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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叶落(1)~157:人亡(5)
    148:叶落(1)

    秋日的夜除了风还有雨。

    叶霏就这样被身边的人拉着,跑着。

    耳边尽是飒飒的秋风,丝丝的秋雨如同银针般落在人的面上,手背上,衣领中。伊丽莎临死前的祈语如同魔咒般挥之不去:

    哥哥,你要记得,这个血是你让伊丽莎流的。哥哥,伊丽莎只想告诉你,若重生,伊丽莎只想做你最初的爱恋。哥哥,伊丽莎好疼,好疼……

    身,心仿佛受到了千钧重担的碾压。叶霏呼吸越来越急促。

    “雅赫托尔,你停下——”

    叶霏急喊着。

    那个,是他的亲妹妹啊,他没看到她的痛苦吗!虽然,对于雅赫托尔的情,她有所感触,可是,这个,甚至他现在的举动,她太感到不可思议了。

    二人在这王庭中奔跑的太久,从后庭,到前庭,眼看就要出城门。

    希腊王庭本由于外强入侵几乎所有的兵士都被派到前线,现由于亚特兰蒂斯的临时退兵,兵力又重新集中在这四面城门。

    因此,叶霏能清楚的看到如巨人般高耸的灰色城墙上重甲把守的兵士。

    再跑,就要出城门了!

    身边这个人竟无停住脚步的样子。

    叶霏终于忍无可忍,一手撇了撇被雨水浸透紧贴在额前的刘海。再喊了声:“雅赫托尔,你要带我去哪?”

    随后,死尽将另一手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

    对方也停住了,伸出右手扯了扯包在头上的白色披风,披风下头发的一角也显露出来。

    军——

    叶霏大惊,刚要喊出口,就被那双大手捂住。

    “小声!”夏军噤声。

    “你怎么来了?克里森先生呢?”叶霏压低声音,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自己是无数次的祈祷他来。但是,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如今,自己和布拉克穿越到了这里,已经是不可思议,他竟然也来了。

    这叫什么?二十一世纪集体穿越?

    难怪刚才她总觉得哪不对劲。什么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一万年前的雅赫托尔自不会说。夏军可就不是了。只是,另叶霏隐隐心痛的是,伊丽莎即使是在临死的时候也认为自己是死在自己最亲爱的哥哥手中。

    此时得到叶霏最想做的事就是狠狠掐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梦中。

    “你先别问,我们先出去。”夏军重将披风包上。

    叶霏一手紧紧握住夏军的手,另一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手心早已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一国之主,大敌当前要出城门,这个很是反常啊。

    “站住!”

    果然,见城门下有人经过,城墙边的兵士纷纷挥动着兵器挡住去路。

    金属特有的碰撞声让叶霏的心禁不住楸了个紧。

    “你们看清,我是雅赫托尔陛下!”夏军从怀中掏出一面金属质地的牌子,出示给众人。

    “陛下!”众人纷纷跪地。

    “陛下这么晚了要出去?”一名青色盔甲的兵士抬头谦卑的问。

    “是!”夏军镇定地道。

    众兵士交换了下意见,那名青色盔甲兵士率先点了点头。

    见众人还有犹疑之色,夏军一把拉起叶霏的手:“快走!”

    149:叶落(2)

    虽是逃离了险境,夏军和克里森却是不敢停下。一直往前奔去。

    眼见天色微明。前面似乎是个繁华地段。往来能看到身着各色长袍和发色之人。叫卖声,吟唱声,乐舞声不时传入耳畔。

    远道而来,二人是有心欣赏无心久留。尤其是夏军,自出那汉子家来,他们就一直没头没脑的走着,叶霏的下落是一点没有。眼下就是亚特兰蒂斯人都在找她,那她肯定不在王庭中,他们去了那里恐也无济于事。

    此时,克里森拉了拉夏军袖口。眼神一瞄那不远路口处。

    像是酒摊,能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酒香,很是呛鼻,第五太阳纪这样的酒只在上个世纪初盛行一时。

