如今,一切的可能,早在她的选择中,失去了可能吧。

    连累的,仅是更多的人。

    而这句话撞进他的耳中,他素来淡漠地神情,也做不到淡然。

    包括,他看到她的额际绷带下,已经隐隐看得到的红意蕴出,这些红,带的,都是疼痛味道。

    疼痛,是啊,疼痛。

    从接到那个电话开始,这种疼痛,注定是他曾想逃避的。

    芊芊今天上午给他电话,说已画完他一直想要的画,让他去华侨城取。

    很突兀的电话,当时他正结束EP的任命会议,然,他清楚芊芊的意思,也清楚芊芊定是给他和西汐安排了一次见面。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其实,这一次见面,他是不要的,不然,不会决定在11号,小潮动手术之际,他会赴西班牙洽谈一笔合作。

    合作谈完后,就直飞普罗旺斯。

    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源于,就是怕不忍,就是怕失落。

    而,他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会在他离开之后,由大卫亲自转交。

    可,他能在商场中步步为营,算准每一步,唯独算不透的,就是感情。

    漏算的,也是自己的感情。

    这种感情,让他在拒绝芊芊的电话后,仍悄然地独自驱车去了华侨城,但,到了时间,却没有立刻上楼,哪怕,不用芊芊告诉,他都是知道,她家的地址。

    把车停在路旁,看到芊芊还抱着希望,在路口等着他,最终,在快到点时,芊芊选择了自行上楼,而他仍是坐在车内,开始抽起烟来,他从来不抽烟,这一次,心绪烦乱间,让他终不能免俗的抽起来。

    并且,在狠吸完一口后,迫使自己逃似地调转了车头,朝华侨城外驶去。

    在那一刻,他像极一个懦夫,源于,他怕自己做不到淡然,会想把她带走。

    把她带去流星城堡。

    流星城堡,一个完美的名字,源于,那晚最初的邂逅,有一道流星从她和他共同拥有一片夜幕中划过。

    所以,在他有能力买得起一座城堡,并且,能让下半辈子,即便不工作,都能衣食无忧的时候,那里,其实是他选择的退隐地点。

    是啊,纵横商场如他,其实,内在,却一直是不想去争的,不过源于一个证明,他涉足了商场,取得了他所要的一切成绩,完成了母亲的心愿。

    最终,在五年内,蛰伏,乃至伤害的,却是他最珍视的那一人。

    而现在,既然,在婚礼那日放手后,其实,他就再没有力气去抓住她。

    直到,那声轰天巨响响起,仿似有感应般,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将车掉转回去,掉转的刹那,竟是连后视镜都忘记去看,差点撞到,正从前面斜坡上下来的一部越野车。

    没能彻底闪避了过去,代价,是他的一只手受到了撞击时的重创,但,他仍在对方破口大骂时,驱车驰回原地。

    他几乎是飞驰回原来的地方,下车时,正看到一名男子在打着电话汇报着什么,他捕捉入耳的一句话仅是太太不顾阻止,奔上了楼。

    看着26层那破坏性爆炸留下的烟熏,他只用最快的速度奔上楼,不仅担心她,更担心,早先就上去的芊芊。

    而楼上络绎不绝下来的居民,终究让他的速度并不能快到哪里,楼道上一直没能追上她,直到奔至26层,除了看到倒在门前,生死不知的芊芊,他看到的,还有她在踉跄间,跌进电梯的身影,没有任何思索,没有任何考虑,就疾奔过去,抓住她,在她推开他时,他也就跳了下去。

    是啊,若这辈子,永远地失去她,生命对于他来说,是否还有意义呢?

    即便,他还有着一些牵念,可,那瞬间,所有的牵念,都只化为了过往云烟。

    现在,听到她亲口对他说出这番话,本来以为,永远都不可能,从她口里说出的话,终于,听到时,除了疼痛外,还有释然。

    “那你放得下他吗?”直接问出这句话,没有任何犹豫,因为犹豫,仅会让他更疼。

    放得下蓝皓吗?

    对于蓝皓,其实,和他一样,无所谓,放得下,放不下。

    这两个男人,不管,她感情上渐渐明晰的区别,在她的生命里,始终是最重的。

    重到,放在她生命跟前,她是都愿意为他们放弃。

    原来,生死与共,未必,都是与爱有关。

    与爱有关的,仅是不容分享,不容退却的拥有。

    可,这确是摆在她面前的抉择,不论是蓝皓的十日之约,抑或是墨沧的永远不再归来。

    都不再容她继续这般下去。

    而,今天,当她恳求蓝皓带她来这时,本以为,是墨沧真的不在了,所以她才由得情绪外露。

    恰原来,只是蓝皓的一次试探,让她真正看清自己真实想法的试探。

    对于蓝皓那样优秀高傲的男子,她若再继续以成全的方式回到他身旁,不啻,是对他骄傲的辱没。

    然,现在,这件事的发生,却是牵连进了最无辜的人,芊芊。

    所以,不再是她能不能放下,是隔了病危的芊芊,她是否还能心无旁骛的用别人的鲜血,成全自己最终的所选?

