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蒋子鹏把熊秋蓉送到咖啡店后就回家了。

    娅娅在院子里玩，看到爸爸回家很开心，马上跑到车边。蒋子鹏带她进客厅，只看到妈妈与刘妈。他以为苏怡文也在，却没看见。

    蒋子鹏本想让熊秋蓉与自己一起带娅娅出去玩，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家，也失去出去玩的兴趣。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回家，或许是突然觉得家里真的太冷清。

    坐了一会，路欣美说，子鹏，你看是不是让娅娅周末去学点什么？

    蒋子鹏随口问，学什么？

    路欣美说，老李的孙子今年刚5岁，小提琴拉得非常好，已经参加过很多演出，老林的孙女才6岁，学的是钢琴，听说在很多大赛中都拿了奖，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让娅娅也去学点什么。

    蒋子鹏说，非要跟别人比干什么，以后又不会靠这些过日子。

    路欣美说，孩子多学点东西总是好事，昨天怡文也说小孩子学点才艺比较好，以后气质要比一般的小孩好。

    蒋子鹏说，她自己怎么不去学？说完，终于忍不住问，她今天怎么没来？

    路欣美埋怨的看儿子一眼，说，她为什么不来，你自己还不清楚？

    蒋子鹏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路欣美问，小诚现在还好吗？这么近也不来看看我，还有，跟书霞那个小女孩现在怎样了？

    由于这段时间熊秋蓉很少去服装店，蒋子鹏更是没去过，很久没见到表弟与郭书霞。

    蒋子鹏说，他还是老样子，跟书霞已经住在一起了。

    路欣美有些意外的说，他们已经住在一起？然后轻声叹口气，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没结婚就住一起，我还以为小诚不会这样。

    又对儿子说，如果遇到小诚，就跟他说，已经这样千万别辜负人家小女孩，别跟他爸学……

    路欣美停住没继续说。她知道此刻说这些不合适，马上转移话题说，你让小诚有时间来家里吃顿饭，我跟他聊聊。又说，对了，让他把书霞这丫头也带过来。

    蒋子鹏说，好的。

    路欣美问，晚上在家吃晚饭吗？

    蒋子鹏点点头。

    路欣美说，那你在家陪娅娅，我跟刘妈出去买点菜。

    蒋子鹏不由问，您也去菜市场？

    路欣美笑笑，说，前些日子接娅娅放学，习惯每天出门转转，所以这段时间刘妈出去买菜，我都是跟她一起。

    娅娅蹲在一旁地上逗猫，此时跑到奶奶身边坐下，抬头说，娅娅也要去。

    路欣美笑着说，好好，娅娅也去，把爸爸一个人留在家。

    2

    虽然过了下班时间，虽然已经没有事需要加班处理，但张华还是坐在办公室。并不是他不愿下班，是他在等蒋建龙。

    下午蒋建龙通过内部电话告诉他，晚上一起吃饭。

    就算让他再多等两个小时，他也会一直等下去。

    他一直认为，任何一个成功人士身上都有值得自己学习的东西，都有值得自己尊敬的地方。即使自己快要离开集团，离开这座城市，蒋建龙无疑还是值得自己去学习与尊敬的人，更是值得自己去等的人。

    蒋建龙当然不会让张华等两个小时。

    司机开着车也去了酒店，但蒋建龙却是坐张华的车。司机当然单独吃饭，然后等着他与张华吃完。

    点完菜，服务员关上门出去，蒋建龙说，以后我们可能没有一起吃饭的机会了。

    张华笑笑，说，如果以后董事长能想起我，给我打电话，一定过来陪您吃饭。

    蒋建龙笑着说，这可不像你，你很少说这种矫情的场面话。

    张华笑笑没说话。

    蒋建龙说，其实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不是你的工作能力，是你既内敛又尖锐的性格与观察力，与你谈事情，不必费神，不必担心跑题，更不必虚假客套。

    张华笑了笑，说，其实我对自己的判断与董事长恰恰相反，我觉得自己是完全融入了这个社会，真正能做到不虚假不客套的是子鹏。

    蒋建龙说，但子鹏没有你这样的观察力与判断力，与他谈一件事，可能说很久，他还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

