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峰收下了冯雅楚的钱。说实话,这笔钱数额不小,可以算作一笔飞来的闲财,但也绝没有多到让陈秋峰心动的程度。他之所以看中这笔钱,是因为这笔钱意味着他终于和冯雅楚、以及冯雅楚背后的NKR开始了真正的合作。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秋峰那双总是堆满了笑意的小眼睛愈加灵活了,他像一条寻找猎物的警犬一样,在怀安里游弋着,寻找着那个能够让怀安在一场风暴中垮掉的薄弱环节。
欧兰把高浩然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于橱窗展示大赛的方案都做好了吧?”欧兰问。
“都做好了,各种细节也都已经反复研究过了,这是最后的成型报告,不会再修改了。”高浩然不是那种极聪明、极有天赋的女人,但干起工作来却有一股子拼命的劲头,她真可以为了企划案中的一个细节,去查阅海量的资料,去看大量的国外商厦的宣传片。所以说,在职场上,一个永远不变的真理就是,当你没有背景可以依靠、没有别人可以剥削的时候,就只能努力的剥削自己。
“好,你就在我这里先随便找点儿事情做,我把这份方案看一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随时问你。等我看完之后,我们马上就召开相关部门的协调会。”欧兰翻着报告说。
“好的。”高浩然坐到沙发上,翻开了笔记本,埋头写了起来,她现在也已经非常了解欧兰的效率了,知道她组织的会议容量都会非常高,所以她也要把思路再整理一遍,避免一会儿开会的时候被问住。
欧兰正在全神贯注的看报告,忽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竟然是丁伟打来的,这很不寻常,即使是在天桥项目启动了之后,她和丁伟也很少相互主动联络对方。这倒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不是俩人在故作矜持,而是因为他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太微妙了。一架天桥让他们的关系貌似骤然之间变得很近,也事实上,是让他们之间的竞争变得更直接。他们两个都相信一个事实,很可能就在不远的将来,两个人就会成为最大的对手,所以他们都很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节奏,不让彼此太接近,免得以后会尴尬。
欧兰扫了高浩然一眼,省略了主语:
“你好。”
“欧总,现在说话方便吗?”丁伟的声音挺一本正经的。
“还可以。”
“我得到确切消息,明天上海的各大报纸会同时刊登对你我两家非常不利的消息。”丁伟的声音不大,但是那种郑重其事的态度,让人一听就相信,他所说的是百分之百的事实。
欧兰心里一沉,她稍微思索了一下:
“要不我们现在见个面?”
“可以。”
“那好,你稍等,我安排一下,再跟您联系。”
欧兰挂断电话后,先对高浩然说:
“高主管,我现在有点儿急事,得先处理一下,好在会议还没有通知下去,暂时延后一下吧。”
“好的。”
虽然现在欧兰的心中已经乱作了一团,但她表面上始终都是十分沉静的,所以高浩然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是欧兰临时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也是很常见的情况。
高浩然走了,欧兰想先给钟涛打个电话,但转念一想,还是先去和丁伟见面,看看具体情况吧。
欧兰觉得自己真是成熟了。这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小时候,走路不小心摔一跤,都要找到大人哭诉很久,可当她长大了之后,即使面对再大的变故,也只会咬咬牙挺过去,表面上还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丁伟和欧兰约在了一间茶社,欧兰在看到丁伟的那一刹那,立刻就重新估量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丁伟的眉宇间竟然笼罩着一层阴郁的颜色,这在欧兰的印象中,还是从来没有过的。
“欧总,坐。”丁伟低沉着声音招呼道。
“问题很严重?”欧兰省去了所有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是,比较严重。”丁伟也没有说太多不相干的话,直接就进入了主题,“按说,在报纸上用软文互相攻击一下,是商厦之间常用的手段,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但这一次的问题没那么简单。”
欧兰没有插话,只是专注的听着,等着丁伟进一步的说明,丁伟继续说道:
“这次的事情,一是范围大,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知道的就有十几家报刊、网站要在明天统一发布这方面的稿件,而且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所以我相信,这次上海市的传媒已经全部被拿下了。”
“手笔不小。”欧兰很冷静的做出注解。
“的确是手笔不小。第二,稿子太狠,这是我拿到的几份新闻样稿,你先看一下吧。”丁伟递给了欧兰一沓打印出来的样稿。
欧兰约略的一翻,发现这些稿子集中在两个方面,一种是直指他们的天桥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另一种是暗指欧兰和丁伟的关系非同寻常。
“稿子基本就是这样子了?”欧兰问。
“细节可能会有些不同,但我想,打击的方向应该就在这两个点上了。”
欧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问出来:
“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吗?”