    对克里森的拉,夏军会意,点点头,二人径直走了上去。

    “你们不是当地人吧?要不要来碗酒?”摊主是一身着白色长袍的老者,很是热情。

    克里森不愧是常年在外之人,早前又跟那老酋长学过玛雅语言,在此,仅三言两语便与此人交了个熟。

    这里,再往前沿着大街直走便是莱萨港口,沿港口直下便能到达亚克力斯之柱对岸,左边的方向便能达首都波塞多尼亚。

    “好的,麻烦您给我们一碗酒。”克里森有礼貌地道。

    夏军眉头一拧,不要说钱,就是这里的通行货币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怎么付账。

    谁知,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摊主转身间,只听隐隐的‘砰’一声,那摊主应声倒地。

    一把半个巴掌大小的微型手枪被克里森重收进腰间暗袋。

    “你杀了他?!”夏军‘忽’地站了起来质问克里森。

    “你快换上他的衣服!”

    克里森迅速将那摊主的尸首拖到里面,之后迅速将他那一身长袍脱下。

    “我们是来找人的,你这个样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克里森不容置辩。

    不一会儿,莱萨港口便走来了两个人。

    一个,身着白色粗布长袍,头上包着白色希腊式披巾。另一个衣着虽是有些怪异,但是,看那肤色头发站在港口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倒也难以区分。

    钢铁之船——

    二人同时看清眼前这个船型钢铁巨兽时都瞠目了,即使是在第五太阳纪的二十一世纪这样大的船只,这样浩浩汤汤绵延十几里的舰队都属少见。

    “你们要到对岸去吧?”船上探下一个脑袋。

    一头金黄的头发。

    “我们要到亚克力斯之柱的另一边!”克里森肯定的回答。

    “我们也要去!上船吧!”金毛挺起身。

    随着船头人开船的一声令下,那绵延十几里的舰队终于破浪前进。

    这个世界不容小觑!

    船头,两个第五太阳纪,二十一世纪之人迎风而叹。

    “克里森先生,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但是在我眼里,你不像个冒险家!你究竟是谁?是怎么确定霏儿在对岸的?”夏军决定不再和这个人打哑谜了,开门见山最好。

    “那是因为我在这里!”船头,一身着黑白相间长袍之人从船舱内躬身走了出来。

    150:叶落(3)

    是布拉克。

    他比最后一次被夏军所见面容越发的苍白,举止反而多了分雅气。

    布拉克真的在这里,他和克里森居然认识!

    夜幕已深。

    船舱内,一柄烛光,三个久未见面之人。

    他们的对面墙上,布拉克掏出一块麻布,摊开有一米长,一米宽。

    上面,蜿蜿蜒蜒画着些东西。

    布拉克一指其中的一个位置。

    接下来,就是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里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我们的船已经要驶进亚克力斯之柱,据我得到的消息,叶小姐现在应该就在伊特鲁里亚人手中。”布拉克侃侃而谈,说完,他看向夏军,认真地说:“要救出叶小姐,夏先生,现在只有靠你了,当然,我们会协助的。”

    “STOP!”夏军站了起来,道:“我到这里确实是来找霏儿的,可是,这里的人我们并不了解,风俗更不熟悉,不知布拉克先生能不能指点一二?”

    布拉克笑了笑,从一旁一个木质镶金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羊皮纸,又拿起一支笔,借着烛光在上面画了起来。

    一张,两张,……

    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三副线条画便出现在三人间的桌子上。

    “这个,是亚特兰蒂斯的摩洛斯国王。”布拉克指着其中一副络腮胡子之人。

    “这个,是亚特兰蒂斯第一国王赫利俄斯。”

    夏军点点头,这个人他和克里森都应该见过,在那间密室里。只是这副画的他面庞更加的英俊。

    即使是夏军也感慨起他的命运。

    “这个……”

    布拉克略一停顿,与眉头深锁的克里森一道深深的望向夏军。

    看到这副画,夏军的面庞也阴沉了下来。

    这个人,虽然穿着希腊式敕通长袍,但是无论是他的眉眼还是面庞与他自己简直如出一则。更别说现在,夏军同样身着长袍,包着头巾,如不细看,两个人真是难分伯仲。

    “他是谁?”夏军开口。

    “希腊现任国王雅赫托尔!”布拉克微笑着道。

    ——雅赫托尔……

    那是躺在床上,刚刚舒醒来的叶霏喃喃的话语。

    ——雅赫托尔——

    那是一步一步走来的那具木乃伊犹豫了很久唤出的话。

    “……所以,你要我假扮雅赫托尔国王救出霏儿?”半晌,夏军抬起头,看着布拉克道。

    “不,无需假扮!”布拉克耸了耸肩,摊手道:“你就是雅赫托尔国王!”

