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关小禾心里莫名一动。她望着郑夫人笑道：“我爸妈都是很普通的人，下岗工人。”

    不知道为什么，关小禾一进郑书记的家说的就是普通话，尽管郑夫人说的就是凤城话。

    “是吗？”郑夫人一愣，似乎难以置信，“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李兰英，很普通的一个名字，夫人您认识她吗？”关小禾笑道。

    郑夫人深深地望了关小禾一眼，喝了一口茶，摇摇头，又点点头，“李兰英？哦，不认识，兰英——深谷幽兰，落英飞下满庭芳，缤纷妙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好名字。”

    关小禾睁大眼睛，差点笑出声来，这个也叫好名字？郑夫人这张嘴真不是盖的，就关小禾所知，自己所住的小区，叫“根英”“兰英”“莲英”的中年妇女不计其数，她们大多出生在一个崇拜英雄的年代，和屈大夫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孙阿姨过来给大家添茶，关小禾听见郑夫人吩咐道：“孙阿姨，你把上午刚到的燕窝拿些去浸一下，发好后仔细的挑出杂毛，用椰汁炖炖，别又跟昨天似的，贪方便拿牛奶——牛奶跟燕窝冲的……”

    孙阿姨有些尴尬，忙点点头，“不会的，我这就去，这就去。”

    郑夫人抚了下自己的脸，笑道：“关小姐，我这个年纪，不比你们女孩子，一个个看上去粉嫩嫩的，我若是再不保养，简直不能见人了。”

    关小禾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郑夫人的皮肤，果然比一般人要莹白光洁，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五左右，也是，这人天天吃炖燕窝，皮肤还能没个好？

    “郑夫人您说哪儿的话？我看您这皮肤好应该是天生的，如果没有先天的底子，光靠后来的保养也没用的，”关小禾大大方方地说道。话一出口，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普通话的明智，普通话用来说谎说大话或者闲聊，似乎都无大碍，似乎是借了别人的语言，说什么都不必负责，凤城话就不一样了，只要说上一两句小谎，她马上会脸红。

    “哦，是吗？你这孩子……”郑夫人喜滋滋的，朝楼梯处望了一眼，“怪不得家骏一门心思的喜欢你，连安书卉那个女人都不要了。”

    郑夫人也知道安书卉？看来李家骏跟安书卉……关小禾低头喝水。

    郑夫人是个玲珑人，似乎一下明白了关小禾的心思，忙说道：“关小姐你别误会，安书卉那女人，想必你是知道的，那女人我看着就不喜欢，幸亏家骏没有跟她一起，否则我今天连门都不让她进……”郑夫人说着说着似乎动了真气，关小禾不明白她们之间的曲曲弯弯，唯有不说话，含笑点头。

    “家骏这个年轻人，我家杰明是很看好他的，要不是我们家那丫头……我还有心将家骏招回家做我女婿呢，呵呵！”郑夫人拍了下关小禾的胳膊，笑道：“说笑的啊，你别介意，不过你找家骏做丈夫真的是找对了，先不谈家骏的家世地位，他这年龄也适合你，女人吗，不怕嫁老，就怕嫁小，男人三十多岁是个不错的年纪，我总觉得，男人年龄大一点会成熟一点，知道疼女人，而女人就应该天真一点，这样不容易衰老，郑小姐你说是不是？”

    “对，您说得对，”关小禾不觉连连点头，心内赞叹，郑夫人的思想真正务实，自己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关小姐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跟家骏相差八岁。”

    “真的？哈！巧了！我跟我家杰明也是相差八岁！”郑夫人笑起来，起身道：“啊呀，关小姐，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关小禾也起身，也笑：“嗯，有缘，有缘。”

    她感觉自己笑得很傻很僵，但那也得笑。从来都是祸从口出，没有祸从笑出的。

    郑夫人朝楼上望了望，说道：“乘着他们两个男人还没下来，我带你去我女儿的房间瞧瞧，说实话，我一看到你就想到我那丫头，哎……”

    郑袖的房间就在楼下，大概有三十个平米，布置得非常简洁雅致，西式的实木床，连床头柜都没有，房间里有一只茶色的水晶茶几，上面放了几本杂志和几张报纸。

    郑夫人走过去，拿起杂志，随手翻了翻，“这些杂志还是她去年在家时买来看的，对了，这报纸上有她最新的照片呢！”郑夫人拿起报纸，找到照片，欣喜地给关小禾看，“你看，这是她前些日子寄回来的，这丫头，居然自作主张……”

