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话是这么说,但,即便有律师公证,又锁进保险箱,谁能这份遗嘱确保这一定是父亲生前意识清醒,并且自愿地立下呢?”邢念的声音是急促的。
一旁沉默的邢思犹豫片刻后,终是启动道:
“我也觉得有点不太对,这些年,父亲的身体虽然不算太好,但一直没有立遗嘱的打算,这次,父亲走得那么突然,怎么反倒会有遗嘱出现呢?”
停了一停,邢思委婉地复道:
“况且,这份遗嘱的内容,等于不承认小弟在邢家的身份。”
“如果真是父亲立的,那些内容,几乎也等于不承认我们是他的女儿,所以,肯定和父亲无关,绝对是那个人自个弄出来的所谓遗嘱!”邢念愈是气急。
是的,今天的遗嘱公布时,是令人震惊的。
哪怕,邢达和墨沧在五年前有过那场引起关注的决裂,可,她们自是知道,邢达始终还是念着这个大儿子的。
而今天的遗嘱,除了将邢家的一些不动产,分别转至她们姐妹名下之外,包括亨福娱乐公司等邢家重头的产业,是悉数传给了林海,由于林海尚未成年,林雅作为监护人,自然就间接成为了亨福的所有人。
至于墨沧,在遗嘱中没有得到任何的体现,仿佛,邢达根本就不承认了这个儿子一般。
纵然,以墨沧今日的财力,对于这笔财产是不屑的,可,邢念和邢思,更在意的是唇亡齿寒。
随着墨沧被赶出邢家,林雅那个女人掌了大权,又怎会姑息她们呢?
哪怕,她们嫁了人,然,若不是靠着邢家作为最好的支柱,她们的丈夫,未必,对她们会继续相敬如宾。
这,就是豪门小姐的悲哀,一切的感情,乃至婚姻,其实说穿了,本质都基于家族的地位。
“大姐,二姐,作为子女,该做的,是尊重父亲的遗嘱。”墨沧撑着拐杖,倒是率先走到车前,司机已打开车门,恭候她们上车。
“小弟,你这么想,虽然是好的,只是,我和二妹,也实在是对邢家的前景堪忧,你知道,雅姨——”邢思素来话不是很多,但在进入车内前,还是望着墨沧,低低说了一句,“不是很简单的女子。”
她的声音十分低,低到除了墨沧,也唯有邢念听得清楚。
不简单,当然是不简单,因为,邢思曾看到过最不该看到的一幕。
这一幕,是那一次,在购物中心,看到林雅带着佣人选购应季的服饰,林雅为人低调,每年也只会在换季出去买几件,偶尔出席家宴必不可少的服饰。
但,那一次,她却是在逛入一间专卖店后,支开了佣人,随意挑了几件衣服,进入更衣室很长时间。
邢思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那一次,也合该她看到。
彼时,她带着女儿恰好在专卖店对过的甜品店吃冰,透过单向的茶色玻璃,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那家专卖店,是经营国际一流品牌中转站的专卖店,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是名媛们趋之若鹜所在。
只是,即便趋之若鹜,平素中午,倒实是门庭冷清,毕竟,名媛们都不太习惯早上出去购物。
是以,林雅进去选购衣物,里面除了两名BA,恰是一名顾客都没有。
但,源于,她坐在冰店已经有一个小时,在那之前,她瞧到一不算陌生的身影进入店内,在她替女儿擦了一下流到衣服上的奶油后,那个身影,就不见了。
那个身影属于一名不太该在这种店出现的男子,之所以不陌生,源于在Macau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同样,也是亨福多年的竞争对手,腾远的现任总裁——洛家诚。
凭着女人的第一直觉,她觉得隐隐是有着联系,于是,那一天,她刻意在甜品店坐了很久,直到林雅出来,及至半个小时后,洛家诚也复出得店外。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对林雅不安起来,然而,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时候,以她的性子,除了暗中观察之外,对父亲旁敲侧击都是不会有的。
到了今日,亦如是。
唯一有所进步的是,她能提醒墨沧这句话,但,再多的,却是不能够了。
因为,那不过是她一人所见,在外人眼中,也无非是凭空的臆断。
“姐,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墨沧没有开口,倒是邢念问出了声。
“我只是觉得,她不简单。”邢思没有松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墨沧,墨沧仍是漠然,仅欠过身,让邢思先行上车。
即便邢家的家产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从眼下,他的漠然神色来看,哪怕攸关邢家的生死存亡,恐怕,他都不会在意吧?
