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秦幕,你是觉得愧疚,他是你的父亲,被自己的男人杀了,会伤心!”洛烨轩道,“我听说,秦幕在二年前就和你断绝了父女关系,而且你现在是我洛家的人。要是哪天我死了,你再和他决裂就是了!”
话到后头,洛烨轩露出笑意,又是一副懒散的样子。
“可是?”沈苏芩想再问,被洛烨轩挡回去,“可是什么?你自己早就选好了路,后悔也没有用!”
说着,走近了沈苏芩一步,“我说,夫人,你要是当初和为夫早点生个娃,也就不会过不了这道坎!”
“洛烨轩。”他的过近,让沈苏芩红了面颊,向后退了一步。
“这么怕我?”洛烨轩故作不悦地说道,“那个男人除了长得比我好看,权力比我大,也没哪里比我好吧!”
他没等沈苏芩说下句话,接道,“当然,本侯爷喜欢美人!越美越好!”
顿了顿,他步步靠向沈苏芩,将她的身子抵在墙面上,低下声音,柔声地在她耳边,说道:“苏芩,我遣了妻妾!”
后面那些想说的话,洛烨轩动了动嘴皮,没有往下说完。
会说什么,沈苏芩都明白!
这是当时的约定,她洗净容颜,他遣了妾室,然后一生一世人。可是她失言了。
“对不起!”沈苏芩的后背粘着墙面,洛烨轩离着她很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沈苏芩出来没有带宫婢,而这个角落又是极暗,不仔细瞧,就见到的是一团黑影。
“你会回来吗?”突地,抓住沈苏芩的手,然后双唇贴了过去。
沈苏芩头一歪,他吻到她的青丝。
洛烨轩没有怒,淡淡地咧嘴一笑,“我试试你对那男人真不真心,果真爱得他紧!”
他说得很轻松,沈苏芩知道他是想缓和气氛。
“洛烨轩!”她一唤,洛烨轩理了理衣裳,退离了她,笑道:“快去吧,虽然那个男人不好女色,可不知道好不好男色!”
“恩?”沈苏芩不解地看着洛烨轩。
“整个帝君殿除了陈兆,没有一个鬼影。”洛烨轩没说完,就见沈苏芩快速地往帝君殿跑去。
“跑得可真快!”洛烨轩笑笑,靠向宫墙,带满寒意的墙壁瞬间刺入他的骨,面上的笑意也慢慢地褪下,变得悲凉。
他没有离开,站在那里,一直一直地看着帝君殿。
沈苏芩踏入帝君殿,殿内的烛火被灭了一半,看上去很是昏暗。和洛烨轩说得一样,殿内没有一个宫婢。她走进去,看见圆桌上的数十个酒瓶,不过没有苏墨玉的人影。
入了内殿里头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微暗微暗地,使得内殿很是朦胧。
隔着内帐,沈苏芩看见床榻上交叠着两个人影,远远看去,相叠着,相似一人俯身吻着另人。
顿时,气氛变得暧昧。
沈苏芩还没有走到床榻处,里头的人已经出来,掀开内帐,带着冷嘲的笑意看着她。
“帝君醉了!”陈兆轻笑道,看着沈苏芩慌忙地走到床榻处,又加了三个字,“因为你!”
说不出地愤恨,说不出地怨。
沈苏芩没有急着与他吵闹,而是坐至苏墨玉的身侧,看着他醉得已经睡熟的样子,心底极是难受。
怪他做什么?比起秦幕,他待她很好!
“玉,对不起!我错了。”沈苏芩摸着他的面容,柔声说道。
“秦幕一死,德馨太后失去臂膀,对他构不成威胁!”身后传来讥讽的声音,是笑沈苏芩的愚蠢。
苏墨玉执意要杀秦幕,是想保住德馨太后,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沈苏芩更是难过,苏墨玉虽然要天下,但是对她也是极好。
他是怕有日,要她在他和德馨太后两个人之间选择,所以动了秦幕的手,让她好过些。
“你给他带来的好像只有伤害!”
