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青无所谓道：“姐你急什么？我又没跟他要！是他自己偏要给我的，正好我需要，我为什么要推辞？”
关小禾忍不住提高了嗓音，“偏要？他钱多得没地儿去偏要给你？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关小青并不惧怕，说道：“我为什么说不出口？周越说，谁让我是他妹了……他跟我说，我要是有了房子，以后就不会胡乱地为了房子把自己给嫁出去，这样将来才有可能幸福……”
关小禾听到此话，怔了半天没吭声，然后望了妹妹一眼，突然笑了一下，说道：“看来他这个哥哥倒是当得比我这个姐姐还正宗，什么工作啊男朋友的，你的一切的一切，他都能抢在我的前面知道。”
关小青没好气道：“是你自己不关心我，还赖人，”说完这句，关小青弯腰捡起地上的书递给关小禾。关小禾注意到妹妹最近似乎连手指都有些黑了，衬托得手指上的那只花型夸张的银戒指闪闪生光，她洗过的长头发卷卷的，像一只牧羊犬一样披散在身上……
关小禾不觉皱眉道：“怎么回事？你出门不是有车吗？怎么还晒得这么黑？”
“我现在很少开车的，”关小青笑道：“我正准备把那辆车卖掉呢，就我现在拿的那点钱，汽油费都不够的，我总不能让周越再给我出汽油费吧？姐你说是不是？就是亲哥哥也不作兴这样的……”
关小青说完这话，冲着关小禾做了个鬼脸，像是卸下了心中的什么重担似的，嘘了一口气，转身继续上网。
关小禾不觉怔怔地望着妹妹光洁的后背，妹妹变了，不光是表面，还有内里。
她知道，她再也不用替妹妹担心了。
这一切，到底是周越的功劳还是赵启明的功劳？
说不清。
周越他如此慷慨，仅仅因为小青长得像他逝去的妹妹吗？
关小禾心里乱纷纷的，什么情绪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拿起手中的《萤窗异草》来翻，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这些日子发生的很多事情浮上眼帘，柳书记的眼神，李家骏的眼神，周越的眼神，甚至，采菲那孩子的眼神……一波一波地袭击着她，她觉得快要承受不了了，干脆扔下书，躺下来闭上眼睛。
房间里只听见关小青噼里啪啦敲击有节奏地敲击键盘的声音，她在聊天。
回家的一路上，李采菲几次试图跟爸爸搭讪，李家骏都沉着脸没理女儿，这孩子今晚实在有些过分了，他得给她一点教训，不能再让她那么任性。
到了家，打开灯，李家骏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关小禾，她受了委屈，自己还没好好安慰她呢。在金聚德她虽没有表达什么不满，但是心里一定很难过，一想到这个，李家骏就觉得特别内疚。
“爸爸……我难受……”李采菲怯怯地走上前，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李家骏忙放下手机，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李采菲护着脖子，嘴巴一张一合的，得说不出话来……
李家骏心知不好，赶紧顺手拿起身边的一条毛巾捂住女儿的嘴巴，拉着她的胳膊说道：“快！快去卫生间！”
卫生间里，李采菲低头大吐特吐，不光晚上吃的东西全吐掉了，中午吃的也吐了，甚至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李家骏忙不迭在一边倒水给她漱口。
李采菲吐出一口水，抬起头，眼睛迷茫地望着李家骏，有气无力道：“爸爸，我……我眼睛好像有些看不见了……”
李家骏大吃一惊，望望女儿，孩子面色灰白，嘴唇也是灰白，看上去不是撒谎，他忙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冰块来，用毛巾包住了，轻轻按在女儿的眼皮上，过了一会儿，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李采菲张开眼睛四处看了看，摇摇头，“眼前的东西晃晃的，眼皮很沉很重，爸爸，我是不是快要瞎了……”
她恐惧得扑进李家骏怀里一下子大哭起来……
李家骏火速将女儿送到医院，挂急症，女儿在检查的时候，他在一边焦急地踱来踱去，这女儿，虽说不是亲生，可是，这十几年相处下来，他已经将她看成了亲生，女儿突然有病，做父亲的怎能不急？要是她小小年纪有个毛病……真叫人想都不敢想……
终于检查好了，医生告诉李家骏道：“李市长，放心好了，你这孩子生理上一点问题都没有，除了胖了点需要减减肥外，她健康得很呢！”
李家骏难以置信，“没有问题？那她的眼睛跟呕吐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她是个鬼精灵，眼睛可以假装疼，但是，呕吐是装不了的呀，他亲眼在一边看着孩子吐得眼皮直翻难受之极……