或者,这份不在意是刻意伪装的呢——
一个念头跃进邢思的脑海里,但,很快被她生生地遏制了下去。
车库的另一端,林雅抱着林海,也坐进一部车内,两部车几乎同时驶出车库,在进入主道时,她们的车稍稍减了一下速,让过林雅的车。
只这个动作,在司机心里,立见主次之分。
这让邢念十分不悦,然,被邢思牵住手,暂时发作不得罢了。
车,开回殡仪馆不算慢,但也接近了晚上八点。
奶妈抱着小海继续坐车回邢家的大宅。
林雅一个人下车,先行进了灵堂,恰碰到刘妈上来回话:
“太太回来了,我已把账房今天的单子和大少奶奶回过了。”
林雅颔首间,只道:
“她们若没用晚餐,一并到偏厅来用罢。”
虽然墨香见了她,就如疯狗一样,可人前,她的贤惠大度却是不会因为这,有所改变。
而她亦知道,只要有旁人在,她是不怕墨香撒泼的。
“二太太和大少奶奶刚在后院用了,您和少爷、小姐还是在偏厅用吗?”
刘妈的目光自然没有错过,在林雅身后走来的墨沧和邢思、邢念,
林雅眉尖一挑,只问向身后:
“阿沧你是回后院,还是在这用?”
“我去后院用。”
墨沧说完这句,邢念已接着道:
“姐姐,我不想在这吃,你陪我出去吃碗面吧。”
林雅并不介意这番话,侧了身,让过墨沧向后院行去,另转身进了偏厅。
邢思瞧着林雅走远了,方拉了一下邢念:
“你又何必这样放在台面上呢?好歹,若不撕破脸,以后还是一家人。”
“一家子?姐,很快,我们就会被彻底赶出邢家了,也不知道小弟怎么想的。”
即便,有了林海,唤墨沧为小弟的称谓倒是始终没有改过。
源于习惯。
“算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邢思只朝灵堂外走去,月色,越发的朦胧起来,一片的乌云,缠绕着月盘的边,将那抹皎色都一并遮去不少。
在这片乌云遮月,间或,有些闪电亮起时,墨沧已走进后院。
四合院里,唯有母亲那间房是亮着灯的。
关阖的房门,透过毛花玻璃,能看到里面母亲和西汐似是谈得十分融洽,这份融洽,在他踏上台阶时,先是愕然,紧接着,是稍滞了步子。
母亲的话语声不算轻,隔着门,都让他听得十分清楚,而西汐虽说得很少,话也很简短,声音更是不大,可,他却仍能依稀听得分明。
这番谈话,连他这个大男人,都觉得有些不能淡定起来,更何况坐在里面的那一人呢?
犹豫了片刻,或许,这样的场合,他并不方便进去,才想转身,刘妈的声音恰好在身后响起:
“大少爷,快下雨了,您不进去?”
一边说时,刘妈手上端着晚餐后的甜点,径直推开了房门。
房门内,是墨香笑意盈盈的脸,还有西汐惊愕,乃至,窘迫,最后,羞赧的神色。
真是尴尬啊,他想他是听得出了神,连刘妈何时走到身后,都是没有察觉,才让眼下的氛围,如此的尴尬。
“小沧,正好说到你,你总算回来了。”墨香对墨沧的出现,很是开心,对于下午他去做什么之类的事,倒并不是十分关心。
毕竟,那些曾经争过的事,从她没有成为真正的邢夫人那刻起,就都是空了。
如今,她只希望能快点抱上孙儿,也算是有个寄托。
并且,对于墨沧和西汐的婚姻关系,才更牢固。
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是怕那个狐狸精再做些什么出来。
西汐局促的起身,借着伸手接过刘妈手里的甜点:
“我们都吃完了,你吃了吗?”
