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吧,失忆这么老土的桥段也会发生?
“你是谁,真的是何晓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快速的反驳着,尔后,想起了自己的决定,我快速的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林白先生是吧?我叫何晓,对不起,是我的车不小心撞到了你,在你住院的这段时间内,我会负责你的医疗费用,也会好好的照顾你的身体,直到你康复痊愈为止,林先生。”
照本宣科的将早就打好的腹稿念了出来,我还一鼓作气的加上:“当然了,愿意这么做是出于我的良心,要知道,林先生,其实这次的事故你也要负一定的责任的。交警早就查看过那个路段的监控录像,当时是你自己冲出马路撞上我的车子的。我愿意照顾你,还要承担全部的医疗费用,只是从自己道德良心的角度出发。”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之后,我才发现,那个伤势严重手脚骨折身上还有一些皮外伤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昏睡了一天两夜才醒过来的男人,精神还不错,虽然还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却掩饰不住他眉宇间的俊朗。
难道真的是失忆了?听了我的话,他的目光呆滞,两眼无神的望着我。
“林先生,你——”
“你叫我林先生?晓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一开始的时候看到你这么温柔,还以为——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
终于可以确认,这个人,还是那位林白先生,一点都没有失忆,精神失常等乱七八糟的戏码也没出现。只是他这说话的腔调,太琼瑶戏码了,妈的,我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林先生,我都说了,撞到你我也不是故意的,你问那么多为什么干什么?”
“你根本就一点都不体谅我的心情,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站在我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呢?”林白低声呐喊,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以反问来回答我的问题,很好,看来褚大夫的诊断果然很有效,完全是睡了一个好觉起来的林先生现在居然无聊到跟我争论起来了。
只不过,我们完全是在鸡同鸭讲,我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
“你知道在美国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吗,你知道我多么不容易才熬过来的?一回来,有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什么都不管,一放下行李我首先回家,看到的,只是一室的空落冷清。小晶的保险赔偿出了一点问题,暂时还拿不到那笔钱,要给对方报销医药费,她自己的手术费也需要很大的开销。为了筹钱,我绞尽脑汁,回到家里才发现,你是真的搬走了,什么都没了。晓晓,卧室里的那对胖娃娃是你拿走的,对不对?为什么,那不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我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他说话,脑子里空空如也,心里也是,什么都没想,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你知道吗,我连着在公司忙了三天三夜不敢合眼,只是想着,把事情先处理好,再去找你,可以给彼此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我抽时间去你家,得到的结果却是,你已经搬家了。连房子都卖了,电话也不肯接,你知道我当时站在那里人去楼空的凄凉感吗?”精神再好,林白现在也只是一个病人。
而且还是一个才刚发生重大意外没几天的人,才刚说完一段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好不容易费力将这些话都挤出来,林白开始剧烈的咳嗽。看他那个样子,似乎是,想将整个肺都给咳出来。
拍着他的肩背帮他顺气,倒了一杯水,给他轻抿一小口,我又说了一句多余的废话:“我现在照顾你,只是出于自己良心的谴责,绝对没有其它的意思。”
林白笑了,一个十分舒心的笑容,“我就知道,晓晓你还是关心我的。”
瞪了他一眼,反正那个男人皮厚,根本就没有感觉。
我转过头去,装作看窗外的风景,不想理他。
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十点钟了,我睡了这么久,今天早上起得这么晚?
这个时候,一个小护士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的是输液瓶。
在林白的胳膊上扎了一针,给他顺利地输液之后,小护士转身离去之前,却又对我说:“医生交代了,病人苏醒之后,要让他尽快的解大手。他这两天输液过多,如果不顺利排泄,也会影响身体恢复的。”
解—大—手——要我帮林白?为什么,护士小姐要对我说这个?望着林白脸上的贼笑,我欲哭无泪。
“晓晓,你知道吗,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你甜美的睡颜,我很开心。真的,觉得那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只可惜,这样的幸福你并不稀罕?我可有无不有的笑道:“幸福,是专门用来欺骗女人眼泪的虚幻名词。”
以为这样的问题就能难倒我吗?不就是帮一个行动不便即将半身不遂的男人解决生理需要吗?我在脸上挤出,一抹不算难堪的笑容:“林先生,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想拉屎吗?”
林白惊恐的眼睛瞪得老大,那难看的表情,绝对跟便秘了三天还没拉出来的人差不多,“何晓,你还是不是女人啊,对男人说这样的话?”
“管它男人女人的,不都要拉屎吗?你的手脚都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说你起码要在床上躺几个月。很容易便秘的,现在医生提前帮你想到了这个问题,提前解决不好吗?”
