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混乱的夜晚,一个连天地都旋转,连自身都忘却,以为死了却又还活着的夜晚。
我以为此生就都陷落了这个夜晚的沼泽里了,我以为我已经化了,成为一滩淤泥,肮脏着,发臭着,再没有形状可塑,我以为太阳已经抛弃这个靡乱的地球,再也不会出现,我以为夜将永恒。
然而最终,我还是眯着眼睛看到了从百叶窗外洒进来的刺眼的光。
已经是,第二天了。
完全不知道昨夜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怎样睡过去的。只依稀记得那个在耳边一直呢喃着我名字的声音,在厚重的喘息中吐出温润的唇息,那气息一直袅绕,不曾离我而去,我似乎感觉到耳后,脸上,甚至脖颈上每一个毛孔都绽放开来,迎入这些气息,最终,它们混入到我的身体,完全踪迹无寻,无处打捞。
就像混入海中的鱼,我知道它们的存在,却无法将它们找到并剥离出去。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也是令人悲愤,令人伤痛欲绝的事。
因为我知道了,昨夜之后,“林晓风”三个字从此会如魔随行。
即使我不情愿,它还是如影子般缠上了我的脚,怎么驱赶都不会散了……
原来这么多年,我只不过做了一场短暂的,幸福美满的梦。
以为五年前终于摆脱了它,没有想到,事隔多年后,我还是逃不掉……
即使,现在我转过头,并没有看到林晓风的身影。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这间空荡荡的医院病房,除了趴在床上的我,一个人都没有,太阳从窗外照进来,透过百叶窗,在地上和墙上投下浅淡的条状光痕。
有风,将白色窗帘高高掀起,再拂过那些窗帘,拂过盛放着的香水百合,零散着落在我的肩头。
香着,却又凉着。
我在床上嘲讽感叹:“多像电影里天国的布景。”
隐隐记起这一幕场景,竟和五年前,我躺在自家小屋的床上,哭泣着用刀片划过手腕,在昏迷中看到的场景,如此相似。
那时,我也有看到时钟。
滴答滴答,永远不会停止的时钟,就挂在白色的墙上,一圈一圈地走动。一圈一圈,走得迅疾,像是唱歌,又像是催眠……
时钟!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从床上坐了起来。
浑身酸痛。
我的双眼却只紧盯着墙上那个蓝色的钟。
中午,十二点了!
我感觉浑身毛孔都收紧了起来。
赶紧寻手机。
如果我没记错,今天,应该是上次周廷安律师交待过的,要和苏辰生办离婚登记的日子。
12月6号!
说的是上午十点,而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怎么苏辰生都没打个电话来催我?
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拿出来一看,登时傻眼。
十个未接来电!
怎么我根本就没听到手机铃声?难道是睡得太死?
进详情,便看到“爱苏辰生同学便拨打此号码”赫然排了好长一列,另外还有两条短信,一条是周廷安律师发的,署名称呼都写得很得体,内容便是提醒我上午十点到香山区民政局,因苏辰生业务繁忙,没有多余的时间空出,所以一再提醒我要准时。
另外一条则是“爱苏辰生同学便拨打此号码”发过来的,连称呼都没一个,直接就是:“警告你,如果你因故推脱,拒不办理离婚登记,别怪我心狠手辣!”
我冷笑。
苏辰生,对我盛华瞳来说,难道你还不够心狠,还不够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