沈苏芩扭头看向外头立着的陈兆,淡声说道:“陈侯爷,你可以退下来!”
她不喜欢陈兆,特别是见到方才那暧昧的一幕。
陈兆并没有听了沈苏芩的话,离去,反而走到床榻边,当着沈苏芩的面,伸手去摸苏墨玉的面容。
”他待你这么好,你竟然忍心伤他?秦夙,你懂爱吗?”轻声地质问,带着一种诡异,直让沈苏芩冷到心底。
“给我拿开你的手!”沈苏芩一把推开陈兆,恼道。
在昏暗的灯光下,竟然发现嘴角边带着笑意的陈兆如此地妖媚。
“我没有说错!”陈兆笑笑,丝毫不介意沈苏芩的打量,他盼着沈苏芩能把他瞧得更仔细。
“秦夙,你说,江山与你之间,他会选择哪个?”
跟着,他就接上,笑意浓浓地看着沈苏芩,“我想是江山。”
他笑得更媚,说话时,眉眼底流转着魅极的水波,慢慢地靠向沈苏芩,然后凑过去,在她耳畔轻语道:“因为美人很多,而江山只有一个!”
是第二个人对沈苏芩说苏墨玉会弃她的话,心底虽然起了惧意,面容仍是平静,“他不会!”
“这么肯定?”陈兆不气恼,反而勾出笑意,“你的记性真的很不好。他用你害了德馨太后,然后为了帝位娶了我姐姐。这些事都忘了吗?”
“他不会了!”被戳中深处的伤害,沈苏芩冷声回道。她信,苏墨玉不会!
”是吗?”陈兆笑笑,“我可不信。”
“秦夙,等你老了,不再美,你说对他还有诱惑力吗?而他是帝君,年轻美丽的少女想要多少有多少,你觉得到时候,他会要隔丑陋的你,还是一群绝色的美人?”陈兆取笑道,“如果他真的爱你,为什么不弃了江山,和你远走那?”
“这是他的责任。我愿意陪他在帝宫!”
“有时候男人都喜欢用责任二字骗人,就像逛青楼的男人,问他们说为什么要去,他们可以说,是宴请朋友。可事实那?”陈兆笑笑,然后坐至苏墨玉的床榻边,又是伸手慢慢得摸着如玉的面颊。
“你要的是个一心一意的男人,他并不适合你!”
游走在苏墨玉面容的手,让沈苏芩看得恶心,她想推开陈兆,却被陈兆一用力,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地。
“你不适合帝宫!”陈兆回头,笑意变得阴森。
沈苏芩狠狠地瞪着他,然后心底有种发凉的寒意,是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
“他会弃了你,会弃了你!”陈兆抿着冷笑,一遍遍地说道。
这话就像咒语,一字字地钻入沈苏芩的内心,她再不信,可有些怕。“不用说了,他不会的!”
坚定地顶了回去,绝不会信苏墨玉再次弃她。
“赌一赌吧!”陈兆起身,走到光亮的灯烛下,这是整个内殿最亮的地方。沈苏芩的双目随着看去,视线落到那双乌黑的鞋子时,心突地发颤,很多东西一下子浮出表面,再看看陈兆面容上嘲讽的笑意。
这样看,他似乎长得很好看,是一种阴柔的美,再是那双手,纤细。还有,他勾起青丝的样子,撩人魅惑。
怎么会?
陈兆只笑,不说话。
“方才,你在吻他?”回想进来的那幕,不是她看错了,而是真的!
“是!”陈兆承认,嘲笑道:“聪明了一回,再猜下去!”
他不介意沈苏芩看透了,因为时机到了。
洛烨轩以为出来的人是陈兆,没想到等了一会走出的人是沈苏芩。
发现沈苏芩失魂落魄地走着,很是不对劲,连着追上去,唤道:“沈苏芩!”
