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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32(终)
    他用两只手狠狠地捧起我的脸,俯下身来吻我的嘴唇。

    “做我的女人吧,盛华瞳。事到如今,你除了做我苏夜生的女人外,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你连活下去都没有办法吧?带着你这张脸走到人群中,你以为,你就不会被记者的口水淹没掉吗?你怎么养活自己?你要活下去,盛华瞳,只有做我苏夜生的情/人,没关系啊,我可以养着你,一辈子都可以养着你……”

    他把他的唇舌席卷到我的口唇深处,气息,浓郁地传递过来,我狠命地挣扎,被他牢牢钳住。

    “滚……”

    在他的吻中困难地吐出一个字。

    “你给我滚!就是死,我也不会做你的女人!”

    声音因被他的吻所吞噬而显得断断续续,他捏住我的下巴,席卷的唇舌突然变成疯狂地噬咬。

    我几乎惊叫出来。

    他用牙齿狠狠地咬了我。

    “或者你可以走,盛华瞳,离开这座孟佳瑞,跑到一个,我苏夜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反正你等不等你的男人,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他哼哼冷笑,噬咬略有放松。

    唇间有浓重的血腥味,疼痛一波一波在我的嘴唇上漾开,我忍不住咝咝抽着冷气。

    离开?

    呵,我怎能不等到林晓风的回来就自己离开这座孟佳瑞呢?既然我对他说出了爱,那么,哪怕是幻想也好,我也愿意相信,他不会和两年前的苏辰生一样……即使明知,这可能性很渺茫……但是结局,就像我对他的母亲说的,我要听他亲口对我宣判……

    而苏夜生,连这座孟佳瑞你都能找来,那还有什么地方是你找不到的呢?无论我躲到哪里,你都有办法把我找出来的吧?你那么恨我,那么想要报复,怎么可能,还有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供我盛华瞳安稳度日?所以,你叫我离开这里,只不过,是想要摧毁我对林晓风的信心罢了,只要我自动离开,那也就意味着,我对林晓风已经心死……已经,不信任……

    “我不会走。说过的,我会在这里等他,一直,等到他回来为止……”

    苏夜生仇恨地在我面前吸着气,我看见他脸上可怕的阴笑。

    “即使被我苏夜生如此对待,你也不愿离开这里?好,很好,盛华瞳,在你男人回来之前,就由我来好好对你。如果他一辈子都不回来,那么不好意思,我就这样对你一辈子!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会在这里待多久,等多久!”

    他再次把我按在窗台上。

    凉凉的风从外面吹进来,直吹到我赤/裸的肌肤上,令它们起了薄薄的栗粒。

    嘴唇上有难耐的疼痛,我看见苏夜生在俯着身体看我,他阴沉的眼中微有亮光。

    “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盛华瞳。”

    用手轻抹我的嘴唇,我看见他抬起的手指上满是鲜红的血液。

    那是我唇上的血,被他生生咬出来的。

    他举了手指放在自己唇中吮吸。

    “你的血,入了我的身体,我们永远是分不明划不清的了,认命吧,盛华瞳。你是我的……”

    我惊恐地盯着他,大口吸着气。

    他俯下身来很温柔地将我唇间的血珠一粒粒衔起,随即,汹涌的吻,侵入。

    “你是我的玩具……”

    手指在我身上抚摸游转,想要挑/逗我,刺激我。

    我拼命挣扎,逃脱他手指的把控。

    他用手将我的两只手扭控到背部去,将吻漫入我的颈锁之间。

    我扭身抗拒。

    挣扎纠/缠中,我从窗台上失去平衡仰面跌到了地板上。

    趁他的手微有松懈,我探出手指握住了一个东西。

    “仇恨的眼光。”他看我的眼睛,微微地笑,一手缓慢地移下,握了我的**,“到底,是有多仇恨我呢?”

    他的手指无/耻地探上细密挑/逗我。

    我紧咬着唇。

    就在他要埋头下去的时候,冰冷的刀刃抵到了他的喉间。

    他微微凝了一下。

    “我会杀人。”

    我一字一字地说出口,眼光中满是恨意。从窗台上跌下来的时候,我握到了那把美工刀。

    “把你的手从我的身体上拿开!”

    苏夜生在冷冷地笑,他似乎听话地把手从我的**拿开了,可是下一秒,却一把掐上我的脖子,速度之快让我未来得及做出任何防御。

    “我也会杀人。”他轻轻地说。那双阴戾的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我认得的,那也是仇恨的光。

    有一刻,我与他就如此僵持着,我躺在地上,他蹲伏在我前面,我拿一把刀指着他,他却用手掐着我的脖子。

    空气是静谧的,风从打开的窗子外面吹进来。已是深秋,很有凉意了。那风落在我赤/裸的肌肤上,我开始微微打起哆嗦。

    “刚才,我似乎是说错了。”苏夜生突然开口,“如果我要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也就是说,就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对我露出牙齿笑,深深地呼吸,看我的那双眼,几乎是深情的,“突然我发现,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恨你,盛华瞳,我真的已经恨你入骨了!”

    随着他的话语,我只觉他掐在我脖间的手在慢慢收紧,越来越紧,终于令我呼吸困难。

    苏夜生咬起了牙。

    “看看吧,到底是谁杀掉谁。”

    我眼前在发黑,手臂上的力气在急速地散失掉,喉间喑哑疼痛,根本发不出一声。我只是仇恨地盯着苏夜生,看着他的那张脸,渐渐地在我眼前露出温柔的表情来。

    “和我一起死吧,盛华瞳。”

    恐惧之下,我拼劲全力攥着那把刀,把它往苏夜生的脖子刺过去。

    似乎,真的刺进去了,我看见血从苏夜生的脖子上流下来,纷纷扬扬地滴在我自己的身上。他依然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模样,毫无痛感似的,任由我将那刀划过他的脖子,然后,他俯下了身来,嘴唇覆上了我的唇,他在吻我,一边却是,他愈渐掐紧的双手。

    难受……

    是不是真要死了,这般难受……

    我无法呼吸,唇部被他温热的吻占得满满的,我只觉意识涣散。

    他却依旧在亲吻我的耳,脖子,整个身体……

    “永远和我在一起,就是死,也在一起,你永远逃不掉……”

    我大张着唇,干涸地想要呼吸,手里的美工刀早就掉在了地上,我虚蜷着手指,徒劳想要挣扎。

    突然的,那只掐着我脖子的手毫无预兆地一把松开。

    微有些凉的空气立刻喧涌到我的肺部,我蜷着身体大声咳嗽。

    已经几乎昏聩的意识逐渐地恢复过来,我看到一个男人仰面倒在地上,他的身上几乎都是血。

    微有怔忪之后,我立刻认出了他是谁。

    苏夜生!