    关小禾接过来一看，报纸一版的右侧有一张两寸左右的照片，上面赫然是郑袖和孙锦成两个人！郑袖眉飞色舞，孙锦成也是笑嘻嘻的，两人一付没心没付的幸福情侣样。

    这是一张美国当地的中文报纸，这版似乎全用于布告之类，上面有不少谁谁生日，谁谁结婚之类的告示，郑袖他们的照片下面写着：郑袖小姐和孙锦成先生订婚之喜。

    订婚？为什么不索性回国结婚呢？把凤城最大的宾馆包下来，筵开几百席请客撑死亲友好了，还要罗里吧嗦的订婚？毛病。

    “这个就是我家袖子，旁边这个男的是她男朋友，这丫头居然自作主张就订婚了，也没通知我跟杰明，关小姐你看照片上这男的怎么样？看上去还顺眼的样子，”郑夫人兴致勃勃地问道。

    关小禾笑道：“看上去似乎是个华侨啊？人长得不错，郑小姐的眼光肯定是错不了的。”

    “他不是华侨，是本地去美国的留学生，”郑夫人将报纸从关小禾的手中抽出来，依旧小心地放回茶几上。

    关小禾注意到郑袖的房间竟然意外地没有任何衣橱，不过墙壁的一侧似乎有个暗门，她走过去轻轻一推，这才知道其中的玄妙，里面竟是一屋子的衣服！

    各种各样的衣服用敞开的架子瓜着，春夏秋冬，各种风格，一应俱全，鞋子更是多达上百双，而且看上去都是簇新的，款式多多，并且用类似商场里的那种旋转架子布置，好方便于挑选搭配着穿。里面还有很多布娃娃，中国的外国的，黄头发的黑头发的，总之，这是一个女孩子梦中的童话世界。

    有这样的一个女友或妻子做支撑，孙锦成以后无疑会生活得很好，关小禾正在心里感叹，突然听到楼梯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家骏，你今天输得心服口服吧？”

    “嗯，心服口服！”这是李家骏的声音。

    “啊呀，他们下来了！我们也出去吧!”郑夫人边说边朝外走。

    关小禾赶紧跟着出来，她知道刚才那笑声一定出自郑袖的父亲——市委书记郑杰明，她几乎可以肯定，只有那种生活惬意万事如意的男人才能发出这样放肆的大笑，她的父亲就笑不出，她偶尔听到的总是他那种嘿嘿嘿的小心翼翼的笑声。

    “这个就是小关吧？”郑杰明指着关小禾，注视着她温和地问道：“怎么样，刚才跟你郑伯母谈得还习惯吧？”

    郑伯母？关小禾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但还是马上点头道：“习惯，习惯，郑夫人说话风趣，人又年轻，看上去至多像我姐姐……”

    “姐姐？哈哈！”郑杰明爽朗地大笑起来，深深望了关小禾一眼，对李家骏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跟我讲，说小关不善言辞，怎么我看一点也不像啊？”

    李家骏走过来揽住关小禾的肩膀，轻轻按了按，笑道：“我想这应该是夫人的功劳吧，她被夫人一浸染……”

    “去！我哪有这么大能耐！”郑夫人笑着一拍李家骏的胳膊，转身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菜好了没有。”

    郑杰明在桌边坐下，点了一支烟，“刚才跟家骏杀了一盘，脑子才清醒了，这两天事太多，觉也睡不好，”他看了关小禾一眼，笑道：“没办法啊，小关你年轻人不懂的，人老三样宝：贪财，怕死，睡不好，我后一样特别明显。”

    “我看您一点也不老啊，”关小禾试探地笑道，这个市委书记郑杰明看上去似乎一点架子也无，男人到了他这个年龄，如果有钱有势，一定是明理可爱的，年轻时的轻佻和不负责任全部不见了，有的是了解和体贴。

    “真的？”郑杰明望着关小禾，似乎很开心，然后他的神情越来越复杂，脸转向李家骏，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家骏，我怎么看着这小关很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的？”