    又说，今天不谈公事，你不必喊我董事长，说实话我还是习惯你喊我伯父，这样你的身份就是子鹏的朋友，而不是我的员工。

    这句话让张华马上明白，今天蒋建龙单独与自己吃饭，不是谈自己要走的问题，而是谈蒋子鹏的问题。于是说，那好，今天我就以子鹏朋友的身份陪伯父吃顿家常便饭。

    蒋建龙带着赞许的微笑，说，跟你聊天真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可惜我知道留不住你。

    张华笑着说，伯父，您刚才说过，今天不谈公事。

    蒋建龙说，好，今天不提这事，你应该清楚子鹏与秋蓉最近的一些事吧？

    张华点点头。

    蒋建龙说，你怎么看？张华笑着问，不知伯父是指哪一方面？

    蒋建龙说，对秋蓉怎么评价？我相信你已经知道她最近的一些变化。又补充一句，跟你直说也无妨，酒店新任经理于鸿飞是我挑选的人，你应该知道，子鹏的朋友我都认识。

    张华对这件事并不意外，说，既然伯父已经很清楚秋蓉在管理上所展现的能力，我就不多说什么，只说一句话，有些人一旦遇到特定的环境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蒋建龙问，怎么解释？

    张华说，伯父应该知道前苏联是在叶利钦手上解体的，这样一个在今天看来极其伟大的人物，但当初对政治一点兴趣都没有，在极其不愿意的情况下被迫走上政坛，后又被逐出政坛，戈尔巴乔夫更是对他在政治上下了终身封杀令，谁知他从不愿接触政治到迷上政治，不屈服的他最终用另一条路重回政坛，并让曾经在他看来像神一般的戈尔巴乔夫低头。

    蒋建龙开始沉思。他当然明白张华是用这个例子来暗示熊秋蓉可能会在某个陌生环境与平台上完成蜕变，从而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蒋建龙看着张华，问，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让叶利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张华说，对伟人的心理我从不敢妄加猜测。

    蒋建龙说，那如果是普通人呢？比如说秋蓉。

    张华说，我跟秋蓉认识已有一段时间，个人感觉，她没有成为女强人的心理，她更多只是考虑如何生存，只不过她做事比多数人认真，这个认真会让很多原本不奢望成功的人最终成功了。

    蒋建龙说，可她目前的行为不仅仅是认真，她在努力想让自己所做的事提高一个平台，她自己也在努力想成为另外一种人。

    张华说，那是因为她有明确的动机在支撑自己去这么做。

    蒋建龙问，你觉得她的动机是什么？

    张华笑了笑，说，伯父应该很清楚。

    蒋建龙没继续问，他明白张华所说的意思。熊秋蓉这样做，当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能与儿子走到一个平行线上，希望自己能配上儿子，希望将来能配得上蒋家儿媳这个称呼，最终能光明正大的与儿子组建家庭。

    蒋建龙沉思一会，问，你觉得凭秋蓉的能力，最大限度的发挥，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张华说，这个不好预测，人的潜力很难判断。笑了笑，继续说，也许伯父不知道，几年前的我还在一家小公司的人事部门打杂，当时想，这样平静过一辈子挺不错，到老了不能工作的时候，能混到人事经理的头衔再退下来肯定很幸福。

    3

    蒋子鹏晚上没有留在家里睡，还是去了咖啡店。却没看见熊秋蓉，陈颖说她去了酒店。

    蒋子鹏到酒店，刚推开自己办公室门，就看到熊秋蓉趴在办公桌正在写着什么。看他进来，熊秋蓉说，子鹏，你来得正好，傍晚于经理打电话说过两天有一场婚礼，场面很大，我正在核算成本，你来看看。

    蒋子鹏坐到一旁没理她。

    熊秋蓉把笔放下，笑着说，别人结婚你不高兴？

    蒋子鹏说，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熊秋蓉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说，好端端的又在跟谁生气？

