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便怎么想吧,我要下班了。”我说着话绕过她就朝门口走去。
“你站住!”张曦愤怒之极。
我转过身,直直的对着她:
“干什么?”
“你是怀疑我破坏了你的业务对不对?”
我看着张曦,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但是我说了,破坏我业务的那个人的全家今天就得死光了,她本人也不得好死,你现在还活着呢,所以应该不是你……”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张曦就尖叫了一声朝我扑了过来,真是风水轮流转,上次是我打别人,这次是别人打我。
我还以为张曦是想打我,可是我想错了,她只是向前跨了一大步,紧紧的贴到了我的身边,立目横眉直直的瞪着我,目露凶光,看上去就好像是恨不得马上撕碎了我,或者一口吃了我,可是我等了几秒钟之后,发现她并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我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原来她是在用这种强烈的肢体语言来表达她的愤怒,或者说,是在用这种态势吓唬我。
弄清了这一点之后,我不禁在心里小小的惭愧了一下,因为我终于相信了,原来在公司里同事之间有了矛盾,是不用动手打人来解决的,换言之,我对朱莉莉所采取的行为绝对不是常态,只能算是极个别的现象。我要好好记住这一点——以后在职场上,一定要用正常的方式解决问题。
张曦真的快被我气疯了,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把怒火表现的很充分,而且也应该显得很有威慑力了,可是我不仅没有显出害怕的样子来,甚至还有些神游物外。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怀疑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我脸上吐口水了。可是她到底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用最狠毒的目光瞪了我一眼之后,愤然离开了办公室。
如果她的目光是刀、是火、是毒药,那我相信,我现在肯定已经粉身碎骨了,只可惜,她的目光什么都不是,只是两束目光而已。我发现,对于一个既不爱你又不怕你的人的面前,目光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
张曦走了之后很久了,我那两个下属也想下班了,可是我站着不动,她们也就不好意思走,毕竟我刚刚经历了一场在她们看来已经很严重了的斗争。但是她们吃不准我现在是否需要安慰。
最后,还是田姐干咳了一声之后说道:
“欧经理,你也别生气了,其实我们的工作不被别的同事理解也挺正常的,而且大家出来打工都不容易,所以难免火气会大一些。”
“是啊,”苗静也接口道,“机子坏了,这谁也没办法啊,我们也不想这样啊。”
我忽然笑了一下:
“好了,苗静,谢谢你帮我说话,但是,事实上,我就是故意不给她开票的,因为我怀疑是她在背后捣鬼破坏了我的业务。”
我这种直率的态度,让她们两个人都感到很尴尬,因为在单位里面,即使大家彼此有矛盾存心去整治别人,都会千方百计的找一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还真没见过我这样的,就这么毫不掩饰的承认,我就是要整她,而且还不是手里有了什么确凿的证据,仅仅是怀疑!