    他倒了,他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他死了!

    深深的恐惧立刻钳住了我,我张开嘴本能地想要惊叫,是我杀了他?

    我最终还是杀了人?

    黯淡的灯光下,我看到自己几乎浑身都是血,是那个,是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的血?

    坐在地上的我惊惶地跳起,惊叫,后退。

    声音出口却是一片喑哑,我根本就叫不出来,喉咙又痛又干,我发出的声音很凄惨地只是喑喑的低叫。

    在后退中我撞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华瞳……”

    声音是很温柔的声音,眼也是很温柔的眼。

    他在深深地看我,心痛地看我。他的脸上似乎有着清淤的伤,头发有些乱,满脸都是疲惫,眼中有红丝,嘴角也是破的,但是,这张脸,是他……

    他回来了……林晓风!

    我大口的呼吸,刚刚才从昏聩中稍微清醒的头脑一瞬间似乎又晕晕沉沉的了,有一瞬我几乎都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整个人朦朦胧胧地立在我的面前,轮廓虚弱得就像是一个可随时被风吹散的幻影。

    惶然地伸出手去,于是,指尖触碰到了,他温热的皮肤……

    真实的,能够摸得到的,他的气息,他的皮肤,他的质感……

    不是幻影,是一个真实的人。

    我一把拥了上去。

    随着眼睛的闭上,我这才知道了,为何刚才看他,那么朦胧,那么虚幻。原来,不过是,我蕴了满满一眶的眼泪,如今它们纷纷扬扬地落下,溅在他温热坚实的肩膀上,湿了他的衣,我的脸。

    我无声地哭泣,双臂在他的背部收紧,仿佛生怕不留神,这个人就会立刻质变成一个幻影,从我怀里消失似的。

    他同样紧紧地搂抱我。

    除了他刚才叫的那一声“华瞳”,我们再没有说一句话,就如此紧紧拥抱,沉溺在对方的心跳和温度里,闭口不言。

    因为,现在,一切言语都是多余了的吧,他的心跳在我的胸口,他的手收拢在我的背部,他的呼吸吹拂在我的颈旁,已经告诉了我一个事实:他依然,还爱我……

    我们拥抱了很久。

    直到……

    有人从后面,生生揪住了我的头发!

    疼痛令我惊叫出声,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我已经整个倒入到另一个怀抱里。

    抬起头便看见苏夜生那张狰狞的脸。

    他阴笑着看我,脸部肌肉完全是扭曲的。

    原来,这个人竟然还没有死吗?

    他颈部上绵长的伤口令我惊讶,那应该是刚才他掐住我的脖子的时候,我在他身上划出来的,一直从脖子缠绵到他的胸口!

    这样长的一道伤口,还有汩汩的血从里面冒出来,但是,这道伤口,应该不至于致命。

    大约是手臂失力,我并没有将那伤划到很深,更没有切断他的喉咙,这道伤,只不过让他可以尝到疼痛的滋味而已,离死亡的道路,还很远……

    如今他将我紧紧箍在他的胸前,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的时候,那灼热的温度。

    依旧的,他还扯着我的头发,狠命地扯,我很痛苦。

    另一只手紧紧地箍住我,冰冷的眼睛看着对面的林晓风,我听见他在咝咝吸着冷气的声音。

    “真是令人意外啊,盛华瞳,林晓风,居然还真回来了。”

    就在苏夜生的怀中,我与林晓风沉默对视,他的眼,那么得深,我能清楚地看见其上有流动的温情,层层泛起,愈见疼痛。

    他是在用眼神对我说,别怕,华瞳。

    于是,我安下心来。

    即使苏夜生还很嚣张地揪着我的头发,但是我已经安下心来。

    “苏夜生。”林晓风开了口,“放开我的女人。”

    与他一向的话语方式一样,声音听起来很平和,但其中却带有一种沉甸甸的可怕的威慑力。

    苏夜生冷笑,“林晓风,没想到你还真是有勇气啊!这样一个令你在全世界面前丢尽了脸面的女人,你居然还真敢要?”

    林晓风微微勾起唇角,“我有什么不敢要的?”

    “啧啧。”苏夜生似在赞叹,“盛华瞳,林晓风果真与苏辰生不一样啊,还记得当初苏辰生看到照片的时候,他是怎么对你的吗?而我们的林主任,面对照片在全世界面前的曝光,居然可以做到神情自若,甚至对你依旧一往情深,他的毫不在意,难道,你就不觉得难以置信吗?世界上真会有男人对此完全不在乎?”

    “苏夜生,你不用挑拨离间。对你这种没有心的人来说,大约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真爱吧……你怀中的那个女人,我在十多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她,虽然现在的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是,面对她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睛,居然的,我还是能读懂她心里一切的话语。所以我想,这个女人,究竟是刻在我心底深到何种程度,才能让我,即使忘了所有有关她的一切,心,却还是在看见她的时候,不可抑制地悸动不已。这颗心已经被深深刻上了她的影子,她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睫毛的颤动,甚至连她在太阳底下影子的形状,走路的姿势,说话时的语气,这一切都那么深地凿在我的心里面,以至于,站在她面前失去记忆的我,都对她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到过惧怕。一边,我问着,她是谁?一边却能够清楚地看进她眼底的深处去,甚至,能隐隐预知到她下一句话,下一个动作,下一个表情,会是什么。我觉得这几乎成了我的一种本能。这样喜欢看她,甚至,仅仅是看她的一幅照片,也会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并因此心情悸动不已。在这座孟佳瑞的一楼,有一幅巨大的,属于她的光之图。失忆后第一次看到那光之图,我有一瞬完全移不开脚步。眼光在她的每一根发丝上游走,心中被满满的情感充斥着。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完全相信了我爱着这个女人的事实。可是,奇怪的却是,同样是照片,报纸上的所谓的她的艳/照,当我看着的时候,心中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个女人,无论从面貌还是身体上来看,似乎都应该是她,但是,我却明明产生了一种很陌生很别扭的感觉。其实那时,我就已经知道了,照片上的女人,根本不是她!只是,具体哪些地方别扭,我却又一时说不出来!于是我仔细地看。头发,脸,身体,甚至那枚红色胎记,我努力地看着,区分着,想要找到,让我感觉如此别扭的地方到底在哪里,让我如此肯定那不是她的地方到底在哪里。我找了很久,最终,还是被我发现了……”

