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鸢在准备架马的时候,宇文宪忽然走到他的身边,说。“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退路,你有可能还没有走到城门口,就会被杀死,你不后悔么。”
子鸢回过头,望着他,眼睛里的光泽是充满悲伤的薄雾,可是,宇文宪却没有在这片薄雾下找到任何退缩的痕迹。
骏马踏着喧嚣的狂风,来到了战场上。子鸢手里紧紧勒着马缰,她看到硝烟如厚重的雾气弥漫在所有人的身上,沉重呼吸和漫天的嘶喊夹杂在里面。子鸢内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得恐惧,但是,她并没有退缩。
宇文宪架马走到她的身边,说。“害怕么?”
子鸢率直得点点头,眼睛的凝重着看着远方,说。“我没有见过真的战场,如果我说我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那你还是要走么?”
“当然。”子鸢回过头,他看着宇文宪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淡然得晕开,子鸢也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说。“不过,我要先谢谢你。”
“这是我自己想做得事,你没必要谢我。”
“那我谢你,也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你没必要拒绝。”
然后,子鸢就听到宇文宪清朗得笑声,响彻了周围的空气。宇文宪对她说。“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但是,你却要走了。”
“我们已经是了,不是么?虽然,这也许是我们得最后一面,不过,请保重,你的朋友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为你祝福。”
宇文宪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惨烈,他伸手在子鸢的肩上拍了一下,轻声得说了一声“珍重”后。就头也没有回得冲进了弥漫硝烟得战场。
子鸢看着他得战袍在烟雾滚滚中消失,轻笑了一下,也随着他没入了战场。
当硝烟聚拢,血腥在大地上绽满花朵,子鸢看到所有人得脸上和身上都被刀伤刻得扭曲,烧红得鲜血就仿佛融进了他们得眼睛,残酷而锐利得放着红光。
子鸢站在这样的大地上,她甚至感觉到空气都在颤抖,一个接着一个的悲鸣从她的耳朵旁边划过。
但是,她却没有时间定下心神来为他们默哀,因为她必须不断的躲避,她身上穿的是北周军的铠甲,所有无数的冷箭都无时无刻的向她聚拢过来。
她在倒下得人身上走过,她张望着前方,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倒下。战火已经相当浓烈,这个时候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甚至自己身上被剑刺中得伤口,也只是感到了疼痛。
然后,子鸢在刚拔出剑的时候,胯下得马忽然得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子鸢被摔在地上,头盔不知滚落到哪个角落里,她艰难得抬起头,却看到很多的身影站自己得面前,利刃得寒光几乎就在眼前,子鸢以最快得反应闪躲,却还是被刺中了一剑,好在伤口不深。
她正向后退缩着,忽然感到背脊撞到了什么坚硬而有些余温的东西,然后,她就知道自己撞上得是一个人的胸口,因为她强烈如战鼓得心跳声和急促紊乱的气息。她回过头,却看到得是一个狰狞得脸,那不是人的脸,鲜红得发暗的脸色,怒张得血口,犹如恶鬼吞噬人的亡灵一般得恐惧。
但是,子鸢却看到这张脸上,有一双安静而隐约荡漾着悲伤得眼眸,她忽然才发现,这张脸是一副面具。狰狞得面具下一双眼睛弥漫起一片得潮湿。
子鸢动了动嘴唇,泪水也淹没了她的眼睛。“为什么要来……”
那个人拿下面具,一张忧伤而俊美得脸从狰狞得面孔里解放出来,他悲伤的微笑着,说。“你终于回来了。”然后,也没有给子鸢回答的时间,就把她得铠甲都卸了下来,并把自己得头盔给她带上了。他沉稳得说。“跟着我。”
然后,高肃重新带上了面具,拉着子鸢上了马。
子鸢感觉到他紧握得手,那么得用力和温暖。她仰头看着高肃的头发气宇轩昂在风里纠缠,她的眼泪忽然得就止不住了,她靠在高肃的脊背上,虽然他身上的盔甲,在刺骨得风雪中寒气逼人,但是,她却还是能感觉到,高肃骨子里发出的温暖。子鸢轻声得在他得背后说。“恩,我回来了。”
高肃驾着马在冷刃寒光中穿梭,他手里的剑戟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们如疾风一般得穿过,没有人敢阻拦。
然后,子鸢在无数得模糊面孔中看到了宇文宪,他也正在远方凝望着自己。安静得微笑依旧在绽放,子鸢看到他张开得嘴唇,却听不到他得声音,可是子鸢却看得清楚,他所说得是。“再见。”
