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我的意料,孙磊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很平静:
“我也想到了。”
“是吗?你还挺聪明的。”我想让气氛轻松一些。
孙磊笑了笑:
“就因为想到了,我才想由我出面,因为我怕您要是真是遇上一分公司的人,有些时候会不方便下狠手,而我无所谓,反正我谁也不认识,就是靠业务挣钱吃饭的,怎么做也不过分。”
我愣住了,本来我想自己去竞标,是因为我觉得赵默既然是冲我来的,那我如果一味躲着就太窝囊了,而且他和冯雅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也让我濒临到了爆发的边缘。可是孙磊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我真的在竞标现场跟赵默或冯雅楚真刀明枪的干起来,那丢得可是我们两个人的面子。不明就里的人看了,一定会觉得我跟一分公司抢业务抢红了眼,而万一要是这件事传到总公司老总那里去,对我也会非常不利,更何况现在崔慧明就在一分公司办公,冯雅楚如果想让她知道什么,那太容易了。
我认真想了好一会儿,发现,我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了,无奈,我只得继续摆出一副很淡然的样子:
“嗯,你想的很周到,我再考虑考虑,你先去做准备工作吧,反正不管我们谁去,准备工作都得做好。”
以前总是听领导说这句话,每次听都会觉得领导真沉得住气,这边都火上房了,他还要那么不动声色的考虑。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不是领导沉得住气,而是领导心里也没有主意。
孙磊又出去了,他连来带去一共用了都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却好像带走了我办公室内所有的阳光。
斟酌了良久,心中还是没有头绪,所以我决定暂时不去想明天竞标的事情了,有时候,工作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线团,当你实在解不开其中一个线团的时候,干脆就不理它了,先去解另外一个线团,这样效果还好一些。
我强迫自己把思维定格在了孙磊的身上。让他做这个业务经理,是我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因为我需要一个能替我担当起二分公司业务的人来,而先由副经理做起,则是一般惯常的用人经验。
可是,孙磊真的适合这个位置吗?无疑,就目前看,他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可是,他的身上也存在着不少的问题。例如思想过于灵活,胆子过大,这些特质都会让我觉得他很不好操控。所以,我现在需要选择的,就是究竟要一个像许丽娜那样对我言听计从的业务经理,还是一个敢于自己闯出去的业务经理。很显然,我选择了孙磊,就等于选择了后者。
我突然发现,任用员工和炒股票有些相似,如果选择那些稳定的股票,风险就会小,但是挣钱相应的也就会少一些,而如果选择那些跌宕较大的股票,一旦飙升,就会挣很多钱,但是相应的,风险也大了很多。
而很显然,我现在就是选择了一支风险系数比较大的股票。这倒不是说他的人品有什么问题,会存心干什么坏事。主要是他胆子太大,渴望成功的心太强,同时又具有一定的能力。这样的人如果用好了,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助手,可是如果用不好,他很可能就是一股能量不可预估的破坏力。
问题是,我能用好他吗?
我记得有一种关于用人的说法,是这样说的,说是,当员工刚刚加入一个企业的时候,是没有好坏之分的,而在工作中,他们就会慢慢的划分出类型来,有人积极,有人懈怠,有人野心勃勃,有人热衷功名,有人善于钻营,有人埋头苦干。而这种区别,其实并不完全是员工自己选择的,在很大程度上,员工的这种区别,是企业的领导造成的。
一个好的领导,应该能够为员工出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来,让员工在这个环境中,发展成为一个适合于企业需要的人才。这一点,其实和家长和孩子的关系有些类似,既不能一味的严格,也不能一味的放纵,既不能只有物质奖励,也不能只有精神鼓舞,既要给他们制定出必须遵守的规矩,也要让他们看到未来足以吸引他们的希望。只有这样,员工才能获得全面、合理的发展,既不至于自我放弃,也不会自我膨胀。
这些道理听起来似乎挺简单的,可是真正执行起来,会很容易吗?恐怕不会,不过在孙磊这里,我将是第一次验证这套管理理论,这应该也是一次不错的尝试。
经过了一番关于领导艺术的自我培训,我就又开始重新转过头来,理顺新大公司的这个线团了。我究竟是该冲出去,正式跟冯雅楚交锋一次呢?还是该继续和他们保持迂回呢?
我发现,我现在很期待能突然出现一个人,告诉我,新大公司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包在我身上了,肯定能给你摆平它。
有人说,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希望能依赖别人,是弱者的表现,我想,说这句话的人,一定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走投无路。因为任何人在面对危局无力扭转的时候,内心深处都会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意外的帮助。
我努力的不去理会心中那个渴望能够得到一些帮助的念头,因为伴随着这个念头,一个久违却熟悉的身影意料之中的浮现上了我心头。他出现的那样自然而然,好像是一直就呆在那里,等待着这一时刻似的。
是啊,常亚东,自从我莫名的信任上了他之后,每到关键时刻,我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向他求助,也会毫不犹豫的按照他的话去做。我突然很震惊的发现,这一路走来,不管我们当时是处于那种飘飘渺渺、却让人心动的暧昧,还是彼此误解关系降至冰点,我对他的信任却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个认知把我彻底吓住了——不管事实如何变迁,不管彼此如何伤害,一个女人都在执着而坚定的信任着一个男人,这究竟说明了什么?这还是简单的暧昧吗?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做了几个扩胸,又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我用的力气很大,好像是想用这种方式把那些突兀的关于爱的想法从脑袋里挤出去似的。但是,我虽然可以用强大的工作压力强迫住自己不去想关于感情的问题,但是却无法遏制住那个想要获得帮助的渴望。这个念头像一把燃烧在旷野里野风中的火,根本不用任何助力,自己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竟然是贺军打来的电话,这不禁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贺总,你好。”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愉快。
“欧经理,晚上有时间吗?想请你吃顿饭。”
“有事?”
“没事啊,”贺军很快乐的样子,“就是好久不见了,想在一起待会儿。”
“哦,”我斟酌了一下词句,“孙经理今天不忙?”
贺军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
“她今天有事,就我们两个人,怎么?你不会一听说是跟我一个人吃饭,就没兴趣了吧?”贺军问。
说实话,一听是和他一个人吃饭,我是真没兴趣了,可是这话没法说啊,这也是我不喜欢贺军这个人的一个原因,他总是用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跟我说话,不知道,他是不是错误的把这种蛮横当成了掌控,当成了所谓的成功男人的魅力。
“哪能啊,”我笑着说,“我那会儿还跟孙磊说呢,有阵子没见贺总了,哪天有空儿,把贺总约出来好好聚聚。”
“那正好啊,今天我就有空。”贺军仍旧是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而此时我已经找好了推脱的借口:
“是啊,要不我觉得特别遗憾呢,难得今天贺总有时间,可是我们却得加班,你还不知道吧?明天新大公司就要公开竞标了,我们得去现场,所以今天要好好做做准备。”
听了我的话,贺军忽然发出了一阵大笑:
“看来欧经理你真是忙晕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明天新大公司要竞标呢?要不,你以为我今天突然找你是为什么?”
我差点儿惊呼出来,难以置信的盯着前方,还好现在贺军是在跟我通电话,要是他是站在我面前的,非被我的神情吓到不可。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干笑了两声:
“呵呵,真没想到,贺总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是我现在需要这样的废话来把这次谈话继续进行下去,既然贺军突然请我吃饭,又专门提到明天的竞标,那就说明,他是为了竞标而来的。而我也相信,贺军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我的,所以我现在得让他自己把他的目的说出来。
而贺军也非常的老练,他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又笑了:
“怎么样?我们见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