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诚把郭书霞送到楼下,回来后,独自坐在电脑前很久。出租房非常安静,电脑始终显示屏幕画面。因为路诚没有打开任何文件,也没打开任何网页,仅仅就这么坐在电脑前发呆。
电脑旁放着他带回来的那个U盘。几次差点忍不住插到电脑上。但还是忍住不再看。
他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没有办法让自己集中精力想某件事。
突然间,觉得自己太孤独,没有一个能商量的人在身边。心想,假如书霞住在这里还好点,起码可以用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可现在出租房安安静静,想分散注意力都没办法。
这件事是永远埋藏心中不告诉别人还是应该说出来?本希望书霞离开店,可她不愿意离开,以后要不要去店里接她下班?不去的话,书霞肯定不高兴,如果去万一遇见熊秋蓉怎么办?
路诚很难想象,万一自己看到熊秋蓉时,想起她与爸爸一起生活过两年,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视线又转到U盘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留下它,而且还把它带回来了。本该把里面的所有资料清除,然后再处理掉。却闹不清自己为何没有这样做。
也许他潜意识里想,万一表哥不相信,这个就相当于证据。
第二天路诚就要求郭书霞搬过来,他想,也许她搬过来会好点。郭书霞同意了,她知道路诚昨晚跟自己提起换工作没其它意思,不然他不会让自己继续留在店里,更不会让自己搬过来。
晚上跟他在客厅闲聊一会,再笑着说,我只是暂时过来住,那边的东西还留着,反正房租没到期,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搬回去。
路诚说,放心吧,肯定对你好,再陪我坐着聊会。郭书霞说,时间有点晚,我要洗澡去了。路诚还是坚持说,先陪我坐会。
郭书霞只好陪他在客厅聊天。虽然路诚想让自己表现的开心点,实际却很难。
郭书霞也发现了这点,她总觉得路诚好像有什么心事。而且连着几天接自己回来都是待在外面。问他为什么不进店,他就说待外面看看风景挺好。
这天晚上,郭书霞陪他坐在客厅闲聊,突然脸色一正,说,路诚,你知道我为什么搬过来吗?
路诚看她,不知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更不知如何回答。
郭书霞大概也知道他不会回答,接着说,我之所以搬过来,就是觉得我们在一起会很开心,这是最基础的条件,如果这个条件不存在,我们住一起就毫无意义。
路诚说,难道我们住一起不开心?郭书霞说,起码我觉得你不开心。
路诚说,怎么可能,你能搬过来,我当然开心。郭书霞说,我没那么傻,一个人开心不开心,有没有心事,还是能看出来的。
路诚见她这么说,沉默下来。
郭书霞看他沉默不语,又说,我不希望我们才刚相处,彼此就隐藏很多东西,如果你内心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就直接说出来,我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接受,毕竟我已经选择搬过来住了,虽然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事,但外人肯定不会这样想。
路诚说,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意见,要说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能跟你在一起。郭书霞说,那好,跟我说说这几天为什么不开心?
路诚说,没有不开心。郭书霞说,不用骗我,路诚,跟你说实话,看你不开心,我更不开心。见他又沉默,不禁问,是不是因为我没答应你换工作?
路诚说,当然不是。郭书霞说,那你说不说?如果不说,我明天搬回去,不想看到你因为我搬过来不开心。
路诚说,跟你没有关系。郭书霞说,那为什么我搬过来住的这几天,你一直藏着心事?
路诚沉默很久,突然抬头看她,问,书霞,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亲人?
这轮到郭书霞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看他不说话。
路诚说,不管你有没有这样想,但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亲人,从小我几乎都在封闭孤独的状态下成长,除了妈妈,我很少接近其它人,直到遇见你,我觉得你是真的对我好,没有因为我过着平凡的生活而嫌弃,而且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收获到那份真正单纯的快乐,所以虽然与你相处时间不长,但在心里已经把你当成很亲密的人。
郭书霞没想到他说出这番很深情的话,眼里满含柔情看着他,说,我也一样,自从来到这里,除了秋蓉姐把我当妹妹对待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这样对我,很多人看我来自农村、学历不高、工作不好,都是带着轻视与不屑的眼神,但你却愿意跟我交往,而且还能忍受我不好的脾气。
路诚又是沉默一会才说,我是把你当成除了我妈外最亲的人,才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你,也希望你能承诺别说出去。再看着她,又说,其实我也一直希望能跟最亲密、值得信任的人谈谈这事,因为最近我的内心真的很乱,始终理不清头绪,但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我妈。
郭书霞轻轻拉着他手,说,你能这么信任我,我非常开心,如果你觉得不能跟我说,就别说了,就放在自己心里。然后看着他眼睛,说,我相信你一直不告诉我,肯定有不告诉我的理由。
路诚说,不,我还是告诉你,其实这几天好多次都准备告诉你,我觉得憋在心里真的很难受,或许跟你聊聊就没有那么压抑。
当路诚缓缓把事情说出来,郭书霞也呆住。她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盯着路诚很久,突然问,子鹏大哥知道吗?
路诚说,我猜他肯定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实情不会如此平静,更不会与她住在一起。
郭书霞说,千万别告诉他,千万别再告诉任何人。路诚不由问,为什么?