    林晓风说到这里,轻轻地笑出声来,看着苏夜生的眼睛里渐渐浮起了一抹冷意,“苏夜生,你知道是哪里吗?让我一眼发现,那不是盛华瞳的地方……”

    这番话,定是让苏夜生太过惊讶了,以致他一时竟然没有及时应声。

    林晓风的眼睛深深地看了过来,“华瞳,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蹙着眉,同样是惊讶的。水林长得几乎和我一模一样,那些照片,单纯凭借肉眼的话,就连我自己,也几乎完全找不出与我本人的区别。而林晓风,他究竟是怎么看出,那不是我盛华瞳的?

    林晓风的眼在我脸上逡巡着,“虽然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是我知道,我们已太熟悉,华瞳,熟悉得,仅仅凭借对方的一个眼神,便能够轻易读懂对方所想,在这种情况下,语言,完全是多余的,形貌,完全是多余的。当我看着你,更多的,是看到你那双眼睛下浮掠着,或者隐藏着的各种各样的情绪。你习惯性的欲言又止,你的逃避,你的痛苦,你的忧伤,你的优柔寡断,一颦一笑,通过你的眼神表达出来,这才是深深刻在我心中的盛华瞳。而那些照片上的女人,她的眼神是明亮的,通透的,她有着一种非常果敢且积极向上的眼神,与你的沉黯犹豫完全不同,所以,她是陌生的。即使,她拥有与你如此相似的形貌,但是,从她的眼神里,我完全看不出有你的影子,所以,我才认为,那个女人,并不是你!”

    他对着我的眼睛轻轻地问出来,“是这样吗?华瞳,那个女人,并不是你,是吗?”

    完全是多余的……

    当他对着我轻轻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那里面,熠熠的闪光里全部都是深情,没有丝毫置疑的深情……

    他根本,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我……

    当我坐在这里对他的归来心存无望时,他却早就从一个眼神里,辨出了那个女人与我的不同。

    林晓风……

    怎能不流泪?

    在全世界都在置疑我,嘲笑我,辱骂我的时候,他却根本没有问过我一句,便已知道,那照片上的女人,根本不是我……

    两年前当我看到这座孟佳瑞时,我觉得它不过只是一个被无数人民币累积起来的童话的躯壳。假的,虚伪的,做作的。两年后在这孟佳瑞里听到林晓风对我说出这一番话,我才知道,孟佳瑞,不仅仅是一具躯壳而已,它真的,就是一个在现实中活生生存在的童话!

    因为它的里面,有着了解,信任,还有爱……

    林晓风用数百万建造了它,却也用爱与等待建造了它。

    那一刻我与他静静地凝视,眼神在凝望中纠/缠,就像是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

    苏夜生扭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把脸转到一边去,于是,我无法与林晓风对视了。

    看到苏夜生的脸俯下来,冷漠地看着我满脸的泪水。

    “这样的眼泪,该是因感动而流的吧?林晓风如今的所作所为,让你想起了你曾经的丈夫苏辰生在同一件事下的所作所为了吗?”

    用手指将我的眼泪拂去,“别傻了,盛华瞳。什么凭借眼神便能认出那上面的女人不是你,这种信任的信心究竟源自何处?他真的有如此了解你?不要幼稚了,盛华瞳,即使他知道那上面的人不是你,但只要在全世界人的眼里,那不要脸的女人是你盛华瞳,那么,和你在一起的林晓风,便不可避免地要承受全世界的眼光!没有男人会忍受这种事情的!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一种耻辱,永久的耻辱。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为什么在第一眼便认出那女人不是你之后,却要足足消失三天?”

    “苏夜生。”林晓风在说话,“我看幼稚的人是你才对吧。你自己没有心,便不要认为,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心。你自己没有爱,便不要认为,全世界的人都没有爱。你懂什么是爱吗?你懂什么是了解吗?因为这份爱和了解不是你苏夜生所能够体会的,所以,你才会那么幼稚地肯定,那几张照片在全世界面前的曝光,会让我林晓风从她盛华瞳的面前消失!三天,是啊,我林晓风足足三天没有回来,可那并不能说明什么。只不过因为,那些记者实在讨厌,不仅围着我不放,居然还想要跟踪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先把他们的眼线给解决掉,然后偷偷地回来。我不能想象把记者引来这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座孟佳瑞,它自始自终都应该是干净的。什么是耻辱?我只知道,如果从此再也看不见这个女人,我会无法忍受。即使是全世界都不明真相也好,我只知道,当我的女人被全世界误解,被全世界围攻的时候,如果我不能站在她面前替她抵御所有的伤害,如果我不能伸出双臂去保护她,那才会是我的耻辱,永久的耻辱,那才是,让一个男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林晓风的话震慑了苏夜生,却也让他更加地恼怒了起来,扭住我下巴的手已经滑到了我的脖子里,紧紧掐住,我再次呼吸不畅。

    “真动听啊,你林晓风说起谎来可真是大言不惭。”苏夜生在狞笑,“刚刚你说,从此再也看不见这个女人,你会无法忍受,那么,就让我们真的来看看吧,看看,从此再也看不见这个女人后,你林晓风会变成什么样?到底,你会怎样无法忍受呢?……”

    林晓风的脸色变了,“苏夜生!在这座我亲手建造起来的孟佳瑞里,你以为,能够随随便便地进来,便能够随随便便地出去吗?”