    西汐,你真的,始终是感情上的弱者。

    她在心里对自个说出这句话,他却已是洞悉他的所想: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今天之前,或许还有意义,今天之后,再不重要了。”

    她清楚他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不过是为了,不用她说出那种俗套的话,就替她说了。

    或许,也怕那句话从她口里说出,他再做不到拒绝吧。

    “芊芊受了重伤,我会照顾她这一辈子。但,不会包括婚姻。因为,那样做,只会随着时间的积累,加重伤口。”他复说出这句话,道,“我会带她去流星城堡,那是普罗旺斯最美的地方,也是,最能见到流星的地方。”

    这句话的意思,和记忆中的那幕重合,那时,她对他说过:

    “真是流星,可惜我来不及许愿,如果能再看到一次,多好啊。”

    他还记得彼时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并且,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懂。

    他和她都是太骄傲的人,连一句等待都是那么难说出口。

    可,她明白了。

    若她最后的决定是他,他会在流星城堡等她,这份等待,不会妨碍他继续照顾芊芊。

    只是,他始终清楚,她的性子,在愧疚的作用下,往往,又会选择避让。

    但,其实这一次,她真的想做到,彻底地自私一下。

    沉默间,墨沧按了床头的呼唤器,让护士用轮椅推她回了病房。

    她额上的伤口,血越来越清晰地渗出,她需要去处理一下伤口,但,在她没有做出抉择前,目前,他没有权利为她喊来护士,让她在这里处理这个伤口。

    经过芊芊的病房时,她想去看一下她,可,护士确是不让的,因为,那是重症监护病房,是绝对无菌的环境,哪怕西汐是VIP病房的病人,仍是不得进去的。唯一容许的,仅是让她隔着玻璃窗,看向里面,哪里,躺在床上的女子,她真的几乎认不出来是芊芊。

    几乎是捂住唇,才能压抑住她流泪的声音,如果不是因为她,芊芊不会费这样的心去促合她和墨沧见这一面。

    若不是她迟到了那些时间,提前用钥匙打开门,或许,就会发现,煤气的外泄。

    那样,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挽回呢?

    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注定,无法挽回,注定,当一个女子爱一个男人,超过自己的时候,这,就是场劫难。

    芊芊爱墨沧,远比她多,付出的也远比她多。

    至少,她在对墨沧一事上,是不可能做到芊芊那样的。

    抑制住哭泣的声音,回到病房时,蓝皓正坐在床前,瞧她进来,神情,依旧如春风般和煦,仅是轻柔地拥住她,用纸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并唤护士进来替她重新包扎额上的伤口。

    额上的伤口,很深,哪怕好了,都会留下疤痕,但,若做整容手术,恢复的几率同样不算小。

    她坐在那,在护士进来时,眼底的泪水,都止不住。

    她几乎从来不会在人前这么失态,他知道,今日的事,对她来说,又是短时间内的一次打击。

    即便,墨沧没事,可,心软如她,芊芊出事,她同样不会好受。

    或许,她会继续想着所谓的成全,这个傻女子,总是,这么傻。

    护士包扎完伤口,他才继续用纸巾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这一拭,他的语音里,甚至带着一丝轻松:

    “额上伤口这么深,会留下疤呢。”

    她点了下头,喉口干涩地让她启唇说话都是费劲的。

    他只半蹲下身子,执起她手腕上的手镯,与她平视,幽蓝的眸光凝定她:

    “汐汐,我定了月底的机票去印度,没有定回程机票,这段在印度的时间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明白。

    可以很短,意味着,明天的手术假若很成功,她为了小潮,在象征性地度蜜月后可以立刻回来。

    可以很长,意味着,即便明天的手术有任何的意外,他都愿意给她疗伤的空间。

    当然,这处伤,不止是一处。

    当然,成立的前提,是她决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蓝太太。

    他对她,确是好到,无以复加。

    泪,止不住,淋湿了她的心,也淋湿了,他执着纸巾的手。

    即便,他已知道了她的选择,但,因为她是个傻女孩,在她找不到依靠的地方,他愿意,继续陪着她傻。

    可,在这之前,他想把一些话对她说清:

    “汐汐,感情的事,要不得的是成全,一次的成全,接下来,会为了成全继续成全,到头,没有人会开心。反会伤害更多人,你明白吗?”

    他轻柔地语音若微风拂过,对于这样的男子,能成为他的女人是幸福的。

    可,他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既然,她对他的付出始终是那么少,甚至更多的,带的是回报性的付出,同样,他不会开心。

    泪滴浸透了纸巾,溅落在他膝上,迅速渗进裤中,不留痕迹。

    “我喜欢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不让你哭,因为你一哭,是最难看的。”他的指尖再是替她抚去脸上的泪水,继续道,“如果,你决定和我去印度,那么,就在31号晚上六点前,到HK机场。然后,我希望,你额上的伤口,能在之后,进行一次整容手术,将这些痕迹,都去掉。”

    世界上,只有心里的伤,是整容手术无法涵盖的。

    但,她清楚,额上的这道伤,什么时候,没有痕迹了,也就说明,心里的伤,真正痊愈了。

    他给她的一个抉择机会,一如墨沧的那句话一样,究竟是印度,还是普罗旺斯,选择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她现在能做的,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颔首间,他温柔地把她抱起,放到床上,然后道:

    “明天小潮的手术会从早上九点开始,早点睡,我安排好了游艇送你去HK。”

    HK,小潮的手术,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也是一直支撑她努力地希望。

    当离这个希望,仅有那么一步时,她心中的欣喜,却逐渐被悲痛淹没。

    蓝皓关上电灯,退出病房的时,终于再次确定了一条爱情定律,倘若,注定你会爱一个人,爱到失去自我,就不要去靠近,靠近了,或许注定了是要失去。

    失去的时候,是否,连自我就一并失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