    蒋子鹏看着她，说，当然跟你生气。

    熊秋蓉笑了笑，说，我怎么啦？

    蒋子鹏说，这些事根本不需要你来管，酒店举办的酒宴多着，难道每次你都要亲自参与？

    熊秋蓉说，我没说自己要参与，只是想核算下，看一场婚礼大概需要多少成本，这样就能知道大概的盈利。

    蒋子鹏说，酒店盈利状况有财务报表能反应出来，何必花时间去了解所有的细节。

    熊秋蓉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不算就不算。

    走到办公桌前，把桌上的纸张、笔记本与一些资料放进包里。拿着包走过来拉他起来，说，走吧，我们回家。

    蒋子鹏说，你又带包回家。

    熊秋蓉笑着说，这个包可是你买给我的，当然要随时带在身边。

    蒋子鹏当然不是介意她带着包，是介意她包里的那些东西。

    蒋子鹏知道她包里装着很多资料与文件，还有一本很厚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到底记了些什么，蒋子鹏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从来没去看过。但她知道熊秋蓉回到家，肯定会拿这个笔记本出来看，有时还在上面写点什么。

    车上，蒋子鹏说，晚上回家别再拿包里的东西出来。

    熊秋蓉笑着问，为什么？

    蒋子鹏说，我不希望你回到家还在工作。

    熊秋蓉笑着说，可是包里还有我很私人的东西，也不能拿出来？

    蒋子鹏说，除了私人物品，涉及到工作方面的东西都别拿。

    熊秋蓉说，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

    过了一会，蒋子鹏说，我妈想让娅娅周末去学点才艺，她说现在的小孩都在学这些，像小提琴钢琴什么的。

    熊秋蓉说，也可以，以前没条件让她去学这些，只是谁来接送她？

    蒋子鹏说，在我家附近找才艺学习班，周五晚上我送娅娅回家，周六周日让我妈接送她就行。

    熊秋蓉说，这样好吗？

    蒋子鹏说，怎么不好？我妈肯定乐意，但你让娅娅学什么比较好？

    熊秋蓉说，文静典雅点，像古筝古琴什么的，或外语什么的也行，只要别太闹，女孩子以后性格还是文静点好。

    蒋子鹏当然明白她所指的别太闹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下午回家接娅娅时跟妈妈说了这事。路欣美说，那就在家附近找个好学校给娅娅报名，你们忙你们的，我来接送娅娅。又说，学学古琴古筝什么的的确很好，过几天我去买几个质量好的古琴古筝放家里，以后可以让娅娅在家弹给我听。

    刘妈笑着说，小女孩学学这个的确挺好，看电视里那些穿着古装弹琴的女孩子，觉得真是太美了。

    娅娅不懂这些，抬头问，弹琴真的很漂亮吗？

    路欣美笑着说，当然漂亮，以后娅娅穿着漂亮的衣服坐在台上弹琴，就是最最漂亮的小公主。

    娅娅呵呵笑着说，太好了，娅娅要去学。

    显然他们都忘了一点，娅娅到底适不适合弹琴。

    路欣美更是不考虑这些，她所想的就是自己孙女不能比邻近别人家的孩子差。既然别人家的孙子孙女能有炫耀的才艺，自己孙女当然也要有值得炫耀的才艺。

    所以接下来几天她把精力都放在找少儿才艺培训班上。除了这件事，她还在准备几天后娅娅的生日。由于精力都放在这些事上面，暂时也忽略了儿子与苏怡文的事。

    蒋建龙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些上面。他是个极其理性的人，他的思维与一般人不同。甚至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他的内心。

    但张华知道他最近在思考什么问题。至少在对待熊秋蓉这件事上，张华知道他的想法。

    那天晚上与蒋建龙吃饭后，张华就隐约猜到蒋建龙的想法，所以对于几天后蒋建龙单独找熊秋蓉吃饭，他一点不意外。

    坐在咖啡店，他对蒋子鹏说，不用担心，秋蓉回来带给你的肯定不是坏消息。

    当然，现在的咖啡店已经不属于张华，也不属于蒋子鹏，而是属于熊秋蓉。起码在法律上是完完整整的属于熊秋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