    苏夜生在笑,掐住我脖子的双手愈渐收紧。“刚刚你林晓风回来给我那一拳时,当时的情景,你难道没看清?那时我就是像这样把手掐在她脖子上,而她,却把一把刀抵在我脖子里……”

    他在哼哼地冷笑,“看到没有?就是死,她也是想和我死在一起啊!什么是你的女人,林晓风?这个女人,是你的女人么?她的身上,哪个地方贴有你林晓风的专属标签?因为你和她上/过/床,所以,她就成了你的女人?或许你还不知道吧?林晓风。我苏夜生也和她上/过/床,而且还不止一次,我也吻过她,同样不止一次,为什么,你不说,她是我的女人?”

    “你无/耻,苏夜生!”愤怒令我双眼发红,挣扎着去掰苏夜生掐在我喉间的手指。

    看到苏夜生的整张脸俯下来,与我近在咫尺,“让你爱的男人看清你的真面目有什么不好?他不是宣称了解你吗?那么,就来了解你的全部吧,了解你和我苏夜生上过几次床,在我身下怎样**,发出过几声呻/吟。既然你们如此了解,那么,怎么还能对他隐瞒你被我苏夜生浸染过的事实呢?莫非你还想在他的面前,维持住你盛华瞳那一张貌似纯洁的面具?你怎么能这样呢?在一个对你如此坦诚的男人面前,你怎么还忍心去欺骗?”

    我紧紧咬着牙,仇恨令我全身都是颤抖。

    “苏夜生!”林晓风开了口,“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说明什么?你以为,强迫地占有了一个女人,便可以认为,她是你的吗?你以为女人和你上/了/床,身上便可以永远沾上你的气味?可笑!男人或许可以凭借蛮力夺取一个女人的身体,但是,只有在这个女人将整颗心交给你的时候,她才可以名正言顺地称之为,她是你的女人!除此之外,无论是一纸婚约也好,蛮力胁迫也好,都无法对这个女人拥有所有权,因为,她根本就不属于你!”

    “华瞳。”他在轻轻地叫我。

    在他的眼底,我颤抖地抬起眼皮,看到了他那双黢黑的眼。

    “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我爱你从来不是只在肉/体。在知道你是苏太太的时候,既然我没有放弃,既然我直到现在还站在你的面前,那么华瞳,让我林晓风从你面前消失的条件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死了!除非我死,否则,我将永远站在你的面前。哪怕,你已为人妇,哪怕,你移情别恋。我有足够的耐心,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你,直等到,你可以允许我叫你我的女人的那一天。现在,你告诉我,我可以这样叫你了吗?华瞳,叫你,我的女人?”

    我深深与他对视。

    耳旁响起他以往的声音,“如果这世上真有不变的人,那就是我林晓风……”

    眼底有潮湿涌上。

    呵,其实,何须等呢,何须问呢……

    从来都是……

    从来,我都是他的女人,只是他的女人……

    因为,我的心,一直都在他的手里。即使,那颗心曾经像风筝一样脱离了他的掌心,飞到了很高的空中,跑得很遥远了,远离了他的气息他的人,最终远到几乎完全看不到他了,可以和另一个人恋爱结婚甚至生子,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逃离,却只不过是一场错觉,他轻轻拉一拉引线,便可令我摇摇摆摆,心乱如麻,甚至最终,不得不脱离原来的轨道,无可奈何地回到他的手里。

    在两年前的半山门口,当我坐在小车上泪流满面的时候,引线的拉回,便已经开始。

    “林晓风,何须问呢?当九年前站在校门口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并且,这一辈子,一直都是。因为,你早已将我的一颗心,蚕食得干干净净,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来。以致我在苏辰生的面前,几乎成了一个没有心的女人。我是你的女人,林晓风。而你,也是我唯一的男人。”

    他动情地看着我。

    原来,真正的合二为一,不是身体的交融,而是心的交融。当我与他深深对视的时候,那一刹那间的幸福,已臻永恒。

    当我感觉到幸福的时候,苏夜生却还在可笑地俯下头对着我耳朵低声说道,“你不会幸福的,盛华瞳。”

    我轻蔑地笑出声来。

    看到苏夜生那张脸,在阴暗的光线下愈渐狰狞,“笑什么?即使照片不能让林晓风离开你,我也会让你和他,永远没有办法在一起。我看你怎么幸福!”

    我脸上的笑意愈重,“不在一起,便没有幸福吗?”

    苏夜生阴沉地看着我,掐住我脖子的手再度收紧,他胁迫着我一步步后退,“林晓风,如果你还没有嫌弃这个女人,就打开门让我们出去吧。”

    林晓风脸色阴沉,不为所动,“苏夜生,你这是在自找死路。”

    苏夜生伸一根手指在我脸上游移,“自找死路又怎么样,反正带着这个女人一起。她陪我死,你也不会好过。”

    林晓风冷然地站立了一会儿,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苏夜生掐着我的脖子把我紧紧地箍在他的怀里,缺氧的状态下,我目色晕眩。

    他胁迫着我在往门口退。

    昏昏沉沉中,只看到站在对面的林晓风,目光微微闪了一闪。

    随即,我便被狠狠抛到了一旁,很重地仰面跌在了地上。

    等我大口呼吸着反应过来,看到,已经退到门外的苏夜生整个人面朝天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刀。

    汩汩的血水从他的左胸不停地流出,很快便把卧室门口的地板浸得通红一片。

    我的鼻端闻到浓厚的血腥气,滚热的,让人闻之欲呕。

    喉咙里发出些微的惊叫,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

    “别怕,华瞳。他不会再跳起来了。”

    林晓风急促地呼吸着,虽然他的怀抱很暖很安稳,我却还是感觉到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刚才我开门的时候,用脚顺便将放在门旁的小花盆移到了门中央,他不妨,一脚踩上,失去平衡,我趁这机会刺了他一刀。”

    他的话吓住了我,我惊叫起来,“你杀了他?”