    “呵——”

    片刻,夏军冷笑道:“是啊,我就是雅赫托尔!”

    言毕,他猛的一拍桌子,‘簌’的站起,眼神一扫布拉克与克里森,神色犀利:“布拉克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和克里森先生怎么会认识?克里森先生你来这里目的究竟是什么?你又是怎么和布拉克先生联系上的?”

    “布拉克,希腊人,历史学家,与克里森四年伦敦大学历史系同窗,他探险,我考古,志趣协调,合作愉快,我们就是靠这个互相联系的。”布拉克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制成的腕表似的物件镇定的道:“夏先生是否还需要其他的物证?”

    151:叶落(4)

    世间不可能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

    生物学的哲言永远是这么说的。

    一骑枣红马,一袭白色的希腊式敕通长袍。

    黄叶纷飞的雅典街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黄叶,夏军淡然一笑。心中却是万分惆怅。

    历史学家,冒险家,亚特兰蒂斯第一王妃,与一万年前古人万分相似的面庞。

    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细细推敲却又是漏洞百出。

    这远古之行,水路,陆路,做为这个年代先知的布拉克显示出了他在这个时代卓越的生存能力,这样的综合素质岂是普通的一名历史学家能够办到?

    而克里森每次的出现就如同再狗血不过的剧情,都是那么巧,又岂是一句仅想帮助他和布拉克能够办到的?霏儿那边,什么第一王妃,头衔是光耀的,但是先是大西洋海底离奇失踪,再是太阳神之城诡异的经历,每每仿佛是踩触着某个机关前进。

    自己和那张高贵的只有在悬疑小说内才会出现的面庞那就更是匪夷所思。

    单单一个人碰上此事不打紧,这样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再加上导师之死跟玛雅之行中频频闪现的凶残的谋杀案,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操控着一切!

    谁才是这一切的操纵者?

    史密斯?玛雅他就已经死了。

    那个名为赫利西斯的女子,亚特兰蒂斯的女王?那把插在莫耶疏身上的匕首已经在否定她的想法,那个时候她已经和霏儿消失了,根本不可能参与这些事情。

    CAA或者是布拉克,再或者是克里森?霏儿的失踪似乎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

    这样混乱的局面,盘根错节的事件,做为一名刚刚毕业的考古系大学生,夏军感觉应对起来异常的吃力。

    夏军先生,希望您在这段时间能够守在叶小姐身边,她现在的处境我认为非常危险!我只能遗憾地告诉您,现在仍然没什么线索,我刚刚发现的线索已经断掉了。

    亚德里恩警告式的话语回响在耳畔。

    夏军暗暗钦佩亚德里恩先生的智慧,又为他的死亡感到惋惜,他一定是曾经发现了什么才会做如此判断。

    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夏军紧了紧包在头上的披巾,这个是很重要的,黑色的头发足以暴露一切。

    “陛下——”

    不远处,一名身着银白盔甲之人骑着匹枣红高头大马疾驰而来,正是副官埃莫克。

    夏军早已有了准备,自然是应承了。

    人在特别的条件下总能发挥最强的适应能力。

    这个用在夏军身上再明显不过。

    从莱撒到雅典这些天里,布拉克和克里森每天都在对夏军的当地语言,尤其是希腊语进行恶补,虽说复杂的语句不会,但是基本应用对话已经是应对自如了。

    所以,他用希腊语道:“什么事?”

    “陛下,阿布杜内殿下的护卫亚述安已经中箭身亡,他已经杀了另一名侍卫克里姆,属下看来他的状况似乎十分的不好,刚才对侍女说准备东西要离开这里。眼下亚特兰蒂斯人虽然暂时退兵,但是无法预料到他们什么时候会发起总攻,盟国出现这样的情形,您吩咐属下吧,需要做什么属下立即去办理。”

    “好,你先退下,我去看看!”夏军从容答道。

    152:叶落(5)

    面对强大的侵略者,当时的希腊人“是众多部族的领袖,……邻近部族投降后,只好单独抵抗。”经过艰苦奋战,“粉碎了敌人的入侵计划,使那些尚未屈从的人免于为奴,还解放了海峡内其他已被征服的城邦。”

    ——柏拉图《对话录》

    看着来人远去的背影,夏军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此行凶险夏军已然释怀,那身敕通长袍就掩盖有一把尖利的匕首。

    若暴露,宁愿死!