沈苏芩朝他一看,淡道:“我走走!”然后快步地朝前面跑出。
她那副丢了魂的样子,怎么能让洛烨轩放心?洛烨轩不由地看向帝君殿门口,陈兆从里头缓缓地走出来,他笑着问向洛烨轩:“洛侯爷,宫门可关了?”
陈兆有自由出入的令牌,宫门关了也出得去。
“陈侯爷不是有令牌吗?”洛烨轩不喜欢这个阴柔的男人,但是想起沈苏芩伤心的样子,连着又问,“殿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知道?洛侯爷这么担心洛妃娘娘,可别让人说了闲话!”陈兆讥笑着,洛烨轩没有反驳,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关心沈苏芩,被帝君知道,又得和她大吵,还是不去的好?
陈兆笑笑,又说了句:“洛妃娘娘去的地方怎么是天河那?好似二年前有个秦贵妃从那里跳了下去!”
他话音刚落,洛烨轩抬起脚,便往那里跑出,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真要被人冤枉,也管不得这么多!
看着离去的人,陈兆面容反而没有一点笑意,他冷着脸,愤愤地哼了一声,走向宫门。
洛烨轩担心沈苏芩想不开,赶到时,看见沈苏芩站在栏杆前,急着叫道:“你可别跳啊!”
然后身子一把被洛烨轩抱到怀里,他死死地抱住她,“别跳,千万别跳!有什么事你同我说!”
看洛烨轩一脸紧张的摸样,沈苏芩无辜地说道,“我不会跳河的?没有这么傻!”
跟着洛烨轩松开她,不悦地骂道:“没这么傻,那当初还跳下去!”
当年秦贵妃跳河自尽的事,朝野都知,这从洛烨轩口中说起,倒让沈苏芩觉得不好意思,“不会傻第二次了!”
“哼!”洛烨轩轻哼一声,显然不信她的话。不会傻第二次,那干嘛回帝宫,跟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过一世。”你不傻,鬼信?”
“我只是想看看风景!”沈苏芩笑了一下,说道,她是傻吧,明知道帝宫不适合她,她还回来,明知道陈兆的话不可信,可还是怀疑苏墨玉的心。
“你说,女人失去姿色,喜欢她的人就会变心。”
对着一个丑女人,当然不会喜欢上。可是要真是喜欢上一个丑女人,那么也不会变心。
“废话!”洛烨轩恼道,“当然不是了。”
“他既然爱你,就不是爱着你的容貌,若是你老了,他也随着老去。到时候,你怕的话,嫌弃他就行了!”
“恩?”沈苏芩不解地看着洛烨轩,发现洛烨轩看她的眸色变得炽热时,连着低头。
他的意思她懂了。
“你可以要我!”洛烨轩还是说出口,伸手想握住她的,她却移开步子,走到旁处去。
二个人沉默住,看着底下的湖水,因为湖面反光,能看见各自的面容。
洛烨轩看得很入迷,他喜欢这一刻,安宁的世界里,只有他和她。
“我跳下去的时候,一点惧意都没有。而现在站在这里,倒有些怕了!”沈苏芩打破寂静的局面,看着泛光的湖面,她缓缓地说道,声音就如夜里的水声般慢慢地流动着,听上去让人的心变得安静下来。
从知道沈苏芩的身份起,洛烨轩就打探了很多关于秦夙的事情,知道她是秦幕的女儿,知道她与德馨太后间的关系,知道她与苏墨玉的故事。
那时候她一定很绝望,爱得那么深,却原来爱错了人,而且那个男人一直在利用她。
情爱绝望极了,把她逼到了绝路。
“要是他再伤你,不要再做傻事!”洛烨轩轻声说道。他也尝过情爱的痛,可是活着就有希望。
沈苏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纷乱的心在夜风的吹拂下,变得安宁。
要是有天,她又面临绝望,会不会再死一次那?