瞧他略摇了下脸,她如释重负地道:
“想用什么,我去厨房给你另外做点?”
她将甜点放到墨香的跟前,墨香却没有去看那份甜点,仅是顺手拉住西汐:
“不用去,这份甜点给小沧就行了。虽然他不爱用甜的,但,从现在开始,让他多吃些甜的,会更容易让你怀上孩子。”
“伯母!”西汐的脸刷得一下通红起来。
她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墨沧听到了多少,但,她却是知道,这句话,是连刘妈都听得清楚了。
墨沧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这份平静,却是需费很大的力方能压制住。
他不知道,还能压制多久,在彻底没法压制前,他选择走到西汐的身旁,一手牵起她的手,一边道:
“我和汐有点事,先走。”
“我就知道,你不待见我说这些话,好了,去吧,今天,虽然还是你父亲头七的日子,但,你要记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墨香叮咛了一句,说得,不像刚才那么露骨,却也让西汐将通红的脸埋得更低。
“今晚,有我们守灵,你用完药后,早点休息。”墨沧避开这句话,一边只拉住西汐出得房去。
护士在他们出房门时,走入室内.
刘妈一并退出来,询问是否要准备单独的晚餐送到墨沧房里时,墨沧仅是挥手表示不必。
牵着她的手,走回自己那间屋,窗外,第一道响雷已然划过苍穹。
他注意到西汐神色的不自然,对于这些闪电雷鸣,她似乎,很怕。
于是,在进门的刹那,他只关阖窗帘,不算薄的窗帘,却是遮不住那些绚亮的闪电。
“你真的不吃点东西?”她问出这句话,回了身,不去看那些让她心悸的闪电。
“不算太饿,一会再用。”他停了一下,还是道,“母亲的脾气就是这样,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她只担心,他是否多听了。
毕竟,她刚才应付所说的话,其实,真的是胡话。
“我一会去灵堂,今晚,你就别过去了。”他将话题岔开。
西汐却是摇头:
“下午睡太多了,晚上,我睡不着。”
他看着这样的她,终是说出了一句话:
“汐,或者等丧礼结束,你先去普罗旺斯?这些管账的事,还是移交给雅姨吧。”
“出什么事了么?”她敏锐地问。
他思忖了一下,仅是淡淡道:
“没出什么事,只是怕你太累了。”
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是他想要心无旁骛的做些什么事吧。
包括,今天下午宣读遗嘱,和那封信函之间,是否又有着什么变数呢?
然,越是这样的时刻,她越是不要离开他。
本来,她和他的开始,就是好不容易的,正是因为这份不容易,使她更要珍惜着彼此的缘分。
不管未来如何,她都是想和他一起去面对任何可能出现的艰辛。
她朝他走过去,伸出手,环住他的腰际,将脸像下午一样熨帖在他的怀里:
“我知道,可能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但,我不会让你为我分心,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让我留在这陪你,好么?不然,如果我去了普罗旺斯,都是不会安心的。”
她这样抱着他,是第一次。
可他,却并不能用双手紧紧将她拥住,仅能用不驻着拐杖的那只手扣住她纤细的腰际,脸微俯低,能闻到她发丝间的缕缕馨香,和着他身上的檀香,只衍化出一种叫做温暖的感觉:
“好,等这些事都处理完,我们一起去普罗旺斯——”
他喜欢这种温暖,更喜欢,她安然地在他的怀中。
停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却是轻柔地拂进她的耳中:
“然后,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孩子?