    起先,他还在担心自己这副中式面貌和不标准的希腊语会不会露出破绽,这下看来还好。

    作为考古系的研究生,不光是世界史,柏拉图的《对话录》也是看过的,雅典痛击亚特兰蒂斯侵略而成为第四太阳纪有记载以来最有名的历史事件一直以来就是第五太阳纪众学者间津津乐道的话题。

    听刚才来者一言,夏军心中已然有数。

    “陛下——”

    “陛下——”

    ……

    随着王城城门的缓缓开启,夏军策马进去,一路道旁尽是俯首致礼之人。

    下马,夏军随口道:“亚特兰蒂斯王妃人在哪里?”

    道旁一青甲兵士出列,欠身道:“陛下,她下了城楼后就往阿布杜内殿下的寝殿方向去了。”

    夏军微微点头。

    青甲兵士道:“陛下,让属下替您牵马吧!”

    夏军顿了顿,还是将缰绳交予对方。

    这匹马是来时他要下的,为的是万一有事这马的速度总比人快。

    可是,这里是王庭,那位真实的雅赫托尔陛下是否有这个习惯就不知道了。

    所以他思揣再三还是将马匹交给下士之后独自径直往前走去。

    这是因为前面便是一处安静的处所,其中树木茂密,隐隐可见屋阙重重。

    来前,雅典王庭布拉克也未来过,他所能做的仅仅是随机应变。

    即是寝殿,那么就应该建造在宫阙密集处。

    在这个思想下,他绕过了一处一丈宽的枯草地,顺着草地边上的石子砌成的蜿蜒小路行进上百步就是一处两层楼高的拥有白色落地飘窗的古希腊式建筑,它的外面另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环绕。

    看那建筑古朴中不失庄严。再看看它的旁边,又是一条由纯白巴掌大的石子砌成的小径,要走上百步开外才出现另一处类似的但仅有一层楼高的建筑。

    做为外国使者,这样的建筑应该不会是那名阿布杜内殿下的。

    夏军思付片刻,决定继续往前走去。

    但是,他才刚走了三步便听后面人语道:“站住!”

    心一紧,夏军将手置于腰间,道:“我是雅赫托尔陛下,你是谁?”

    “你转过头来就知道了!”

    后面人语道。

    夏军缓缓转过头去,一张令他无比震惊的面庞便比任何戏剧还要精彩式的呈现在他面前。

    “雅赫托尔——”

    “是的!”

    两个无比相似的面庞在这一万年前的时光交汇。

    什么将会出现?

    恐惧?惊慌?愤怒还是……嗜杀?

    然而,直到夏军拉着叶霏从阿布杜内寝殿前离去时,他才对一切有了新的理解。

    “带她走!立刻——”

    “告诉她,一万年以后相会——”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就是我!”

    ……

    153:人亡(1)

    雅典王庭后面,高高的奥林匹斯山顶上,草木被蒙蒙细雨所覆盖。山腰上,早已凋零的梧桐,山毛榉,橡树在秋风秋雨的洗礼中微微向山外倾斜,远远看去像是众神在俯瞰人间。

    这座奥林匹斯山往后是雅典王庭,右手边和正前方都能通往横琴海湾,正前方最宽敞处便是亚特兰蒂斯大军的营地,他们已经封锁了整个横琴海湾,没有特殊的理由任何人禁止通行。

    听着夏军的叙述,叶霏久久默然不语。

    “……我明白了,”她抬起头,炯炯的眼神望着夏军:“是他给的你那块令牌,对吗?”