“目前,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不能妄下断语。”
欧兰在提问之前基本就已经想到丁伟的答案了,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不肯轻易透露什么,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欧兰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失望。她又翻了翻手中的稿样,说:
“说天桥存在安全隐患这一条比较狠,会直接打击我们两家的形象和声誉,影响客流量。另一条虽说也很过分,但好在我们两个都还没有家庭,所以只要自己往宽处想,也就罢了。”
丁伟沉吟了一会儿:
“我的看法和你有些不同。”
“哦?”
“天桥安全隐患这一点,虽说对我们会有影响,但我们可以针对性的采取很多措施去消除这个影响,例如他们能在报纸和网站上发软文,我们也就能发软文,这都不是问题。可是后面一点就不好办了,我肯定是不会在乎这种流言蜚语,但是你不同。撇开个人名声这些东西不谈,我是自己家的生意,做好做坏都是我自己的事,不会有人管我。而你是怀安的聘任总裁,你上面还有董事会。到时候,如果有人抓住这件事,说你打通天桥其实并不是为了怀安的经营,而纯粹是为了给鑫荣提供方便,到时候你可就百口莫辩了。”
欧兰沉默了,其实丁伟所说的这些,她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想到了,只是不愿意在丁伟面前提到这些事情,现在既然丁伟先一步提出来了,她也就不用再回避这个问题了。欧兰苦笑了一下:
“百口莫辩还好,就怕到时候人们连问都不问,一切都放在心里去猜测,让我连辩的机会都没有,就真惨了。”
“确实如此。如果人们真的来问我,那倒容易了,我可以逐一告诉他们,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百分之百不会有人来问。因为信任你的人不会问,不信任你的人绝不会给你辩解的机会。”
丁伟的话说的太透了:
‘因为信任你的人不会问,不信任你的人绝不会给你辩解的机会。’职场上多少无奈,都是因此而生出来的。
欧兰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了头,脸上显出了些笑容:
“丁总,谢谢你,幸好你跟上海的各家传媒有这么良好的关系,否则明天再让我看到这些,真就措手不及了。”欧兰这是真心话,因为她通过这件事,又看到了自己需要马上进行弥补的一个严重缺陷——和各个传媒的关系。
“不用客气,这本来也是你我两家的事,只可惜,我的影响力还是有限,并不能做到全市撤稿,只能撤下一部分稿子,所以明天肯定还会有一些负面的报道见报。”
“我明白,我也来想想办法吧。”
欧兰回到办公室之后,马上就叫来了钟涛和孙磊——真要遇到危急的状况,还是他们两个是绝对的心腹。
欧兰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两个,孙磊毫不犹豫的就说道:
“这是沈佳一干的。”
“跟我的想法一致。”钟涛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觉得丁伟也是这样的想法,但他现在可能是确实还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所以不敢公开承认这一点。”欧兰说,“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也不是追究这个背后黑手,而是赶紧想办法,看怎样才能把丁伟没能撤下来的那部分稿子想办法撤下来。”
“你说的对,可是我们在传媒方面的力量太薄弱,”钟涛说到半截,忽然眼睛一亮,“许正华怎么样?”
欧兰的态度仍旧是低沉的:
“我也想到她了,还有刘启飞,我想刘启飞应该有这个能力,但我想不好该不该去找他们。”
“为什么不该?”孙磊和钟涛都露出不太明白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