这句话,谁也曾这么说过吧。
只是,总归有些不同,不同处就在于,在听到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她清楚,自己的身子,是颤了一颤的。
这一颤,再次泄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的脸稍稍抬起,脸上有红晕,有羞涩,也有认真的神情,她抿了一下唇,唇边一抿间,浮起浅浅的笑靥:
“都好……”
等到那时,她身体的毒瘾该是彻底被戒除了,然后,就能要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健健康康的BB了吧。
想起,那次讹以为有了他的孩子,却是准备做人流时的情景,让她只把唇边的笑靥化得更甜,更浓。
天地间,哪怕现在是雷声闪电,在她和他的那一隅空间里,却是万籁俱静,唯有,彼此的心,在轻轻地共鸣。
不和谐的敲门声在此刻响起,伴着刘妈十分迟疑的声音:
“大少爷,二太太让我把这甜点端来给您用,二太太说,您多用点甜的东西,可以让大少奶奶尽快——怀上。”
墨沧很是窘迫地离开西汐的唇,俩人在此刻,因着这句话,面面相觑。
不过,这,其实,也是她和他想要的啊。
当然,在此刻,也有人一直想要的虽然得到了,却发现,心底的某一处仍旧没有被填满。
林雅独自用完晚餐后,回了自己的那间房,晚上又是守灵,所以,她需要换下去律师楼着的黑色长裙,复换上白色的孝服。
进的房,真是清冷。
打开床头的一盏台灯,让这份清冷里,稍稍添了些许暖意。
随后,她的手甫要将背后的拉链拉开,却是惊觉,有谁的手已附上她的后背,将那拉链径直地拉到底部。
空调打出的冷风,就这样从她的后背处吹席了进来。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身后的是谁,只是没有想到,他到现在,还没有走。
而在她身后的那人,看到她里面的BRA是最不应景,妖冶的玫红色时,只在唇边嚼出一丝的笑意:
“想不到,邢家的产业最后竟是为你所得。”洛家诚的话语在她的背后阴鸷地响起。
哪怕,一下午没有离开这,手机的信息,还是及时地传达给他这条讯息。
之前他猜到过她会怎么做,只是,没有想到,她做得这么不留情面,几乎连一分一毫都没留给邢家其他的三名子女。
她听得懂他的语气,妩媚一笑。
回转身,她妩媚的笑靥映进他的眼底,她从来没有这么对他笑过,这,是第一次。
她伸手附上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吹气若兰地道:
“所以,现在,你还想处心积虑地吞并亨福吗?”如今,既然,到了挑明的时候,不妨就由她来说吧。
是的,他是从来不知道,她的野心,会这般地大。
他以为,她要的,不过是盘出更多的亨福的钱,所以,在这之前,哪怕,不再有任何感情的联系,他仍是她最好的合作伙伴。
毕竟,每次中间的手续费,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洛家诚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边的笑意嚼得更深:
“你知道,我先前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付出了很多心力,让我就这么放弃,除非——”
是的,他为了得到亨福,算是耗尽了心思,连墨沧可能的资金援助都被他一并算了进去,不惜费了很大的劲,制造各种纷争,去牵制墨沧的资金。
如今,若这么放弃,他怎么会甘心呢?
他真的太低估眼前的女子,看来,她是早就谋算好了这一步步。
而邢达的突然死亡,才让她的本质这么快的就昭示了出来。
否则,她应该会继续隐瞒下去,以弱不禁风的姿态,寻求他的帮助吧?
念至此,蓦地发现身边的合作者,是如此虎视眈眈之人,他不禁也觉到了些许的凉意。
他凑近她,捏起她尖尖的下颔:
“你——嫁给我。”
捏起她的下颔时,忽然想起,那一人的下颔,虽然也是很尖,但捏上去的时候,恰是柔软有肉感的,仿似婴儿肥一样。
即便,那一人也很瘦,只是,却瘦得让人的触感很是舒服。
真是贱啊,得不到,所以,才会一直想着吧?
他唾骂了自己一个贱字,稍稍收拢回心神时,她却已是咯咯一笑:
“好啊,但,按着这的规矩,你得等我一年。”
他当然知道这条规矩,可,他也知道,无论多少年,或许,她都是不会嫁给他的。
心里这么想,说出来的话,却绝不会透露半点他的想法,他和她,从来,都同属于口是心非的一类人。
所以,最初,他才会被她吸引。
只是,不过是最初而已。
“一年,真的很长啊。”他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为了表示你的诚意,这一次,马会的竞标,我希望你放手。反正,一年后,等到我们结婚,这份钱,等于是一起赚的。”
他提出这个条件,注视着她的反应。
他知道,她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他的注视,其实不过是配合她演这出戏罢了。
她的反应如他所料,并没有显现在脸上,妩媚的笑意依旧:
“那当然没有问题,但,我希望,码头旁边最近开发的那条商业街,你能做为聘礼的彩头,让给我,成么?这样,我也能对董事会那些人交代。”
她的手攀附在他的肩上,身体半依在他的怀里,真是很勾人的动作。
这份勾人的代价,是以那条商业街作为筹码来换得的。
很是昂贵。
不过,他现在,并不想和她去撕破脸。
因为,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
“这件事,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你知道,腾远的董事会,和亨福一样麻烦,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尽力?还是尽心去做其他的事呢?