    “是的。他发现了我,因为我不知道那里虽然是他从前当国王之前的住所,但是他早已经把那里让给了阿布杜内居住,所以肯定不是王庭内的人。”夏军回答道。

    “这么说,伊丽莎死的时候他就在附近……”叶霏喃喃地道,深邃的双眸中现出晶莹的泪光。

    看着唯一的亲妹妹在自己面前哀痛死去,却不能上前仅仅安慰几句,那个时候他该有多痛苦。伊丽莎临死前殷泣的话语仿佛就是世间一切因果开端的魔咒让叶霏心中惴惴不安。

    望着叶霏,夏军长吸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场景在他面前一一浮现。恍惚间,伊丽莎那与黑夜完全不协调的惨白的面庞,隐隐的与记忆中另一张面庞渐渐重合。重合的一刹那,他暗暗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狠狠的一握拳头,试图将自己从这一切中生生抽出。

    “霏儿,这里不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人的地方,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克里森先生已经和布拉克先生去了帝国金字塔,我们要去救出里面的人——你的父亲!”夏军当机立断。

    这里的事情看来比他想象的还复杂,再不及时离开这里,后果看来会不堪设想。

    “你……已经知道了?”叶霏望向夏军。

    夏军坚决的点了点头。

    “不……”叶霏缓缓摇头。

    “你不走?”夏军问。

    叶霏的双眸失去了刚才坚毅的光辉,现在这个状态让夏军很是担心。

    “我,要去见一个人,让他知道我已经离开这里了……”叶霏将视线从夏军身上移开,望向那烟雨覆盖下如深深浓墨般的奥林匹斯山谷。

    “谁?”夏军口中虽是这样问,但是关于这个人的名字他早已呼之欲出。

    “赫利俄斯……”叶霏答道:“我必须见他,我不能这样离开了他还不知道。”

    “这个王妃是你愿意当的?”许久的疑问夏军终于说出口。

    “是的。”叶霏答道,不像是在回答夏军,倒像是在和自己的心说话。

    从前,她总是在问自己选择留下就仅仅只是为了给那天定的宿命做一个回答吗?而这些天,以及那一天的场景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

    如果,你手中一向引以为傲的东西忽然被人拿走,而且,期限是永久,你的感觉怎样?

    夏军极力抑制住自己所有的情感,半晌,终于开口:“……好,我不能改变你任何决定。可是你现在不行去他那里!”

    他一把牢牢握住叶霏的手,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必须现在跟我走!”

    “为什么?”叶霏微微抬起的下颌显露出她只有在夏军面前才会有的执拗,她甚至想也没想就开口道:“你马上就要和蓝宁结婚!难道现在还要阻拦我和我的丈夫在一起吗?!”

    “霏儿——”

    看着夏军的欲言欲止,叶霏有一种久违的赌气成功的快感。

    闭上眼,又睁开,夏军仿佛是做足了准备,开口,道:“因为……他马上就会死!”

    轰——

    叶霏感觉头顶炸响了一个惊雷。

    好半天,她才道:“是,他是很快会……所以我就更不能离开他!”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山的正前方跑去。

    154:人亡(2)

    亚特兰蒂斯营地。

    秋雨缠绵般淅淅沥沥的下着仿佛要软化一切尖船利刃,然而,所有雨滴落下后又听不到一丝的回响,寂静的出了奇。

    ——“不放那支箭,难道你要让所有亚特兰蒂斯人陷入前史未有的侮辱吗?”摩洛斯毫无惧色:“神的后裔从不后退!你,是第一个……”

    呵——

    赫利俄斯嘴角微微翘起,似是自嘲,而后起身。

    听到赫利俄斯起身的动静,室外一名身着乳白粗布长袍的女子走进来,道:“陛下,您该就寝了。”

    她,就是克吕提厄,之前被赫利俄斯关进冷宫。

    “不了,我现在要出去一下。”赫利俄斯回答道。

    克吕提厄犹豫了下,还是答道:“陛下,您稍候,克吕提厄为您准备温酒再走!”

    望着克吕提厄出去的身影,赫利俄斯轻叹了口气,同时,取下左手边换下的铠甲,亲自穿戴。

    如同王姐,这么些年来克吕提厄的心思他怎能不明白?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不知世间冷暖的王室子弟,父母早逝,一个孩童不该有的所有的经历:阴谋,背叛,杀戮,他经历的太多。如果不是他们,他那所谓的年少有为的赞誉怎能轻易属于他?