    他摸我的头发,按住我的头在他的胸口,“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没事的华瞳,我应该没有刺得很深,他现在,应该只是昏迷,我已经命希尔太太打电话叫救护车了,没事的,华瞳,没事的……”

    他俯下头,安慰地吻我的脸,吻我的唇,好像我是一只受到惊讶需要安慰的小猫似的。

    而真正的小猫孟家瑞却镇定地蹲坐在一旁,眸色冷漠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我紧紧地抱住林晓风。苏夜生躺在地上的身影,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一样,狰狞着逐渐笼上我和林晓风的身体。

    我仿佛听见他刚才的阴笑还在不绝,“我会让你,永远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

    在林晓风的怀中,我深深地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口地呼吸,仿佛只有呼吸,才能驱散走我随着那地上男人的沉寂而愈渐深重的害怕……

    。。。。。。流光倾雪《再嫁豪门:前妻不打折》华丽的分隔线。。。。。

    我以为会发生奇迹,然而没有。

    在医院外面的走廊里,脸色苍白地听着医生走出来对所有的人说,心脏的伤口太深,血几乎全部流尽,无力回天……

    “他早就死了,在送到手术室之前,就已经断了气。请恕我们无能为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朝众人叹了口气,随即面无表情地走到另一边清洗去了。

    手术室外面的走廊里,是死一般得寂静。

    我听到推车被推出来的声音,轮子割划在地面上,噪音巨大。

    随即便看到躺在推车上的那个男人。

    已经看不到他的脸了,他整个人都被覆在那层白布之下,明晃晃的灯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一片嘲笑的光芒。

    我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发出咯咯的声响。

    明明的吧,明明这个男人可以说和我毫无关系,他是死是活,本来,跟我毫无关系,可是现在,命运却可笑地把这个男人的生死和我紧紧地联系了起来。

    他可恶得死不足惜,可是现在,我却如此盼望着,他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医生的话,无情地摧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似乎是,在那一瞬间,我连眸光也是黯淡了,所以完全看不到,有个女人几近疯狂地冲到了我的面前,几近疯狂地把手指狠狠地掐入到我的肩膀里,我反应迟钝,只蹙眉看着她,完全不知闪避或者推拂。

    “盛华瞳!”她咬牙切齿地叫着,“你这个妖妇!毁了我两个儿子!你还我儿子的命来!还我儿子的命来!”

    她的眼睛充满红丝,闪现着仇恨的光芒,随即,她举着手劈头盖脸地朝我打来。重重的手掌落在我的额头,我的脸上,我的头顶,她用手抓我的脸,撕扯我的头发,我只本能地举起手臂来遮挡。她却越来越疯狂,嘴里发出喑哑的尖叫,我感觉到巨大的恐惧,最后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

    “妈!”

    “曼涓!”

    终于有人将她拉开了。

    她投在我身上的阴影终于散去,然而我却还是缩在角落,簌簌发抖,整颗心都是恐惧。

    陈曼涓还在仇恨地低叫,挣扎着还要扑上前来,苏震华将她紧紧地圈在胸前,紧箍住她的动作。

    “曼涓,冷静一点!”

    陈曼涓似乎无法冷静,往日的优雅平和荡然无存,现在的她,对着我咬牙切齿着,脸部肌肉扭曲,头发松散,像个疯子似地。

    “盛华瞳!”她声嘶力竭地叫,“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即使你死不掉,我也要让你痛苦地活着,一辈子,痛苦地活着!那个宣称要娶你的男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杀掉我儿子的凶手!我看他,还怎么娶你?他还怎么给你幸福?我们苏家不会放过他的,我会找最好的律师,务必要整死他!他是杀人犯,就该为我的儿子偿命!”

    偿命两个字,像个巨大的石头砸向了我,我脸色苍白,完全被这两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只是缩在角落,困难地呼吸。

    我觉得我的呼吸很薄弱,像是胸腔中有一层隔阂,阻隔了外界空气的流入,让我的呼吸像随时会断掉一样。

    陈曼涓还在吼,但是我已在发昏,完全听不清她在吼什么。直到,她的声音逐渐消失……

    我感觉到脸上的阴影,惊惶抬头,这才看到,苏辰生背光蹲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那么得深,深得让我看不到底。

    “华瞳,真是可惜啊,你的林晓风,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即使他是市建委主任,故意杀人,那个头衔也是保不住他的。”

    他叹一口气,伸出手摸我的脸,他的手触到了刚才陈曼涓抓出的伤口,我浑身一颤,疼得几乎掉下泪来,只听到他附在我耳旁的声音,“是你害了他,盛华瞳。接近你的男人无一例外地被你所害,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我浑身都颤抖起来,大颗的泪珠涌出。“辰生……”

    辰生,连你也这样说我,连你也这样说……

    苏辰生看着我的眼睛非常冷漠,他伸出一根手指摸我的下巴,微微把我的脸抬了起来,看着我的眼泪一行行流下来。

    那双眸中,依然是恨着的吧?

    是啊,我如此伤害了他,他怎么不恨?怎么不怨?怎能不看着我如今的彷徨害怕痛苦大笑出声?

    我闭了眼。

    这样狼狈地被他审视,是罪有应得吧?

    如果,这能减轻你的痛苦,那么,你就看吧,看吧。反正陈曼涓定然不会放过我,你们整个苏家,定然不会放过我。从此以后,你可以看着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狼狈,一天比一天更加痛苦,直至,我追随我爱的那个男人,走向最后的终结。这也算是,我对你的赎罪吧?