    “在哪见过的？”李家骏重复着这一句，几乎想说郑书记您就别装了，您赶快承认她是您女儿吧，但终于还是憋住了，他笑笑道：“郑书记您忘了？今天电视上的那个姑娘，捐款的……那个姑娘就是小禾，当时我也很意外……”

    “哦？是吗……对对对！”郑杰明一拍前额，大笑：“对！瞧我这记忆！小关，我还让电视台找你呢，没想到你就在我身边！”

    关小禾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但隐约觉得这郑书记有些奇怪，甚至有些作态，说话时的声音动作都有些夸张，她奇怪地望了李家骏一眼，敏感地觉得他带她来这儿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饭菜搬上来了。

    一共四人吃饭，场面却有些奇怪，可以用悄无声息来形容。

    桌上只有五六个家常菜，荤素搭配，包括豆腐干花生米等等，唯一的荤腥可能就是鱼头豆腐了。

    郑杰明夫妻招呼了一声，并各自拿起筷子吃将起来，关小禾跟李家骏对视一眼，两人各夹了一块菜在嘴里，细细咀嚼。

    郑夫人吃东西是每样尝一小碟或者是一小碗，甚至仅仅尝一汤匙，仿佛神龙尝百草，然后就不再动筷子了，静静地看着大家吃。关小禾疑心她在节食，否则以她的年龄而言，哪来这么好的身材？

    郑杰明吃饭也同样是无声无息，关小禾此时才看出这对夫妻还是很搭配的，郑杰明人长得威武，吃相却很斯文，嘴巴的动作不大却又精确也并不露出牙齿，似乎可以利索地对付一些难以对付的东西：鱼头，他就仿佛是以嘴作刀，给这些食物做着一个不动声色的手术，可以想象，他在官场上，一定是个狠角儿。

    主人不说话，自然没人说话了，一顿饭吃得关小禾如坐针毡。

    最后，郑杰明嘴巴一抹，终于开口说话了，“嗯，好吃，真好吃！金圣叹说花生米和豆腐干一起嚼，能嚼出火腿的味道来，这两样东西我就是吃不够！”他边说边客气地问道：“小关，你吃饱了吧？我怎么就没见你好好吃？”

    “饱了饱了，”关小禾忙回答，她敏感地注意到郑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李家骏也放下筷子，笑道：“呵呵，花生米和豆腐干，郑书记的爱好多年来一直不变。”

    郑夫人突然笑着插上一句，“他呀，他的爱好自然是多年不变了，多年的旧情人还放在心中时不时的想起来念叨一番呢！”

    郑杰明很明显有些尴尬，瞪了夫人一眼，低声道：“胡说什么呢！赶紧收拾桌子忙你的去！”

    郑夫人不再说话，和阿姨两人默默收拾桌子，关小禾赶紧也上前帮忙，哪知郑杰明却说道：“别，小关，你今天是客人，还是让你伯母忙吧，她反正成天也没什么事，我们到那边沙发上坐下歇息。”

    关小禾只得跟着李家骏到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郑夫人，只见她头低着收拾桌上的碗筷，看不清表情。

    旧情人？郑夫人为什么会这么失常说这种不得体的话？按理说不应该的，感觉上这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再联系到郑杰明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客气，关小禾有些不安，似乎隐隐觉察到些什么。

    孙阿姨无声无息地泡好三杯茶送过来。

    李家骏喝了一口，赞道：“这茶真不错!”

    郑杰明捧起茶杯，说道：“做人要跟这好茶叶一样，沉得下去，稳得住，尤其是男人，不沉稳就别想有出息，你们年轻人，有空就应该多喝茶，喝茶能让人静心，现在这个社会，有些事情，不静心下来就做不好的，”他边说边朝李家骏望了一眼，李家骏嗯了一声。

    “家骏啊，”郑杰明望着关小禾，笑了笑，“小关一看就是个实诚孩子，我喜欢，本来我对你们的关系是提反对意见的……但是，做事要注意方法，策略，家骏你说对不对啊？”