最后,宇文宪的笑容忽然得消失了,他声音在空中响起一个“撤”字后,就连同他的身影以及他最后一个微笑消失了。子鸢看着宇文宪的战袍消没在远方,随着人群仿佛潮水一样得退去,有一种离别的难过就在她的内心里无尽得漫延起来。
子鸢别过头,把脸埋在高肃被风出的猎猎作响得披风里,她的难过那就化成泪水,埋没了她所有得表情。
当城墙上得士兵看到北周军队全部都退去了,所有得人都站在城墙上高喊。只有守城得一个将领还紧皱眉头,他看着那副狰狞得面具,许久不肯开城门。
高肃知道他的谨慎,于是摘下面具,然后,他就听到传来另一声得高呼,“是我们的兰陵王,快开城门。”
接着就是沉闷沉重得打开的声音,子鸢站在高肃得身后,看着漆黑得大门逐渐得亮了起来,可子鸢的意识却忽然得模糊起来,直到城门完全的敞开,她却瞬间得沉默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然后隐约得,他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可是她却没有力气去回应。只好任自己在深渊里越陷越深。
在孤独的黑暗,子鸢又做了一个那样的梦,白雪漫天的地方,高肃就躺在哪里,他的全身蔓延出来得血,烧红了大片得土地。而他安静得笑容,依旧在惨烈得绽放。
子鸢从梦境里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处于另一个地方,干净得房间里弥漫着温暖得空气。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很多地方都被包扎起来,原来,她有很多处地方都受了伤,而她自己却并没有知觉。
房间的门忽然得被推开了,子鸢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了高肃安静的面容。然后,高肃的眼睛里很快就被潮水淹没了,他伸出手紧紧得抱着子鸢,说。“你终于回来了,不要在离开了好么?”
子鸢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干净得味道环绕住自己,她一直都很想念这样一个拥抱。可是当她动容得落下眼泪的时候,那个梦,却还在她的脑子里飘渺得浮现着。
然后,子鸢挣脱了高肃的胸膛,她望着高肃。说“你为什么要来?”
高肃的表情很诧异,同样也很悲伤,他说。“如果我不来,也许你就会死在那里。也许,我知道你有自己得理由,不让我来。但是,当我听到北周出兵进军北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凶多吉少,我甚至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而我为任何事隐忍至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连你也失去,所以,我又怎么能平静得坐在原地,静静得等待呢?”
子鸢摇着头,不说话,她想着这几年来他试图几次违背历史,就是希望能让他能逃脱悲壮而凄惨得命运洪河,可是,自己得努力,却没有换来任何的动摇。
命运真的是不可忤逆的么。
那一夜,高肃一直把子鸢拥在怀里,仿佛几个月得离别就好像经过了千年万年,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沉积着深沉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为泪水,倾尽了所有。
一夜的不眠,子鸢把所有得事情都告诉了高肃。然后,高肃悲伤的眼神更加浓烈,他说。“这并不全是他的错,他有他的家人,他有必须去做这些事的理由。”高肃忽然得笑了,他把子鸢拥得更紧。
“那你呢,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么?”那一刻,子鸢感到了高肃得身体忽然得僵硬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到高肃的脸色沉着出一团的乌气。
“我不知道,也许会吧。”
“你有没有想过,去寻找你的母亲?纵使你并不知道她的模样,至少……”子鸢的话还没有说完,高肃就动了动身子,叹息了一声。说。“我已经不想去找了。我小的时候,曾无数次问过父亲,母亲在哪,可他每次只是悲伤得微笑,我知道父亲是爱母亲得,纵使我不知道她在哪,又也许这辈子都不能见上一面,但是,已经足够了,至少,他们的爱在我的身上得以延续,我还有什么需要奢望的呢?”然后,高肃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高肃在心里虽然父亲的面容早已消散得不在清晰,但是,他最终还是不会忘记,那个悲伤而温暖的微笑,是他一生都不能忘怀的表情。
第二天,清晨。雾气开始冰冷的洒下来,高肃为子鸢换上新得衣服,他轻轻吻着子鸢的额角,对她说。“以后,你不在是北齐的少傅,他已经在遥远的地方安静的死去,现在,你是我高肃的女人,所以,嫁给我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