看她俩呆在那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又笑了笑:
“这样吧,田姐,苗静,你们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和张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把我刚才的原话告诉他们就行了,就是我怀疑她破坏我的业务,所以存心整她。我这人就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谁惹了我,我就加倍收回来!”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有一位和我妈妈相熟经常来我家的阿姨对我说过这样几句话:
‘兰兰,你这就该上班了,你可一定要记住,单位和学校可不一样,单位里面比学校里面复杂多了。我在国营工厂里干了一辈子,太了解这里面的事了。我的经验就是,在单位里面光跟人搞好关系,光人缘好还不够。你在和绝大多数人搞好关系的同时,还得找机会告诉人们,其实你也特别厉害,我对你们好,只是因为你们没有惹到我,你们一旦惹到我,我就会整死你们。’
‘那怎么才能让人知道我厉害呢?’我问。
‘杀鸡给猴看啊。总有不长眼的,谁惹到你,你就瞅准机会拿她开刀。’
这一番对话我转念就忘了,主要是从心里就觉得,这种国营工厂里的经验对我不会有什么用处,毕竟我是在一个现代管理模式的外企里面。可是现在,这段尘封了的回忆竟然分外的鲜活了起来。
我一步步的朝家里走去,经过了斗争过程中所产生的亢奋之后,我感到了一阵由衷的落寞和空虚。其实我不喜欢这样,可是我也知道这绝对还不能算完,等到了明天,苗静她们就会把我今天所说的话传遍公司每一个角落。她们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给我帮忙,只是她们天性如此。
那等这些消息传开了之后呢,财务经理欧兰怀疑张曦破坏她的业务,然后不问青红皂白就滥用职权整治她。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名声,可是如果按照我那位阿姨的逻辑来说,这应该算是一个有用的名声。
这两天家里人很多,又有常江的兄弟住了进来,好像还是从外地来的,所以还有很多散居在北京各地的人赶来看他。这样一来,这套房子里简直都可以媲美酒吧了。
所以我每天都是下了班在外面随便吃点儿东西,然后再买些零食水果就一头扎进屋里,看看电视上上网,再和那几个疯女人聊聊天。偶尔听听外面的吵闹声,感觉自己是住在宾馆里,这种感觉也挺有意思的。
就在我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我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常江,我深感意外,接通了电话:
“常江?你没事吧?”
“你以为我会有什么事呢?”
“例如被派出所抓了,让我去赎人。”我老实的回答。这的确是我的第一想法。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就在家里呢,一直都没出去,怎么会被抓起来呢。”
“你在家里给我打什么电话啊?”我怀疑他喝多了。
“我找你说点儿事,你要没睡呢,就给我开门,我怕明天就没时间了。”
“嗯,我没睡呢,过来吧。”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衣服还是很整齐的,就打开了房门,然后就看见常江从他的房里走了出来。
“你找我,直接敲门不得了,干嘛还打电话啊?”我一边关门一边问。
“要是让我兄弟们看我半夜敲一个女孩子的卧室门,还不笑话死我啊……”
我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刚想点头认同,可是没想到,常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他接着说道:
“以我的魅力,怎么也该推门就进啊,哪还用敲门啊。”
“嗨,你当我什么人啊?”我的声音有些提高了。
“跟你是什么人无关,主要是我的兄弟们一直就认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没再说话,而是长时间的注视着常江。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因为我发现,你喝高了的时候都比我有逻辑性,这一点让我很崩溃。”
“好了,不逗了,今天真是喝了不少,趁这会儿有点儿时间我先把正事跟你说了。”常江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香梨咬了一口。
“到底找我什么事?”
“为你业务的事,你已经自己垫款了是吗?”
“是,手续都办清了。至少这个月是躲过去了。”
“你倒沉得住气,钱都扔出去了,还不赶紧找我。”
“找你干嘛?”
“找我帮你联系公司,把这批东西卖出去啊!你不是真想把它们压在手里吧?”
“当然不是。”我有些嗫嚅。
“那是怎么了,说啊?”
“是实话,就是不好意思老烦你。所以我想着等这几天忙过去,自己去找找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客户。”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你也的确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人和人交往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你觉得都是我帮你,那这不才这么几个月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该你帮我了呢。”
“嗯,”我点了点头,我现在很想对常江说一句谢谢,可是又觉得,这个谢字在这里并不足以表达出什么。
“常江,关于业务我还真有些想法,你要是还不太累,我们现在聊聊行吗?”
“你说吧,我要是太困了我就告诉你。”
“是这样,这几天我也在和一些专家联络,发现他们身边也有一些可以利用的客户资源,所以我想,我们两个配合好不好,看看能不能打开高校这一块业务领域,我知道高校里的大单不好接,但是很多教授手里都有自己的实验室和公司,这里虽然业务额不会太大也比较零散,但是整合起来……”
我忽然停住了,因为我发现常江正在专注的望着我,目光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