    我的目色突然不再彷徨,不再害怕,我的面容逐渐安宁下来,甚至嘴角,都有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辰生,”我深深地看他,“谢谢你,这一辈子,可以陪我一段路。”

    他仿似疑惑,抬着我下巴的手指微有松懈。

    他的面前我慢慢站起身来。“不再见吧。”

    转过身朝走廊外走去。

    是啊,不再见吧,不应该再见了,下一辈子,不应该再见了。

    这一辈子我还清我所欠你的,我们便两清了,辰生。

    苏辰生的手指扳上我的肩膀,“我会用尽所有的方法,让我妈不起诉林晓风。”

    我僵住,蹙了眉,回过头去看他的脸。

    那张脸上,依旧是一片冷漠,看不出悲喜。

    “我不想这辈子再欠你了,辰生,这辈子欠得太多,下辈子就会有纠葛,而我,在下辈子,只想和你做一个陌生人。”

    轻轻将他的手拂开,最多不过一死吧。苏夜生毕竟是林晓风杀死的,一个人不可能白白地欠另一个人一条命,还能若无其事地活下去。那天晚上,若不是我,林晓风也不会杀人。所以,苏夜生,是我和林晓风一起杀死的,理所当然,我和他,都逃不过制裁。无论是法律的,还是良心的。

    苏辰生突然一把伸手牢牢扣住了我的手腕,他把我整个转过去面对他,那对眉深深地蹙着,蹙成了一个川字。

    “你想要做什么?”他哑声地问着。

    我沉默,些微地别过头去不看他的脸。

    “我问你想要做什么?”他再度地问,话语中有了咬牙的味道。

    我还是不语。

    他便捏我的下巴,狠狠地捏。他的手指带给我的疼痛,和刚刚陈曼涓抓出的伤口的疼痛混合在一起,我咝咝抽着冷气。

    “你不想救你的林晓风吗?你不想好好地和他活着吗?”

    当然,我想。如果可能,没有人愿意自寻死路。但是,仅凭我,没有能力,没有能力扭转这悲剧的局面。我救不了我爱的人,便只有追随他而去。若我要救他要欠下苏辰生一大笔债,那么,我宁愿不救。即使欠债,我也只想欠林晓风的。对不起,辰生。我就是这么自私。下辈子,我一定要和你做陌生人!

    在心底摇头,苦笑。不知自己这番理论从何而来,但这也算是卑微的我,心底坚守一种倔强吧。

    “不想。”我说。

    苏辰生惊怔地看着我,捏住我的下巴的手在明显地颤抖。

    “他说不定会死!”

    “我知道。”

    我平淡的语气令苏辰生更加气恼。他捏住我手腕的那只手让我骨骼咯咯作响。

    “莫非,你要和他一起死?”他咬牙切齿地问出口。

    我平淡地正对了他的眸,看到自己的脸,在他那双黑瞳里静静地微笑了一下,“我想这也还清我欠你所有的情了。”

    苏辰生的嘴唇立刻惨白。

    他的那一双眼睛里已经全部是惨痛和愤怒。

    狠狠地丢开我的手,他站在原地深深呼吸。

    “蠢女人!”他说,“你以为一死就可以还清你欠我的所有的债吗?你永远还不清的,盛华瞳,我会让你永远还不清!”

    他阴郁着一张脸,从我身侧大步地走过去,带起一阵冷风。

    许久之后我才反应过来。

    “苏辰生,你要做什么?”

    大声地问,那个身影却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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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苏辰生。

    而自从苏夜生被送进医院,陈曼涓打电话叫来警察将林晓风带到警局“协助警方了解伤者受伤情况”之后,林晓风就再也没从警局里出来过。

    实际上,那些警察,受陈曼涓指使,在那天本是要带走我的,是林晓风坚持要自己跟着他们走,即使在那时,他也还是在安慰我,他说,“没事的,华瞳,我跟他们去一会儿就回来。如果手术完了我还没回来,你就在孟佳瑞等我。”

    我回到孟佳瑞等他,卧房里面让人感觉不快,我就到楼下大厅里面等。

    白天去市里了解情况,一次次往警局跑,那些警察敷衍我,说,“死者家属正拟起诉,我们现在也不敢放人。你要是还想救他,就不要把时间花费在我们这里,早点找好律师,找好关系。放心吧,他现在在我们这里一切都好。”

    我又跑到市建委,路上感觉一直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我也顾不得,结果到了市建委门口人家不放我进去,问是找谁。我支支吾吾半天只得说找林主任,那人于是脸色一板说“不在”便要拉我出去,一边嘴里还说着,“现在的记者,也真是够烦的,这里是市建委,又不是明星走秀场,一天天不厌其烦往这里跑,烦不烦?”

    我赶忙声明,“我不是记者,真不是记者……”

    那人根本不听,只说,“出去,出去,这里不能喧哗……”

    我一人站在市建委门口,彷徨无助,正在这时,突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

    心中一跳,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个人,正是林晓风的母亲……

    她正缓慢地下着台阶,头上戴了一顶帽子,没有将光溜溜的头顶给显露在外面。身上所穿的衣服和那日在孟佳瑞里所见的大不相同,是很讲究的样式,看得出穿衣者不俗的修养。甚至她脸部还化了很整洁的妆容,并没有那一日坐在孟佳瑞沙发里的辛酸。

    大概视力不好,直出了建委大门,她才猛然看到我,顿时凝了身姿。

    我想,大约,她是会像陈曼涓一样扑过来就朝我猛扇耳光的吧?所以看到她脸上变化的脸色,我微微有些戒备,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甚至想转身就走。但是我还是控制了自己,毕竟,现在她是和我一样,深切地关心着林晓风情况安危的人……

    “伯母。”我紧握手指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最终却还是无法正视她眸光的冷与恨,垂下了眼眸。

    她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但是没有像陈曼涓一样扑过来抓我打我踢我。她只是站在原地冷笑。

    或许,因为这是在市建委大门外吧,无论如何,她还是得顾及到自己的面子,不能辜负身上这一身优雅的套装。

    “你还好意思叫我伯母?你还好意思站在我的面前?”她轻轻地开口,口气中全部是鄙夷和仇恨。

    我眼睫颤动,“伯母,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害的他……但是现在……我看到你从里面出来……你有没有救晓风的办法……”

    她挺直了后背,冰冷地俯视我,“什么意思?盛华瞳?当初,我叫你趁早离开我的儿子,你偏偏不听,非要赖在他的身边。我说你迟早会害了他,你不信。结果呢?不过才几天啊?好了,现在,你终于可以让他死在你的手里了,你高兴了?满意了?可以耀武扬威地站在我面前说是你害的他了?如今你来问我有没有救晓风的方法!可笑啊!若是你早点离开他,他会落到今天这一步吗?你到底和他有什么仇?非要逼死他不可你才满意?害他的人是你,盛华瞳,说那只是你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的人也是你,盛华瞳,而你现在来问我,有没有救晓风的方法?你可真是有脸啊!”