    “是是是，”李家骏笑着点点头，对关小禾使了一个胜利的眼色。

    郑杰明瞪他一眼，“你别光顾着笑！我还没说完呢！这届人大选举，丁保国就被一个人大代表给扳倒了，你说一个人大代表会有这么大的能力让丁保国一个掌握实权的人下台吗？真正的原因是，他给对手们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他背后包二奶也就算了，竟然想把二奶那孩子转到自家户口本上，你说他是不是活昏了？打个比方，一个人摔倒了不要紧，马路上来一辆车也不要紧，怕的就是你在摔倒的同时正好来了一辆车，这就要命了，什么是时机？这就是了！什么时候把握它，什么时候避开它，要有分寸，别一时兴起……”郑杰明说着还不忘跟关小禾解释：“小关你别多心，我就是说他几句，这小子最近浮躁得很……”

    关小禾忙点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至于应该什么，她一点都不清楚，只觉得坐着拘束得要命，恨不得立即离开。

    “家骏，拆迁办那边的人派过去了吧？”郑杰明突然说道：“这事一点马虎不得，必须赶紧执行。”

    “您放心，已经派了。”李家骏点头。

    郑杰明说道：“一个城市，没有干净整洁的街道，没有漂亮整齐的楼房，那还叫城市吗？凤城必须得全新规划！”

    从男子男人的交谈中，关小禾才知道，原来，近年来，凤城城市各处拆迁不少，一些老百姓为了阻止拆迁，陆续长途去**上访，但这次马上就是国庆60周年大典，为了造成一个祥和的环境，让国庆60周年大庆能在一片祥和的声音中进行，凤城市政府特地阻止了一支赴京的队伍，由拆迁办动迁组的工作人员担当主力，或晓之以礼，或动之以武，务必要将那些上访的人拦截于途中或拦截于**城下。

    其实这并非一件今年才出现的稀奇事，阻拦上访的人早已经形成了一个专业群体，有些人都已经常驻**了。

    郑杰明兴致勃勃地说道：“明年，我准备将市政府大楼重造一下，凤城人民的形象不能丢，家骏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啊？重造市政府大楼？那还得要花多少钱？一座凤城大桥已经让地方财政严重吃紧了，李家骏楞了楞，忙说道：“其实，如今的办公大楼应该还可以再用几年，不至破败……”

    郑杰明大手一挥，“那怎么行！我没几年就退休了，总不能将这么一座破楼交给我的下一任手上，那不是图惹笑话吗？我总得为下一代做一点贡献吧！”

    见李家骏不说话，郑杰明笑道：“我知道你是担心财政吃紧，不用担心，去年到今年，我们凤城的房地产业就顶过去十年的财政收入，造市政府大楼的钱还是掏得出的，这也是为政府机关的所有工作人员造福，是件好事，家骏你说是不是？”

    这边李家骏还没想好说辞，一直没说话的关小禾却忍不住了，“郑书记，我有几句话要说。”

    “哦？你说，你说。”郑杰明似乎颇有兴致。

    “我不觉得市政府大楼的楼房高造得气派就代表凤城人的生活发达了。”关小禾说道。

    郑杰明一愣，依旧面带笑容，“说说你的理由。”

    “我记得去年的时候，我们电台的同事一起到浙江的一个海岛上去玩，路过当地的政府办公大楼，这大楼大概有十几层高，前面是几千平米的广场，广场前面，有巨大的城标，还有喷水池，草地，总之很壮观的，也是巧了，晚上我在宾馆里上网，在当地的一个旅游论坛里，看到一个导游发了一篇帖子，说他带了一个英国的旅游团，英国客人看到那幢政府大楼时，个个叹为观止，说是在英国就没有这样豪华的政府办公大楼，许多城市政府办公楼还是十**实际的破烂建筑物。”

    “这个导游的帖子带有一股炫耀的性质，第二天我们到海边玩的时候，在沙滩上遇到六七个在沙滩上扒海螺的当地人，他们说他们就靠这个营生，运气好的话，每天能从沙地李面扒出三斤左右的海货，能赚二十多块钱，每月有六百多元的收入，后来我还经过一个山区，那种生活水平，就更不用提了……”关小禾边说边望郑杰明。

    “继续说下去。”郑杰明双眉紧皱，李家骏知道这是他要发作的前兆，他赶紧推推一侧的关小禾，这丫头，平时文静得什么似的，现在逞什么口舌呢！

    关小禾似乎没有意识，继续说道：“我的感觉是，楼房高并不能代表一个城市就发达，英国的政府大楼虽然破败，但没有影响他们的行政效率……”