    她是她,她是她,在他的心中,那块唯一的位置永远都只属于她!

    然而,今天,城墙下,那支箭,那只手,他看的真切,那一幕的发生如同那一天波赛多尼亚港口情形的再现。

    ……他,能够容忍她对他的大声说话,能够容忍她对他所有的置之不理,能够容忍她任性的逃出宫外为他带来的一系列麻烦,能够容忍……

    可是,她竟然出现在那个人的身边!

    而且,那个人居然再次将她从箭下救起!

    她,已经是他的王妃!

    他,无法容忍!

    “陛下,您的温酒。”克吕提厄进来了,手中的金质的两个巴掌大小做工精美的托盘上是一杯晃动着莹莹黄色水光的酒。

    自从他批准克吕提厄从冷宫中重新走出,这些天她就常为他温这类酒。其实,以前这类事情她也常做,时常出些新鲜的菜肴和酒品是她的强项,这也是这些年来他明知她的心思,依然留她在身边为贴身侍女的原因。

    赫利俄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往那克吕提厄扔捧着的托盘上一放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身后,克吕提厄噗通一声跌跪在地,泪水奔涌而出,口中轻吟道:“……陛下……”

    玉指葱葱的左手缓缓伸入袖口。

    一把镶嵌着金边的匕首出现在她手中。

    烛光摇曳。

    “你,叫什么名字?”是五岁的赫利俄斯一脸稚气的面庞。

    “陛下,我叫克吕提厄!”小克吕提厄答道。

    “住嘴!要叫属下或者奴婢!”赫利俄斯身边美西亚恼火的呵斥道。

    “美西亚!”赫利俄斯一摆手制止住这个人。

    “你可以自称克吕提厄。”赫利俄斯答道:“你的父亲赛拉侍官大人刚刚去世,我听说你的家人都已经去世了,就剩下你。你从今天起就留在我身边做名侍女吧,你放心,待遇和你的父亲一样。”

    ……

    “克吕提厄,这次只有委屈你了。那里你暂时先住着,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你出来!”赫利俄斯说的非常诚恳,丝毫不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

    可是,克吕提厄的心却痛到了骨髓里。

    155:人亡(3)

    因为山路泥泞,所以叶霏的速度不快,她的后面,夏军紧紧的跟着。

    “你不要靠近我!”叶霏警告夏军。

    他的相貌和那个人太过相像,她不想给两个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雨一直未停,山上满是泥泞,待到一深一浅下了山,天色已近微明,叶霏的脚底那双在她第五太阳纪,21世纪人眼里实在不怎么样的木质凉鞋已经将她那双白嫩的小脚磨出了水泡,有的甚至已经开裂,疼的她直皱眉。好在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远处亚特兰蒂斯战舰的轮廓。

    黑压压的一大片,给人的感觉很是压抑。

    远远的,叶霏看到一个人影。

    虽是夜晚,但是来人身骑着马匹,夜色中袍服上闪动的紫色光痕依旧耀眼。

    赫利俄斯——

    叶霏很是兴奋,她本来还在想着毕竟是军营,见到他要不要一个麻烦的过程,现在看来不必了。

    强忍着疼,她以最快的速度向他奔去。

    高高的马匹上,来人的右手缓缓伸出。

    终于触碰到他的手了,可是,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在凉爽的秋雨中,毫无一丝温度。叶霏条件反射的欲往回缩,可是整个人已经被那手的主人一手抓住腰间,牢牢夹在他的臂弯中。

    “疼,赫利俄斯——”

    话音未落,耳边便已是呼呼的风声,叶霏吓的紧闭着双眼,两手紧紧的环抱住对方的腰。

    “赫利俄斯,快停下——”

    叶霏大声的喊着,已经能感到两个人的衣袍在风中猛烈吹动的啪啪的声响,鼻子所能闻及的遍是浓烈的海的气息。

    本来以为见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渐渐的,渐渐的,一切似乎放缓了,她感到自己的身子从剧烈颠簸中解放了出来被轻放在马背上。

    好像……稳妥了。她才慢慢的,试探着睁开已经被秋雨打湿的几乎睁不开的双眼。

    “霏——”

    他突然一头埋进她的锁骨中,令叶霏始料不及。

    “霏,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继位这么多年,父王临终时交代的事情一样也没完成,民生凋敝,政权腐朽,毫无改变,一切越来越坏……”

    那一刹那,她觉得鼻尖酸酸的,甚至能感受到他颤抖的声音以及锁骨间微微流淌着的那股子温热。

    这个人,还是她曾经见到过那个高傲无比的赫利俄斯王吗?