现在,她和他的关系,真的,很微妙啊。
微妙到,仿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仿似,随时一触即发,就会导致决裂。
“你都在这耗一天了,现在夜深了,还是早些走吧。我去灵堂,今晚不会回来了。”
她不会去问他为什么留在这,或许,她也猜到了些许原因。
不仅是等着她,亦是贼心不死吧。
只是,一个下午,未必都能找到机会。
毕竟,刘妈中午就因为账房的事,被喊来了。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今晚是第二夜,你们理该有些贤妻、孝子的样子。”
这句话,让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瞧了一眼门外,除了对门的灯仍亮着,其他房的灯早暗了下去,唯有闪电,在不停地肆虐。
不过,关她什么事呢?
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如何,与她无关。
她披了一件披肩,再淡淡施了一层胭脂,不管洛家诚,只往外面走去。
灵堂内,西汐和墨沧早跪在家属区,她进去时,邢家姐妹才从外面进来,加上一些近系的亲戚,整个灵堂,人却是比昨晚多了不少。
源于,今天是第二日,按着规矩,所有的近系亲戚都得守一个晚上灵。
如今,夜已深沉,伴着那些经文的诵念,让人更加有昏昏欲睡的感觉,但,今日,遗嘱的公布,却让那些近亲都各自有了盘算。
毕竟,等到后天,邢达的遗体火化,亨福即将召开新一次的董事会,正式根据遗嘱任命相关人员,也意味着,会是亨福高层的一次大地震。
纵然,林雅看上去,该是比墨沧更容易对付,可,这个节骨眼上,却不得不防林雅拉拢墨沧,将矛头对准他们。
是以,接下来的两晚,他们从没有如此尽心地决定一起陪同守灵,目的只是观察,那二人的一举一动。
西汐蹲坐在蒲团上,她的身子本来没有多少恢复,连着两天,又只睡了一个下午,到了后半夜,已经开始觉到撑不住,她化着锡箔,眼睛却不由自主开始耷拉下来,耷拉的片刻,只觉得手被人用力一提,有热气烫了一下指尖,一烫间,混沌的神志终是清明了不少。
映入眼帘的,是墨沧的手将她手牢牢抓住,差一点,她的手就要被金盆内的火苗灼到。
“去睡会,别强撑着。”
他的目光里,是温暖的怜惜,她摇了一摇脸,轻声:
“我想陪着你。”
这么说时,手却是悄悄从他的手中抽出,毕竟,这里是肃穆的灵堂,这样的相握显然是不合适的。
“听话,去睡一会,你这样,我更加不安心。”他执意起来,语音甫落,轻咳了一下。
她听着他刻意抑制住的咳嗽,略略看了一眼他有些单薄的孝服,遂颔首:
“好。听你的。”
他的位置是靠近门的那边,这一晚上,因为雷雨,风却是大的,而他跪在那边,无疑是替她挡去了不少的凉风,这样下去,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呢?
