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热茶喝了会,好容易缓解那股子寒意,酒吞拿出通讯簿,查看织田永作的住址和家庭状况,并默默记下那些讯息。
眼看离下班还有好一段时间,他合上通讯簿,又去高二2班门口晃了一圈。
这一次,他看到茨木在和学生交流说话了,似乎蛮开心的样子,看来在夏目的带领下,自家小二把手已经逐渐融入了新的环境,还交到朋友了。
不过,居然都是女生。
青春洋溢的美少女穿着水手服,围在茨木桌边与其交谈,这真是校园偶像剧里必备的剧情,特别是自家二把手变成人后颜值那么高,完全有当主角的资质。
如此一来,酒吞稍有安心,以至于没有觉察这帮人的话题对象就是他本尊。
直到下午放学之刻,酒吞才正式迎来的他的下班时间。
来到高二2班,他不意外地看见茨木正跟着夏目走出班门,平时会和夏目一块回家的西村和北本见了这两人,十分主动道:“夏目,好好带新同学在附近逛逛呀,我们先走了。”
夏目只得与他们二人道别,再回头,看到酒吞,少年轻叹一声:“你们是要跟我回家吗?”
酒吞摇摇头:“茨木跟你回去,我晚上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茨木周身的认知阻碍再度被加上。
“挚友,你要去做什么?”茨木好奇。
“去看看织田永作,他似乎有事要拜托我,”酒吞回答,“茨木,今晚你给夏目守夜,注意,有异况别硬拼,我去去就回。”
织田永作的住址在小镇公交车靠末尾的一站,属于比较僻静的地带,酒吞童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偶尔看到一点萤火从面前划过。
毕竟是乡下,大家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到了太阳快落山时,这一路除了照明的路灯,他再没看到任何人。
踩着石阶走上山坡,不远处,小小的漆银邮箱立在路边,昭示着它背后有一处人家。
双层的复古式别院坐落在山中,虽然装修老旧,但从规模上来看,能建成它的必定是一户有地位的人家。
酒吞童子站在门前,刚准备扣响门扉时,面前两扇木门自动拉开。
灯笼壁画,梅花小院。
围墙里面的美景和外头鬼屋一般的造型完全是两个世界,步入庭院,便能看到织田永作正坐在走廊上,膝头盖着软垫,手里捧着茶盏。
“哦,来了啊。”声音里没有半分惊讶,老人招呼来者“年轻人,这边坐,陪老朽喝一杯。”
朵朵花瓣落在地上,它们像是忘了季节一般在这盛开,酒吞拿着茶,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宅子里面十分干净,地板擦得光亮,拉门上贴着崭新的白纸,地上绒绒的绿草也是恰好的高度,不影响人行动又十分美观。
“你一个人住这里?”酒吞童子将杯子沾了沾唇,便放下,这么大的宅子,不像一个老人能打理的过来的。
可没记错的话,信息簿上,织田永作婚姻状况那一栏里,恰恰写着“丧偶”一词。
老人乐呵呵地捧着茶杯,道:“我和我妻子住在这里,我老了,腿脚不利落了,全靠她一人打理这个家了。”
院子里的风似乎凉了不少,梅花落得有些仓促,不一会便铺了一地残红,风越来越大,花朵之中,有个年轻女子穿着居家长裙缓缓走来,她对老人微笑,老人同样凝视对方,眼中十分温柔。
任凭酒吞走南闯北,这会也要感叹句:见鬼了。
………………
……
“喂,茨木,帮忙开下门。”
夏目端着餐盘,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和塔子阿姨说回房间吃,特地多带了一份。”
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夏目看见对方正拿着自己的收音机把玩。
茨木应该是要开启这东西,但半天无法启动,最后,他探出地狱鬼手,准备敲一敲。
“等等,那个要装电池的。”在电器被拍成散碎零件之前,夏目立刻阻止,忙从抽屉里拿出电池给收音机装上。
看着收音机发出响声,茨木随手拨弄两下,又看向夏目,到:“那只肥猫呢?”