    原来,他确实不是冷酷无情,看似强大,内中却已腐朽无比的国度早就不是他力所能及能够扭转,所有的,只是一位年青国王用来维护已若一夜间即将崩溃的帝国的坚强的外壳。

    叶霏笨拙的腾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放在赫利俄斯柔软的头发上:“赫利俄斯,这不是你的错,国家这个样子不是你造成的,你已经很努力了……”

    “霏,我只有你了,不许你离开我,不许你再去见那个人!你能答应我吗?”他的头已经从她锁骨中抬起,在夜幕中闪动着银闪闪光芒的褐色的双眸深深的望着叶霏。

    她终于明白,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突然出现在那个人身边的她让他已近孤独的心更加的茫然,他使尽所有的一切发泄着不如意,只求那一句:我用那一次的倾世换你一生的守候,这够吗?

    而,昨天,今天,所有的人,所有的事让现在的场面不容置辩!

    156:人亡(4)

    ……

    有一个名唤琴的姑娘是当地有名的琴师,相传她的琴声能使盛怒中的波赛冬恢复平静,让善嫉的赫拉心生宽容,令阴沉的哈迪斯得到开心的笑容。有一天,年轻的国王派来了使者,琴拒绝了他,她说她不会拨琴给目空一切的国王。没想到的是,国王听了使者传达的她的话以后却笑了。第二天早上,国王来到了琴所在的地方,在雅典娜种的橄榄旁见到了琴——这个他所倾慕的姑娘……

    古老的横琴海湾边,凉丝丝的秋雨覆盖着如黑钻般冷寂的海面。

    一位年轻的国王在给他心爱的王妃讲述着一个他刚听到的传说故事。这个故事是他打从他的侍从副官闪的口中所知,而后,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里,它给了他最大的勇气。

    “后来呢?”

    依偎在赫利俄斯怀里的叶霏调皮的问,有意考对方:“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就到这里了。”赫利俄斯努力回忆着。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我讲给闪听的,他肯定是告诉了你,怎么可能就到这里了嘛,什么人嘛,故事也不讲全,这要放在第五太阳纪,21世纪叫侵犯人家的著作权。

    “后来是……”

    叶霏站了起来,很是骄傲,她刚想告诉赫利俄斯那结果,可是,话到嘴边便打住了。

    ——因为……他马上就会死!

    不会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他还是一国之主,他只是暂时退兵,哪里有人能在这个时候杀他?

    虽然知道他的最终结局,但是,一想到大西洋底那个神殿里那座冷冰冰的塑像就是眼前的他,是夏军口中很快将到的结局,她还是无法接受。

    看着叶霏懊恼的神色,赫利俄斯忽然轻笑了起来:“后来啊,他们在一起过着快乐的生活!”

    一把将叶霏重新拉到自己怀里,捧着她的脑袋,在她额心轻吻了下,低声道:“霏,无论斗转星移,世间变幻,亦不忘你的面庞!”

    横琴海湾,万籁俱寂,没有了硝烟,没有了阴谋,背叛,只有呢喃的话语在夜空中微微荡漾。

    夜,太静,太美。瑞亚神也停滞了她的脚步。

    可是,她只奢给了这几秒,接下来仿佛要补足这几秒似的让她手中的时光加倍流逝。

    “你……”叶霏突然一把推开赫利俄斯,认真地道:“赫利俄斯,你答应我,这个战再别打了!”

    “霏,怎么了?”眼见叶霏认真的表情,赫利俄斯也渐渐收起了笑容,也站了起来。

    “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赫利俄斯,你听着,我……”实际上是叶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那样的结局,只是直觉上觉得这场战役继续下去对他,对整个第四太阳纪绝对没什么好事。于是,站了起来,改口道:“我不许你离开我,我不想你在战场上有事,我不许你再不经过我知道就出走!”

    一连说了几个不许,和赫利俄斯一样的霸道。

    可是,叶霏真的不愿意看到事情发生。

    和故事中王妃一样的结局吗?

