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身子一颤，倏地回过头来，紧张地问：“温保林方才都同娘娘说了些什么？！”

    我拿捏着架势，正襟危坐，严肃地说：“她同我说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同我说。”

    慧娘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一片，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她长睫忽地扑闪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滚滚而下，凝在了腮边，摇摇欲坠。见她如此，我的心也跟着一紧，立马有了想上前去安抚她的冲动。但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开口。

    慧娘凄然一笑，扑通跪在了我面前：“娘娘，奴才……奴才是太子殿下的……司寝……”

    八年前，太子正当十六岁，行过冠礼，正式移居东宫。身为皇帝寝宫照顾皇帝饮食起居的宫女严慧娘，被皇帝选中，送往东宫，成为了太子的司寝。

    所谓司寝，就是教导太子初识人事的女人。彼此的慧娘芳龄十八，青春可人，风华绝代，令太子一见倾心。红绡帐内，春宵苦短，缱绻温存，誓言凿凿，与君相守，不离不弃。

    然而，慧娘的宫女身份，注定她成不了太子的妻子。太子屈服于皇帝的安排，另娶他人，慧娘只能无名无份地留在东宫。她慢慢才知道，原来太子并不长留东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太子来见她的次数渐渐少了，开始他回宫小住几日时，还会再来找她，接着改为看她，再后来看都不再看她了。

    华良娣很快意识到慧娘失宠，便开始变本加厉地欺侮她。直到有一日，华良娣命人将慧娘毒打后绑在后院暴晒，被太子撞了个正着，华良娣因此永远失去了成为太子妃的机会。可太子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对慧娘的冷落。她的期望渐渐变成了绝望，直到另一个男人出现。

    那就是林秀，镇守东宫的金吾将军。第一次偶然相遇，正是烟雨蒙蒙的一个傍晚。林秀领着一队侍卫正在东宫里巡逻，无意中瞧见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正倚在池塘的围栏边掩面痛哭。雨水润湿了她的秀发，也润湿了他的眼。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这样悲戚地哭过，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刚想上前安抚，那女子却被他惊到，慌乱之下，手帕滑进了池塘。林秀不好再追，只得命人将手帕捞起。展开一看，上面只秀了一朵绽放的梅花，右下角还有一个“慧”字。

    林秀很快找到了慧娘，把洗干净的手帕交到了她的手中。

    “姑娘，不好意思，那天在下不是故意要惊动你的。只是看你哭得那么伤心，在下想看看姑娘是否需要帮助。”

    他头一次用着如此温柔的语气同一个女人说话。

    一见钟情的感觉，就是这样的美妙。眼前的慧娘，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落落大方——他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句统统用在了她的身上，却一点也不觉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