“大概是出去喝酒了吧,一般太阳落山前会回来。”看着外面的夕阳,夏目猜测。
“哼。”茨木喉间挤出一声,似乎十分遗憾。
“如果有一天,妈妈把我杀了,我想,她一定会很高明地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她看到路灯下,犯人刺杀了那个路人,然后,持刀者转过身,抬手对着她点了几下……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报警?不,他好像,是在数自己住在几层……”
“伽椰子和贞子掐在一块……”
“俊雄抢了花子的鬼娃娃……”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夏目终于忍不住了:“……那个,茨木童子,我关收音机了,天黑了,不适合听这些故事。”
后者倚着窗户站着,目光看着外面的草地,不知在想什么。
当对方默认了,夏目果断按掉了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鬼妈妈讲故事”频道,忽然,听到对方低语:“挚友怎么还没回来。”
“嗯?酒吞童子不是去老师家了吗?我记得老师家住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可能来回路上会消耗时间吧。”夏目打了个哈切,忽然觉得特别疲惫。
想起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的后遗症,夏目默默把床铺好,打算趁有人给他守夜的时候,好好睡一觉。
“茨木,你不睡吗?”
对方摇摇头,幻化出的面庞映着银色的月光,眼眸里隐隐浮动着金色。
“啊切……那我先休息了,晚安。”关掉灯,夏目安然窝进被子里,没一会,浓厚的困倦袭来,他顿时失去意识。
茨木童子站在房中,无声凝视外面的世界。
夜幕降临,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住民纷纷走出白日隐藏自己的地盘,踏足人类生存的世界。
酒吞童子抬手扇开那些碍眼的花瓣,眨眼间,他撤去了周身的伪装,鬼葫芦捏在手里,稍有异况就会给对方一下。
老人已经拉住女子的手,见着酒吞童子展露鬼的恶鬼姿态,依旧不慌不忙:“果然不是常人啊,看来老朽和她一起久了,对于你们这类生物都有感知能力了。”
纸拉门缓缓开启,漏出一方桃园乡之景,织田站在那落英缤纷的世界之前,向酒吞发出邀请。
“这是画中的世界,要来看看吗?”
听到老人的话,酒吞眉心拧起,冷冷道:“你知道那是什么。”
老人颔首,年轻时作为学者的斯文儒雅刻在那张皮肤枯槁的面孔上,哪怕身体一直在衰败,他依旧在“妻子”面前保持着自己最好的状态。
“我记得,那天我和她吵了一架。”忽然,老人说起了和此刻形式完全不符的话“东京是个现代化的城市,那儿有很多机遇,但不一定适合做学术研究。”
“那段时间我们过得很苦,我把全部精力投入在数学上,而她为了补贴家用选择外出打工……那天,她又跟我说‘我们回八原吧’这句话,正好我在一个方式上遇到瓶颈,心情很差,就和她吵架了,然后,我们一句话都没说,她就出去了。”
听到老人的话,那个年轻的女子缓缓握紧了对方的手,她面庞笼罩着微弱的光,隐隐绰绰,像是幻化出的外貌。
“每次她出门,我都要说一句‘路上小心’,但唯独那天没说……”干瘦的手掩住面庞,老人把藏在心里几十年的愧疚一一吐露“她出了车祸……那之后,我拿了奖,就独自回到了八原。”
将一切说完,织田终于缓缓出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有光缓缓燃起,仿佛卸去一件心头大事。
“夏目那个孩子的外婆,我是认识的,很厉害的小姑娘,人们都说她能看见奇奇怪怪的东西,小时候她来我家,指着我家的壁画说,里面有个女人——我还一直以为她在骗人,可时隔几十年,我却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是个有魔力的孩子。”
牵着“画中人”的手,织田道:“往后的岁月,便只有这个画中妖怪来照顾我了,酒吞童子,我走之后,麻烦你替我照顾下我的画,她那么娇贵的一卷古物,若是丢在这老房子里落灰破败,或是被虫蚁啃噬,老朽都无法瞑目。”
鬼王看着那个女人,因为老人的离去,她做现代装束的长裙盘发逐渐转化为复古的造型,白色的绘卷描在长袖之上,黑发如瀑散在身后飘逸如乘风而飞。
“好,我会照顾她。”酒吞童子干脆回答。
必须照顾她,因为这可是ssr的花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