    这番狠狠的羞辱劈头盖脸而来,比陈曼涓的拳头和撕扯都还要狠。

    我深深呼吸,“伯母,即使你如今骂我也好,对于当初没有擅自离开,我依然是不后悔的,我想如果我离开了,或许晓风可以不至误杀苏夜生,但是,我的离开,却会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而我,也将永远怀揣着对他的误解过一生。这将是两颗心的毁灭。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肉/体的伤害,而是心的死亡。如果我当时我真的离开了,伯母,我相信你是会比现在更加愤怒,更加绝望的。我说,是我害的他,伯母,你可能理解错了。我指的害,是指,我惹上苏夜生,而不是,我当初留下来。”

    她惊怔地看我半响,“心的死亡?既然你知道心的死亡,那么,晓风如今被你害到如此地步,难道,我的心,就不会死吗?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今天的地位,付出了多少的代价?认贼作父啊!王沧海明明是害他父亲的人,他却还要认王沧海做父亲,亲手把自己的父亲推上绝路。知情的人都在骂他禽/兽不如,可我知道,他不过是想要报仇罢了。当父亲的局势已然无法挽回,而我又重病缠身,他不得不走一条险路。抱着最多不过一死的决心,这条路走到如今,已是九死一生。如今,只不过因为你一个女人,他多年来的铤而走险竟被全部推翻,狠啊,你真狠啊,即使是死,你要他如何去面对他死去的父亲,如何有脸面去面对?你留下来,你的心平静了,你的心得到解脱了,你可以无所谓了,可你想过他吗?想过他的母亲吗?”

    她的话令我面色苍白,不由后退一步,“伯母,我从来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是啊,他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在你的面前他永远都是微笑着的吧,但是一个人总是微笑,真的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苦。这个孩子,他太苦了,当初他流着眼泪将你的那封信一点点拼凑整齐,我从门缝里偷偷地看,是啊,在那时,我就认识你了,盛华瞳。我看到他偷偷放起来的,你的照片,站在台上演唱着的那个女孩,只能说是顺眼吧,并没有多艳丽惊人。所以当时我是忽视了你的,谁年少时没个喜欢的人呢?不过是一时情动,很快,他就会忘记你,重新爱上另外一个女孩,和她结婚生子。我得了病,恐怕时日无多,我是那么希望在死前能看到他结婚,生下孩子抱到我的面前。可是,他却任性地不管不顾,甚至,连抬起脸来多看周围的女孩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这么多年,他只是工作,工作。眼中深埋着深刻的痛苦,他告诉我是想早一天报仇,可是我还是从他的眼底看见了某种欲/望。那是对于权势地位以及金钱的渴望。那渴望的热度简直令我震惊。我隐约地感觉到他是有些变了。再后来,在他终于坐上了市建委主任的位置后,我发现他在偷偷地建造一座名叫孟佳瑞的小楼,他那么热情地建造着,双眸熠熠生光,连那些自从他追随王沧海后的痛苦也似乎渐渐消褪了。我偷偷来到建好的孟佳瑞里,在那里,我看到你那幅用先进的技术造出的光之图。在那一刻我完全震惊,这才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心中,你所占据的份量的巨大。其实他一直都在注意着你,即使是毕业之后,他也在用你所不能察觉的方式注意着你,看着你。但是他不能走近你,因为,他是危险的。在他感觉自己完全安全之前,他不会走近你,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苏辰生走到了你的身边,看着他牵起你的手,看着你陷入到恋爱,最后,再看见你被他生生迎娶入门。那一天他失魂落魄,当你和苏辰生在半山甜蜜度过新婚之夜的时候,他就坐在半山门口,直愣愣地看着里面,一直坐了一整夜。本来以为,他该死心了,我却发现他几乎每天都要往半山跑,他的身体一天天地垮下来,甚至连工作都是无心。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如此折磨自己。所以,我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造了一个‘你’出来!几乎和你一模一样的‘人造盛华瞳’!”

    我震惊地抬头看她,水林的照片在我的心头闪过。

    “一个贫穷的女大学生,我只不过给了她一些钱,她便同意医生对她的面部和身体大为改造。甚至,为了逼真,连你锁骨上的红色胎记,也一并人造了出来。当这个女大学生首次‘无意’地与晓风巧遇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他眼中的火花。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终于不再去半山,终于不再颓废。我想,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执念,不过是因为,由于种种原因,他不能得到她而已。一旦得到,那么,对于这个女人的热度,就要大打折扣,甚至,直到丧失全部的热情。我希望他对那个女大学生的得到,能够将他彻底从对你的思念中解脱出来。可是,我错了。我看到他对那个女学生的冷淡。而与此同时,他却开始频繁地去孟佳瑞,看着你那张巨大的照片一言不发。他的这般模样真的让我心痛到死。可是我知道的,在他没有完全报仇,整垮王沧海之前,他不会去找你。因为他知道自己随时会陷入到危险之中,而他,并不想你也同样危险。所以当时的我想,能够逼他到你面前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坏你和苏辰生!”

    “你!”抬起头看面前这个面容阴败,病入膏肓的女人,原来,将我从苏辰生身边赶走的人,居然是她?那么,苏夜生遇上水林,以及那些照片的拍摄,还有,照片在苏辰生面前出现,居然,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苏辰生果然不要你,我只不过在旁边略略提了一下,你会被苏辰生赶出家门,你遭遇误解,晓风便立刻警觉。没有办法啊,我只有对他全盘托出,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内疚,也由于对你压抑的爱的全盘爆发,他终于走近了你。本来,我以为,这会是很好的结局了。可是你啊你,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在晓风走近你之后,你还要那么可恶地去拒绝他,你怎么忍心啊,怎么忍心拒绝这么爱你的男人啊?甚至,你还要回到苏辰生的身边。哼,我是真讨厌你,盛华瞳。可是,看在晓风的面上,我还是希望着,你能够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你们终于是在一起了,我是有多高兴啊,可是,还没等我高兴几分钟,那些照片,居然在报上公开发布出来!既然照片发布在全世界人的眼皮底下,那么,虽然我明知那些照片的真相,虽然我之前花费了如此巨大的努力,我也没有办法再接纳你当我的儿媳了。没办法,盛华瞳,至始至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儿子。那些照片上的人,虽然并不是你,但只要在全世界眼中那是你,我就不得不为保护我的儿子推翻我之前一直的努力。所以,我亲自到了孟佳瑞,想要劝你离开。没想到你却突然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就是赖定了晓风。真好笑啊,盛华瞳。之前不是一直拒绝他的吗?为什么当我请你离开的时候,你却又突然爱他了?你前后行为的差异,只能说明,你不过想在照片曝光后找一个稳实的靠山,找一个避难之所!你根本就一点都不爱他!你不过只拿他当一个挡箭牌!早知道你会害他到如此地步,我真是后悔,之前做出那么多的事,早知道有今天,我宁愿他一辈子都不找上你!”