郭书霞说,别问为什么,如果你告诉别人,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结束了。
路诚低头沉默良久,再抬头看她,说,你的意思是让这件事永远消失?郭书霞说,你可以这样理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说出来对谁都不好。
路诚说,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我不可能当成不知道。
郭书霞思考片刻,终于说,路诚,本来我不应该评价长辈,但你多次跟我说你很憎恨你爸,这说明你爸肯定有不值得别人原谅的行为,从某方面来说,也说明你爸……。
郭书霞没有说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毕竟是路诚爸爸,言词当然不能过分。
路诚明白她的意思,直接说,我知道我爸算不上好人,骗过很多女人,但这些女人就没有错误?她们为什么会受骗?我觉得她们是心甘情愿被骗,因为她们眼中看到的只有钱。
郭书霞说,我理解你说的意思,可能很多女孩喜欢金钱,喜欢享受,但不能说她们都心甘情愿去当别人的情人,她们只是在选择对象上有所偏差,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她们内心里渴望在拥有金钱的时候也能拥有感情。
路诚说,你难道不清楚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多少因为钱心甘情愿当别人情人的女孩。
郭书霞说,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相信秋蓉姐不是,她如果是那种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路诚说,你才认识她几个月而已,对她能了解多少?郭书霞说,几个月时间就足够了,我相信我的判断,我也相信她是善良的。
然后看着路诚,说,就当我求你,千万别告诉别人,特别是子鹏大哥,秋蓉姐能有今天很不容易,前几年她过得实在辛苦,再说了,现在子鹏大哥并没有娶她,仅仅只是跟她在一起而已,以后子鹏大哥可能会娶她,但更多可能是不会娶她,就算子鹏大哥不娶她,只要你不说出来,她也能平静的生活,娅娅也能在幸福的亲情中长大。
路诚没开口,郭书霞温柔的把他手拿着放在自己腿上,说,我相信你是善良的,要不你也不会一直闷在心中不告诉别人。
路诚很难拒绝她这份温柔,更不想让她不开心,就说,我答应你不告诉别人。郭书霞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路诚说,你真的有颗宽容的心,我妈从小就一直告诉我,对任何人都持一颗宽容的心,这样会活得更轻松,看来你比我妈还宽容还善良。
郭书霞说,我在没地方住的时候,在秋蓉姐那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才知道她独自带娅娅真的不容易,另外通过娅娅偶尔与我聊天中,也知道她们母女前几年过得极其艰苦,倘若秋蓉姐是个爱钱的女人,怎么可能让自己过得如此辛苦。
路诚说,主要是你内心善良宽容,所以很容易宽容别人的错误。郭书霞为了缓和气氛,故意轻松的笑着说,其实也不是,我的脾气很坏,谁要对我不好,我会永远记住的,特别是你。
蒋建龙终于决定把儿子调回到总部。另外,正式安排了副董事长的职务,日常事务主要协助周新正。还是让周蔓可继续担任他的秘书。
其实他此举意图很明显,一方面不希望儿子跟熊秋蓉整天在一起,另一方面让儿子增加与周新正父女接触的机会。
可是把他调回来好多天,还是发现儿子下班就去接熊秋蓉。另外,有天早回家又一次遇见熊秋蓉。这次不像上次待在车里,而是坐在客厅与妻子轻松的聊天。
这是蒋建龙极不希望看到的局面。私下询问刘妈,果然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儿子几乎每天带她一起回来接娅娅。
蒋建龙发现事情没有朝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甚至完全偏离自己所预想的轨道。他在思考,到底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他承认,熊秋蓉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讨厌,而且,娅娅的确让人意外的喜欢。甚至跟妻子一样期待周末,因为娅娅会留在家睡。只要她在家,整个家到处都有笑声,那份纯真的笑声能让人真正的放松,也让整个家感觉像个家。
另外凭他的经验判断,熊秋蓉是真心喜欢自己儿子,也完全具备当一个好妻子的条件,不然自己妻子是不可能喜欢她。
但他更清楚,无论熊秋蓉本质怎样,都不能嫁给儿子。毕竟那些过去是无法忽视的。一旦那些过去被公开,谁也无法接受。特别是妻子。
想到妻子与熊秋蓉走得越来越近,蒋建龙甚至想把这些事告诉她。也许只有她知道才能阻止儿子跟熊秋蓉在一起。比起自己,儿子更愿意听他妈妈的话。
但最终还是忍住,他很清楚,这件事根本不能告诉妻子,更不能透露出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见到熊秋蓉的第二天到公司就告诉周新正,不能让儿子正常下班,晚上有事该把他留在公司就留在公司。周新正只是笑着说,子鹏要正常下班,谁能管得住?
到下班的时候,蒋建龙故意走进他办公室。周蔓可喊声董事长。蒋子鹏刚收拾完桌子文件,正拿包准备走。听周蔓可喊,抬头看着爸爸。
蒋建龙笑着问,准备下班?蒋子鹏说,是的,正要走。蒋建龙说,晚上我要去参加一个晚宴,有好几位政府重要领导,你跟我一起去。
再看周蔓可,说,如果蔓可晚上没事,也跟着一起去吧,我怕子鹏到时控制不住喝多了。
蒋建龙想,儿子不可能拒绝,正好带上周蔓可,可以借此机会把他俩慢慢推出去,到时周新正也只能接受。
谁知蒋子鹏直接说,我晚上就不去了,我不太喜欢这种晚宴,另外我还要去接秋蓉,接完她还要回家接娅娅。
见儿子说完就拿着包出去,蒋建龙决定要单独找儿子聊聊。而且这次不能是含蓄简单的聊,是要直面现实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