不如,就趁这会子,由她去替他拿件衣服,顺带做些吃的,毕竟,一晚上,他都没用过一点东西。包括,刚才的甜点,因着墨香的‘嘱托’,只让他再没有心思用下一点。
反正,也没规定,她该休息多少时间,才算是休息。
她起身,邢念在她身后道:
“弟妹,多休息会,这,有我们呢。”
“嗯。麻烦了。”
她躬身,退出了灵堂。
雷声现在倒是停了,只是,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细雨。
四合院里,现在,每间屋子都暗着灯,除去院里的路灯发出一些微弱的灯光之外,漆黑一片。
外面隐约传来一些其他馆内守灵人的哭声,更让这个夜显得有些阴暗起来。
她缩了下肩,没有回房,先径直走到厨房,准备快速做一些晚上喝的暖身汤。
厨房内没有人,这么晚,大部分的下人都去休息了,剩下值夜的,在把外面的一进院门落锁后,也都候在灵堂那。
不过,厨房并不大,是以,找起材料来,不算费事,虽然,找到的材料不是很充裕,但熬汤却是足够了。
用文火慢慢煨着汤,似乎,门外有黑影闪现,她下意识望了一下,却见是刘妈收了伞,走进来:
“大少奶奶,是您啊,我想怎么大半夜这还亮着灯呢。”
“是啊,夜深了,大家都有点疲乏,所以我熬点汤送去,一会就好。”
“还是我来吧,您亲自做这事,多不合适啊。”
“没关系。”她微微一笑,只继续熬着汤,刘妈眼见插不上手,也不便离去,仅是束手垂立在一旁。
待到香气四溢时,她把火关小了一点,嘱托刘妈一会盛起来,然后,准备回房去取一件他的外套。
走下院落,总觉得仿佛暗中有人在瞧着她,可再望去时,分明,又是没有人的。
想必,只是她的疑神疑鬼。
取来外套时,刘妈已将汤盛好在一个紫砂壶中,旁边放着一摞的碗盏。
“麻烦了,端去灵堂吧。”她轻声说,虽是她熬得,不过,现在借刘妈的手送去,却是好的。
刘妈喏声,端起碗盏朝灵堂走去,她的步子则缓了一缓,跟在刘妈的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的关系,或者注定,在这样的夜晚,会让她发现一些什么,在经过停灵间时,她下意识地停了一下步子,屏息静气间,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声音低低传来:
“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
虽然低,但这个声音,却是,不陌生的。
甚至于熟悉到,让她的手,颤抖着覆上停灵间垂挂下的布幔。
这么低的声音,倘若不留意,是根本会被外面的诵经声所掩盖,正因为,这么低,地点又是在其他人不会进去的停灵间,才是最隐蔽地地方吧。
稍稍拉起一角,瞧到,里面的一角,林雅,靠近着墨沧,问出这句话。
她不敢去看墨沧的表情,甚至害怕,听到墨沧的回答,她低下眸华,想放下布幔,虽能阻去视线,却是听到,林雅的声音再次低低地响起:
“哪怕,你忘了我,我都没有办法做到不去想你,如果你愿意,这份家产我不要,我只想,做一个你背后的女人,像从前你允诺我的那样,好么?”
心,好像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只这么砸了一下,却是一点都不疼,仅是手忽然无力地松开布幔。
布幔悄无声息地垂下,她用最轻最轻的步子回到前面的灵堂。
属于,墨沧和林雅的位置,果然是空着的。
邢念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早回来,正端起刘妈手上的汤:
“弟妹,怎么不多睡会?小弟去了后面的停灵间,给父亲化纸,你把这,端进去吧。”邢念将手上的汤递给西汐。
“嗯,好。”
她应了一声,只接过那汤,接汤的时候,听到邢念压低了声音,道:
“雅姨也在里面,你若进去了,就换她出来。”
这一句话,说得不是很明白,意思,却是分明的。
这是邢念给她找的理由。
倘没有刚才那一幕,她也能听得懂。
然,正因为听得懂,在她端起汤朝停灵间走去时,有些许的踌躇。
但,再踌躇,她借着奉汤的机会,总是要进去的。
毕竟,不为别的,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也容她进去一次吧。
手在掀开布幔前,脚步声稍重了些许,里面的人,果然是没有一点的声音发出。
她吸了一口气,很快地,掀开布幔,看到的一幕,只让她,闭起了眼睛,随后,复睁开眸子,唇边浮现出平静的弧度……
作者题外话:
觉得复杂,觉得不连贯的各位,该是跳章或者看得不仔细,有些事我已经解开了,就在言辞,或者某处思想中,我不会把所有的事从头到尾集中通过谁谁的嘴再复述一遍,仅会穿插在情节里,综合起来看,就对了。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利益体,所以,在看似合作的同时,又是相互有着各自的谋算,而这本文里没有彻底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