“你——你——你——”我相信,如果他现在活动自如,绝对最想做的,是叹气兼摇头;只是可惜,纱布石膏阻止了他的动作,林白翻了半天的白眼,最后也只是说:“我一早就醒了,看你睡得很熟,没忍心喊你。医生也来给我检查过来,都是皮外伤,好好的休养复建就可以了。”
“是啊,放心,祸害遗千年,你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死的。”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在心里不断的骂着自己的嘴贱。
不是说了只拿他当陌生人,还跟他这样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十分亲密的,这算啥?何晓,你真是作孽,自作孽不可活你不明白吗?
又来了,林白又拿那种琼瑶苦情戏女主的那种悲苦表情望着我,“晓晓,你听我好好的跟你解释一下好吗?”
“哎呀,时间不早了,林先生,你说你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对不对?”
虽然不明白我在搞什么鬼,好像是为了宽我的心,林白还是点点头,算是同意我的话了。
“昨天为了照顾你,我已经请假了,可是今天上午,有一个重要的CASE要我亲自去跟进,那个项目做了好久的,最后关头毁掉太可惜了。你自己好好的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或者做不到的,我会临时帮你请一个看护,可以吗?”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又接着说:“林先生,我已经是很尽心尽力的在这里照顾你了,却要是因为你,毁掉了我的工作,你忍心吗?”
“忍心。”林白赌气的回嘴,看我的样子,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差不了多少。
没理他,我请护理站的人帮忙,找了一个护工阿姨替我照顾病人两个小时,然后打车去了电视台。
当然了,说那份工作十分的重要,一方面是拿吴丹妮的说辞赌林白的嘴,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我自己,纯粹的鸵鸟逃避行为,宁愿去细心照顾一个昏睡的病人。
而对于这个已经醒过来头脑清晰的林先生,我反倒是不敢面对了,男人,都喜欢用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哄骗女孩子,我怕自己再度被他的话所迷惑了。
工作上倒没有多重要的事情非得我亲自去,其实重大问题已经敲定,细节问题也都商谈好了,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跟电视台广告部的人签约,顺利的完成了这项工作。
之后,鬼使神差的,居然往第一现场栏目组跑了一趟。
果然,看见了美丽动人花枝招展的唐大小姐,以及,一直都很喜欢围绕在鲜花周围的那一坨。
“何晓,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比唐芳芳还要先一步瞧见我,褚闵德笑着跟我打招呼。
“是啊,真巧,难道褚医生什么时候跳槽到电视台来了?连着两天,放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做,到电视台来报到,还真是用功啊。”我也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十分的虚假。
连唐芳芳都嗅到了,我话里明显的火药味道,凑到我耳边笑着打趣:“怎么,我们家的医生哥哥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没有说话,我只是,继续以一副冷笑的表情,望着褚闵德。望得他心虚的,低下了头。
“芳芳,恭喜啊,护花使者天天来找你吃饭,是不是好事近了?”
“胡说什么呢,我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唐芳芳娇嗔一笑。
这叫只是普通朋友?看他们俩那样子,我过来之前,两个人躲在这楼梯拐角处说悄悄话,那亲昵的姿态,根本就不避讳电视台大厅里的人来人往。
某只厚脸皮的男人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害臊了,一边附和着芳芳的话,强调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却又丢了一个飞吻过去。
“你下午还要上班吧?我也该去医院看看了,说是休两天的假,这人真是贱命啊,一闲下来反倒浑身不自在了。何晓,你是不是也要去医院?我送你过去吧。”
他使劲的冲我眨眼睛,根本就不像是在抛媚眼,那——摆明了是私下里有话要对我说了?
唐芳芳知道林白的意外情况之后,只说,让我好好的照顾,有空的时候,她会去医院探视的。然后,就走回栏目组上班了。
她还不知道,我和林白之间发生的事情,甚至也不知道——“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不让我告诉她,林白是我撞的?”
好汉做事好汉当,该我承担的责任,一定一定,不会逃避的。
褚闵德不说话,只是率先,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等我们都上了车,开出去电视台好远了,他才说:“这是林白交代的,不能让任何人,特别是他的父母,知道你也是这起车祸的事主。”
“哼,是他自己硬要撞上我的车子的,关我什么事?”嘴硬的强调着,不过我心里多多少少也明白,是我的车子将他撞飞的。
在这起事故中,我们两个人都要负责任的。
褚闵德没有理会我的话语,只是继续说:“林白说,如果他父母知道了真实情况,恐怕会对你的印象不太好。所以,一定要瞒着他们。”
“瞒,要怎么瞒?”我冲口而出,尔后,才发现不对近的地方,“那些话,是林白说的,林白亲自告诉你的?”
眯眼望着褚闵德,他要是敢点头称是,我非要打破他的脑袋不可。
这个说谎都不打草稿的男人,被送去医院的时候,林白浑身是血的躺着,已是昏迷不醒了,哪里来的时间机会告诉他这些?