    不,她叶霏是第五太阳纪的人,不容许这个结局的出现,更不愿意和琴一样,剩下的只能是每天对着夜空拨琴,到处收集散落的露珠,到最后可怜的死去,留给后人的只是一个悲剧的结尾和爱琴海的故事。

    她要告诉所有人,第五太阳纪,21世纪的人有能力改变一切!

    “哈哈哈,欢迎第一王妃的回来——”

    后面传来一名男子豪放的笑声。

    叶霏和赫利俄斯同时望过去。

    是摩洛斯——

    157:人亡(5)

    此时的他,头顶着那顶金色的镶嵌着泛着绿色幽光的宝石,黑色的袍服使得本就有些黝黑的肤色在即使微明的天幕背景中更显得沉色,仿若夜神倪克斯的使者。

    叶霏差点忘了,雅典王庭中她就想过这场战役的真正谋划者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刚刚和赫利俄斯提起停战的事情,他又怎会这么不凑巧的出现在这里。

    看来,叶霏心下定了,自己猜测的是八九不离十,此人现在来者不善。

    想到此,叶霏开口道:“是摩洛斯殿下。怎么殿下也这么晚到这里来了?”

    “雨大,国王陛下连夜未归,正是两国交战之际,做臣下的定然是要寻找,未料在这里看到了陛下和王妃殿下。”说完,摩洛斯背手,不慌不忙欠身致礼,道:“臣下请陛下回营休息,有要事禀报!”

    赫利俄斯也注意到天色已经不早了,况且和雅典之间只是暂时休战,此时长时间在外确实不妥,于是道:“霏,我们回去吧。”

    “赫利俄斯。”

    “霏,你这是做什么?”

    叶霏双膝跪地,赫利俄斯不明所以。

    叶霏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都给说了:“叶霏请陛下同意处理这个亚特兰蒂斯的罪人摩洛斯!”

    说完,她瞥了眼摩洛斯。

    “霏,不可胡说!”赫利俄斯拧紧了眉头。

    “叶霏并未胡说,”叶霏决定据理力争,她膝跪着往前了几步,她需要立刻把事情说出来,不然,明天,她不知道此人又要出什么计策继续挑起战役:“就是这个人建造了帝国金字塔,里面所营都是关押人质,制造武器,意图颠覆这个世界的阴谋!赫利俄斯,就是这个人挑起了这次战役,为了王权的稳固,为了亚特兰蒂斯的安宁,此人不可不防,不可不杀!”

    “霏!摩洛斯是我的堂兄,这场战役他是与我商量过的,这是亚特兰蒂斯的政务,你不要再胡闹了。”可以看出,此时的赫利俄斯极力压制自己的声音,他看了一眼摩洛斯,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叶霏的右手,道:“走,跟我回去!”

    “不!赫利俄斯,你其他事情可以不依我,这件事情一定要答应我——”

    “其他事情都可以依你,就这件事情不能依你——”

    叶霏伸出左手想掰开自己被死死抓住的手,可是,这个人的手就像一把铁钳,她怎么掰也是纹丝不动,应是被他拖着往前踉踉跄跄的走了十几步。

    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一边摸着自己鼻梁,望着这边,仿佛看热闹样的摩洛斯

    这一看,叶霏自然火大,她大声道:“赫利俄斯,你快看他啊,快下令关了这个人啊——”

    赫利俄斯忽然停住,转身。

    叶霏忽觉大事不好。

    果然,他竟大步走上前,一把将自己拦腰横抱起。

    天啊,众目睽睽之下,这一下,叶霏几乎绝望。

    “哈哈哈——”

    她如此糗态,居然听到摩洛斯的大笑。

    “久闻王妃殿下淘气,几次私自出宫,不服陛下管束,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WHAT?

    她叶霏这一场认真绝顶的启禀居然成了淘气?

    叶霏简直——

    她不停的用小手捶着赫利俄斯的胸膛,双腿直蹬,大声抗议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陛下,”摩洛斯敛起笑,忽然认真道:“要不还是先放下王妃殿下,臣就在这里禀报也行。”

    好个摩洛斯,我倒要看看你还要给赫利俄斯出什么馊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