医生说道：“这种情况我们并非第一次遇到，既然排除了生理问题，应该说是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李家骏张大眼睛，望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儿，这么个小人儿，有什么心理问题？
医生笑了笑，问道：“李市长，请问你今天有没有说孩子什么？”
李家骏一愣，点了点头，“是，她今天做错了事，我确实是说了她一句，难道就是这句话让她有了心理问题？”
“我想是的，你这孩子现在正处在青春期，具有半成熟半幼稚的特点，在这个时期的孩子，生理，心理，社会适应性等方面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的敏感，像前天我接待过一位十二岁的患者，他平时正常得很，每次到上学的时候就会发烧，一放假就正常了，他父母起初以为他撒谎，打骂无数次不见好转送到医院来治疗，检查下来证明孩子并不是说谎，他确实是发烧，因为成绩不好，上学怕老师骂，心理上的惧怕导致了一种生理上的自救……你这孩子今天突然呕吐，眼睛发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种生理反应，也只是不想被你骂……建议你平时多跟孩子沟通沟通……吃两天药，休息休息就好了……”
“谢谢医生，我明白了，”李家骏说着望了望躺在病床上的女儿，他忍不住心内发酸，这傻孩子，他才不过说了一句，她居然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自己真的是因为小禾而忽视了女儿的存在吗？
从医院回到家，李家骏伺候女儿洗漱完毕上床睡下，然后他才悄悄退了出来。
他拍了拍额头，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
白天的工作已经够忙的了，有时候晚上还要应酬，他实在没有多大的精力来照看女儿，看这样子，女儿对小禾并不友好，小禾现在又怀孕了，也受不起多少刺激，这个孩子，是不是该交给安书卉呢？
如果给她，以什么名目？自己舍不得不说，别人势必还会拿这个做文章，说他有了新欢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交给安书卉就真的对孩子好了吗？即便她疼孩子，能抽出时间来真心实意地对孩子好，孩子也会以为，自己没有了妈妈，亲生爸爸又不要她了，这对她小小的心灵会是多大的伤害？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完全没有主意了。
哎！
李家骏在客厅里一个人坐了很久，终于站起身，走到女儿的卧室前，轻轻推开门。
站在床前，透过窗外微弱的亮光，李家骏注意到孩子眼睛紧闭眉头紧锁，显然睡得很不踏实，他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走。
“爸爸……”采菲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李家骏转过身，发现女儿眼睛闭着，以为她是在说梦话，摇摇头，转身。
“爸爸，”采菲突然一个打挺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几乎吓了李家骏一跳，他惊讶道：“你没有睡着？”
“爸爸，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采菲望着李家骏，怯怯地说道。
“瞎说！爸爸怎么会不要你？”李家骏打开灯，在床边坐下来，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胡思乱想？”
采菲低声抽泣道：“书卉阿姨说，爸爸现在有了小禾阿姨，而且小禾阿姨又有了孩子，爸爸不会再要我了。”
“书卉？”李家骏听到这个名字便控制不住地很想骂人，但他终于还是止住了，忍耐地对女儿说道：“你怎么能听信别人说的那些话？难道你不相信爸爸了？你以前不是说世上你最崇拜的人就是爸爸吗？”
李采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当然啦！这一次我写的作文就是我的爸爸，老师还让我到讲台前面去读呢，说是写得很好！”
“真的？”李家骏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女儿那张可爱的胖脸，笑道：“告诉爸爸你都写什么了？”
“我写的标题是我爱爸爸，”李采菲骄傲地说道：“我的爸爸在政府机关工作，他个子很高大，人长得特别帅气，浓浓的眉毛下有一双乌黑的眼睛，他为人正直……”
李家骏不觉扑哧笑出声来，“这样写会不会太夸张了？同学会不会笑话你？”
“才没有！”李采菲急急说道：“同学们都很羡慕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