她不知道,可是那种要爱就爱得深的性子,可能会又一次想到自了。
“沈苏芩,陈兆与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洛烨轩问起,那陈兆给人的感觉太阴深,真不知道苏墨玉怎么会和此人成为朋友。不管他们都是心计极深的人,倒是很配。
“没有!”沈苏芩摇头,是有,可是她不想洛烨轩知道。
此时天飘起了小雪,在灰暗的天有散发着冷意,洛烨轩想脱下衣裳,沈苏芩先他一步,说道:“下雪了,我回去了!”
洛烨轩想说,“我送你!”
沈苏芩朝他一笑,说道:“这是帝宫!”
他们在的地方是帝宫,而一个是帝王的妃子,一个是臣子。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可是被有心人瞧见,谁说得清楚?
苏墨玉不会拿沈苏芩怎样,可是对洛烨轩那?
“好!”洛烨轩淡淡地笑道,这曾是他的妻子,现在连着见面都好似在偷情!
偷情?他喜欢这词!嘴角的笑意跟着变甜。
这一夜,洛烨轩极其地兴奋,一夜不睡地在宫里巡逻,没有像往常般丢下一大群侍卫,自己躲起来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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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幕的死,对德馨太后的打击最大。
站在殿里,空荡的大殿只有她一个人!夜太静,炉火内的火苗滋滋地出声,她感觉好冷好冷,伸出颤颤发抖的手到焰火上!
听见窗外雪落的声音,她收回被熏得发烫的手,走去,推开窗子。
夜里的凤很冷,雪花虽少,但是在空中旋转很美,德馨太后抬起头,看着月色的雪花,露出一抹怪异的笑意,笑意中是轻屑,是苦涩,是悲伤!
鹅毛般的雪在飘,在她眼底旋转着,不断地旋转,带着细碎的声响落到地上,洒在树枝头!
她记起来了,第一年来这里,也是这样的夜,也下着大雪!
那空旷的大殿,黑暗暗地只有她和腹中的孩子!
她慌乱,害怕,听到殿门被打开的时候,身子一抖,缩到墙角,双目警惕地看着来人。
“来,吃个!”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带着热气的馒头。
她抬起头,看见他眼底善意的笑意,抢过来,吃了下去!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却是在北朝第一个给她暖意的男人!
现在死了!忍不住地勾起嘴角发笑,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二十年来说,是他守在她身边,他是对儿女,妻妾不好,可是对她很好。那种好远远超出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关心!
也是,他们根本不是兄妹!
“咳、咳、咳!”心底难受,重重地咳了几声,胸间烦闷,喉间涌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用丝帕接住,雪白的丝帕上,殷红地犹如雪中的红梅。
她有些累了,靠在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因为这几声咳嗽,胸口好似难受,双手无力地一直在抖,身子慢慢地瘫倒地上,她想爬起,试了好久也是起不来。
心一直在痛,痛得眼前尽是水雾,一片昏暗!
“苏臻啊,苏臻啊,你赢了,赢了吗?”哭着唤着那个人的名字,眼底都是恨意。
对,她恨这个男人,恨不得将他的尸体从坟墓中挖出,然后挫骨扬灰!
曾经,她完美的一生都被他毁掉了!
帝夫、帝位、孩子,都一一没了!连着这里唯一待她好的男人也走了!
苏臻,你以为你赢了吗?不,我还有棋子,你对我做的,会如数地报复回来!
顺公公进来时,德馨太后就坐在地上,慌忙上前唤道:“太后,你怎坐到地上?”
太后最怕冷,现在又下了大雪,夜里更发冷。
他上前,在灰暗的月色上,一见太后的面容,顿时惊住,眼角的泪珠滚落在嘴角,而嘴角处溢出血色的液体,风中便带出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