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睛去看到了他面前茶几上的文件夹。
薄薄的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便是辰生所说的,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吧?
周廷安是辰生的律师,既拿着它出面,自然,这协议便是他替辰生拟好的。作为律师,他要替男方预想到一切可能的情况,并事先作出最有利男方的应对对策。所以自然,他有必要将我与辰生离婚的内幕了解得清清楚楚,包括一切细节。所以,那从天而降的照片,及公安局出示的检测报告,甚至昨天我上了林晓风的车这样一个事实,这些重要的证据,他私下里,不可能不仔细研究。
仔细研究……
他是一个律师,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男人,还很年轻的男人。
想到那些照片被他以某种眼光翻过来翻过去地“研究”过,我便失去了正大光明看他那张脸的勇气。
即使,那上面的女人,我认为,不是我……
呵,现在,也只能说是“我认为”了……
我从张阿姨手里拿过水性笔,“没关系的,周律师,我是有点不舒服,但小病不影响签字。如果我没看错,那些,就是我该签署的协议了吧?”
“是的,苏太太。”
周廷安将那文件夹打开,从中将协议取了出来,摆成两份,放在我面前。
“一式两份协议。这一份是苏辰生先生的,他已经在上面签了字。”
一边说,一边指着其中一份,一张一张地翻给我看,并特别指给我看了辰生的签名。
他的字,一向果敢坚决。我看到了那字的其中一笔,将纸微微勾破。他写的时候,一定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用力。
“这一份是你的,苏太太。上面的条款,请你仔细阅读,如有疑问,我可以为你解答。如果没有问题了,就请你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将另一份协议稳稳移到我的面前。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黑字,昏沉的头脑令我只觉丧失了阅读的能力。我刷刷翻到最后一页,在周廷安所指的地方,一笔一划写上了“盛华瞳”三个字。
笔画真多,我写得心情糟糕。
向来我便不喜欢写字,因为我的字很难看,每写一次便被辰生嘲笑一次,叫我“盛华目童”。他一嘲弄我我就假装要哭,于是他就立刻来哄。
如今,看着协议书上的“盛华目童”,我第一次,真的哭了。
眼泪一颗颗流下来,打在纸上,但是,再也不会有人来哄我……
“苏太太,你……不看看上面的内容?”
周廷安在一旁似乎有些局促。
“不用了,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结果还不是总得签。我和苏辰生没有大仇,他不会在协议书上置我于死地,我也没有什么婚前财产需要在离婚的时候来划清界限。头晕又难受,看这些字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张阿姨,给我拿张纸巾过来,我鼻涕流出来了。”
张阿姨跑过来给我送纸巾,一边顺眼朝茶几上的协议书扫了眼。
“离婚协议书”几个粗体大字,眼睛不好的张阿姨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太太!”她惊奇地朝我叫。
我毫无形象地用很大的擤鼻涕声把她将要爆发的一连串疑问给阻了回去。
“我不是太太了,还有周廷安律师,你也不要再叫我苏太太,我是盛华瞳。这份协议书是我的,我拿走。”
将与苏辰生那份协议并排着的签着“盛华日童”的协议抽走,一边说,一边从沙发上撑起身体。
脚软,身软,连眼皮都软。我好想睡觉。
但是这屋中已没有一张床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