    郑杰明哼了哼，说道：“小关，难道你没有觉得凤城现在比以前漂亮多了？”

    关小禾点头，“确实，有很多地方都比以前漂亮，也干净气派，甚至有些地方我看比美国都漂亮，但是，郑书记，只要一离开凤城的市中心，走到城市大街的背后，就会有许多触目惊心的反差，你譬如……”

    郑杰明一下子站起来，大声道：“你这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做的都是些面子工程？形象工程？我从来没有为凤城的老百姓着想？”

    关小禾吓得一跳，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没有……”

    李家骏忙不迭起身，“郑书记，别生气，小禾她不懂事，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您别跟她计较……”

    “哼！”郑杰明瞪了关小禾一眼，顿了顿，气冲冲上了二楼，随后听到“啪”的一声关门声。

    楼下的两人随之一怔。

    关小禾被这瞬间雷霆之怒惊得头脑发昏，她只不过说了几句真话，堂堂一个市委书记，何至于……

    “我们走吧！”李家骏叹了口气，上前拉了拉她的胳膊，低声道：“你呀！傻丫头，你以为你是谁呢！”

    郑夫人匆匆从厨房赶出来，夸张地望了望楼上，连声说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发什么火呢？哎呀呀！家骏，关小姐，你们别跟他计较，他一会儿就好了，有时候他连我都呵斥呢！”

    “夫人，我跟小禾先走了，改日再带小禾来拜访，”李家骏说道。

    “嗯，好，以后大家要多来往才是，我就是喜欢你们年轻人，尤其是你，关小姐，我不知道有多喜欢你，你这孩子，瞧瞧这脸蛋，漂亮得不像是真的！”她边说边亲昵地捏了关小禾的脸颊一把。

    她对关小禾还是很热情，但已经是一种夸张了的热情，就像一个大人在街上偶遇熟人，对熟人怀中那婴儿的逗弄，这感觉让关小禾很不自然。

    关小禾笑道：“以后我一定会过来拜访夫人的，也欢迎夫人到我家去玩。”

    自然不是真的，她若真的去了关小禾家连她坐的地方恐怕都腾不出来，表面功夫做到了顶层就是诚心诚意地大讲假话。

    关小禾对自己现在的巧言令色十分吃惊，若是刚才，不那么激动，一口气说出那样的一些话，也不至于惹得书记大人……

    关小禾跟着李家骏离开市委书记的别墅，两人缓缓朝前面停车处走去。

    关小禾叹了口气，低声说到：“对不起，我真是的……这下你的书记大人更加不喜欢我了。”她确实是后悔了，这些话要说，也不应该跟李家骏在一起的时候说，这不是影响他吗？但她心中并没有惧怕，隐隐中似乎是仗了谁的势，说不好的一种感觉。

    李家骏面色也有些不好，但还是强自安慰道：“不会的。”

    关小禾沮丧道：“算了吧，本来六十分勉勉强强，现在肯定是不及格了。”

    李家骏柔声说道：“他喜欢不喜欢有什么用，只要我喜欢就行了。”

    李家骏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

    他的心里一点都没有怪关小禾的意思，事实上，这丫头刚才的那一番侃侃而谈正是他想说而不敢说的。

    想不到一向给他唐诗宋词感觉的她竟然也有这番见识。

    事实上还有更严重的。

    看看凤城市的日报，晚报，有几天没有土地挂牌拍卖公告的，这公告还一大块一大块的，甚至占用了一整版的篇幅，洋洋洒洒，可以竞拍的地方真不少，可是，土地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一旦卖完了，地方政府以后该怎么创收？以后凤城市政府如果不再有土地批租，地方财政的收入还能有多少？

    这实在是一个不能不令人深思和忧虑的问题，以周越的公司总部所处的地理位置而言，占用的就是大好的耕地啊！

    “先送我回家吧，我有些累，”关小禾说道。刚才又是应酬又是发言，神经绷得紧紧的，现在一旦松弛下来，人马上就觉得累。

    李家骏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对于郑杰明刚才的震怒，他看不出什么迹象。

    两人一路无话。

    不久，李家骏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朝关小禾望了一眼，放到耳边，“郑书记……”

    “小关是跟你在一起吧？你跟她说一下，刚才我那脾气不好，别把她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