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还真是有够厚颜无耻的让我无话可说了。
他还真的,很干脆的点头,“对啊,是林白跟我说的,就是在动手术打麻药之前,他告诉我的。”
…………
“其实送入手术室的时候,他曾经有过短暂的清醒时间,知道了事故始末之后,特意跟我交代的。我们不止是医生病人的关系,也算是朋友吧,帮他这点小忙也是应该的。所以那天晚上我把他的头上也用纱布包起来了,当时你的情况看起来是那么的糟蹋,如果让你知道,其实自己撞得人就是林白,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其实早就该想到的,前几次我身体不舒服,林白带我到医院看病。点名要挂褚闵德的号,除了褚大夫医术高超他十分信任,本身这两位就是朋友只怕也是一个原因吧?
其实林白应该更早的就知道,褚闵德跟他住在一个小区,他们再就在家附近见过?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很多,不过再一次的,我在心里提醒自己:何晓,这些,包括那个男人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了。
“我和林白之间没什么,如果你是来当说客的,就免了吧,我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劝慰的话语。”
“放心吧,我也不会那么无聊的,感情的人本来外人就无法插手。林白交代我们这些医生护士不要说,你自己在他父母面前也不要说漏嘴了。我只是,尽人之托忠人之事,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何晓,我只是,只是有一些事情想问你。”突然地,褚闵德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因为我就是坐在驾驶座副座,两个人距离不远,他的态度让我觉得奇怪,身侧一看,吓,甚至连耳朵根子都是红的,什么问题这么难以启齿?
结果,他问的居然是我的生辰八字,他是说了一个年月日,然后反问我,那是不是我的生日?
知道我的生日并不奇怪,很多人都知道的,我记得,当初在医院里填写病人资料的时候,好像也写上了我的生日日期吧?
只是,居然连我出生那一年的时辰都能够说得出来,还十分的精确,这才让我觉得惊异的。
“你怎么知道的?”
褚闵德的脸上,那神情,就更加的奇怪了,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了。貌似在专心开车,可是我知道,这位冷静的大医生,内心里,肯定不若他的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平静。
那双稳握方向盘的大手,隐约的,有一些在颤抖。
“那个出生年月日生辰八字没错的话,晓晓,当年你是在妇幼医院出生的,替你接生的医生姓何?”居然也学起了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喊我晓晓。
不得不说,效果惊人,这两个字由这位医生嘴里喊出来,我还真是,惊讶的差点从车上弹跳起来了。
“我是在妇幼医院出生的,不过当年给我接生的医生姓什么就不知道了,对不起,这么久远的事情我不记得。”
大概是觉得我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吧,褚闵德没有多说,只是依旧是冷着面容,“那就对了,哼,何太太,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做。”
“何太太?你是说我妈吗?我妈怎么得罪你了,褚大夫?如果是为了那几次她的出言不逊,我道歉,我妈这个人,只是市斤小民无知妇人一枚,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妈?哼,她还没有这个资格。晓晓,记住,我是你最亲密的人,以后都不会伤害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恨恨的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地,褚闵德的嘴巴又变成了蚌壳。
紧紧地闭着,不愿意再多言。
被他的那些话弄得,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有着许多许多的疑惑,再三的追问,他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一直到,我们到了医院,下车之后,他才又丢给我一句:“明天晚上,我跟何先生何太太约好了,会在家里见面。晓晓,到时候,希望你也在场。”
之后,他让我先去病房,自己却是走向医生办公室的方向。
我呆呆愣愣的望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又要去拜访我的父母?还嫌闹腾的不够吗,他每去一次,我父母之间都会发生不愉快,特别是何太太,那大吵大闹的样子,非得把好好的一个家折腾的鸡飞狗跳不可。
还希望我也在场?去干吗,看你们如何吵架,抑或者,阻止我妈发飙?抱歉,我没这个本事,何太太的骂人功力那可是一绝啊。
摇摇头,我慢慢的往林白的病房方向走去,手里提着的,是刚才进医院之前,褚闵德特别下车买来的砂锅粥。才推开病房的门呢,却愣住了,除了换药水的小护士我临时请来帮忙的那个护工,病房里还有其他客人。
林白的病床前,站着一对夫妻,不,应该说,是一对貌似夫妻的老人家。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不过精神倒是很饱满的样子。
看年纪,应该都有六七十了吧?男的一双手背在身后,慢着面孔,十分威严的样子;女的,挽着男的的胳膊,一脸关切的望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看见我进来,林白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才对那两位老人家介绍说:“爸,妈,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何晓,我的女朋友。”
爸,妈——顿时,我有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了,林白的父母,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