    她的这一大番话,直让我目瞪口呆,完全喘不上气来。

    什么啊?原来,那些照片,并不是苏夜生为了引起苏辰生对我的误会,而拿到他面前去的。居然是这个女人!是这个,我迄今为止,只见过两面的女人!原来,我这两年的生活,竟然全部被这个病入膏肓的女人操纵在股掌之中?

    什么啊?明明是她破坏了我的生活,明明是她给我盛华瞳扣上了莫须有的“淫/贱”的帽子,而现在,却是她义正言辞地站在我的面前,谴责我害了她的儿子,甚至,之前还用难听的词骂我,她明明知道,那些照片上面的人不是我……

    她需要我走近我就得走近,她需要我离开我就得离开,什么啊?她以为,我是他儿子喜欢的一个玩具吗?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盛华瞳,”她还在阴狠地盯着我,“你害晓风到如此地步,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什么叫心的轻松?你想要轻松,永远不可能!”

    我的嘴唇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气愤。

    “伯母。”我深深吸气,控制自己的仇恨,“你是一个病人,而且,大约也活不到几天了。所以,虽然你很可恶地破坏了我的生活,虽然你令我蒙受了不白的冤屈,但是,我还是只想对你说一句话就好。”

    我抬起头来,把恨意宣泄出去,“如果晓风,听到刚刚你对我说的这一大段话,他会恨你一辈子。本来,我还想着,即使屈辱,我也要问问你,有没有救晓风的方法,而现在,完全不必要了,因为我知道的,即使你有,他也不会用。”

    我说完就绕过她走了出去,直至我走远,还听到她在哼哼地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他恨我,他就会恨我?你别自以为是,盛华瞳。我总会想到办法的,我会想到办法把他救出来的。让他看看,他爱的女人,在他遇到危难时是怎样对他不管不顾,而他的母亲,却是如何艰难地拖着病体到处为他奔走,终有一天,他会清醒过来的,他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还是他的母亲!”

    我转个弯走进一条胡同里,把她歇斯底里的冷笑抛在身后。

    叹口气,她真的不懂,什么是爱……

    心中对于她的仇恨,渐渐地就淡了下来。我只觉得她可怜。

    或许,她是玩弄了我的生活,给我扣上冤屈的帽子,却也让我,在这些变故中,渐渐看清了我自己的心。

    即使没有照片的事情发生,是不是,我就会永远糊涂着,和苏辰生“幸福”一辈子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林晓风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会止不住地跳动。

    除非,他一辈子都不站在我的面前。

    而他一辈子不在我面前再度出现,对于我,是不是就真的是一件幸事呢?

    我住了脚步。

    悲剧,喜剧,残缺,团圆,真的,它们的界限,如此难以界定。

    我叹一口气,抬起头来,便看见,在我的对面遥遥站立着的苏辰生。

    林晓风母亲的话语还在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我和他,就在那个女人病态的歇斯底里的语调中沉默站立。

    他看我的眼睛,我也看他。

    然后,我抬脚,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在我经过他身侧的时候,我感觉他闭了眼,随即,他说出一句话来。

    他说,“对不起,华瞳。”

    我住了脚,“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只有我对不起你的,辰生。”

    “不。”他轻轻地说,“起码,我曾经冤枉过你。那些照片……”

    “其实,并不是冤枉。”我打断他,“你只是认不出我罢了。我们只有夫妻之缘,没有夫妻之分,我并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人,所以,你才会认不出我。”

    “可是,明明,我爱过你,也恨过你。甚至现在依然如此。”

    “只要不是命中注定,那些爱恨终究会淡去。因为,它们不是刻在生命中的。”

    我抬头朝他淡笑,“如果你因认不出我而有愧疚之感,那就完全没有必要了。换做是我,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也不会认出你来的吧?因为,我们不是对方生命中的人。我看不懂你的眼神,你也看不懂我的。即使我们爱过,却早早地被恨蒙蔽了双眼,从未走入过对方的生命,对方的内心。没有在对方的生命里留下过印记。很快我会忘了你的,辰生,你也会忘了我的。”

    他垂下眼眸深深地看我,最终舒出一口气来。

    “那么,这辈子,我们是两清了。”

    我点点头。“两清了。”

    “下辈子不会再遇见了。”

    我笑,眼底有些微润。“嗯,不会再遇见了。”

    他点点头,“再见,华瞳。”

    我迎着他的脸,“再见,辰生。”

    “我会忘了你。”

    “我也会忘了你。”

    眼不再于他脸上停留,我朝着小巷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流光倾雪《再嫁豪门:前妻不打折》。。。。。。

    在那个光线阴暗的小巷里,盛华瞳和苏辰生背朝着往小巷的两个端头走了出去,直至走出巷口,他们再也没有回头。

    “还是,会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并不是为了要让你欠我什么,而只是,在你和我之间,画一个圆满的句号。自此后,我会永远忘记你。”

    一个星期后,死者苏夜生的家属,突然撤诉。被足足扣留两个星期的林晓风终于走出了警局。

    在耀目的阳光下,他看到双眸中满是深情的她。

    他们紧紧地拥抱,许久不曾分开。

    半年后,林晓风的母亲去世。随即,他辞职离开市建委,没有人知道他和他新婚的妻子去了哪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