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忙完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的安秀珍才刚刚洗完脚，正准备上床，便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谁呀？”

    她皱着眉头问了一声，却不闻门外应答。

    踩着拖鞋走到门口，顺手将身上的外套紧了紧。

    已经是十一月，天气很寒了，这间不足十平米的破旧小屋，即使有陈旧的暖气装置，安秀珍却根本就用不起。工厂的小女工，每月工资不过1千块，还要供读中学的两个女儿。安秀珍不敢奢侈。

    风从关不紧的窗户缝隙里吹进来，让本来就有些感冒的她发出几声咳嗽，几丝白发从她鬓间落下来，她一手抚头发，一手开了门。

    “一定是房东……”她心里在想，一边已经想好了应对房东催缴房租的托词。

    开了门却赫然怔住。

    “锦和？怎么是你！……”惊讶地看着站在外面脸如白纸的女孩。

    虽然安锦和就在本市读高中，但是，为节省路费和家里的开支，她一般也只是在寒暑假的时候才回来。

    “妈……”

    女孩站在门口，已经无法直立，一手挣着门框，俯下身体大口地吸气，长长的头发一缕一缕全被汗水粘结在一起，光洁的额头上尽是硕大的汗珠，像珍珠一样直落下来，打在地上几乎都能听见扑扑的声响。

    “锦和？”安秀珍被吓坏了，来不及仔细想锦和为什么会突然在深夜出现在自家门口，只伸出手一把将女儿扶起。

    “妈……对不起……”安锦和半个身子靠在安秀珍身上，零零碎碎地叫，声音里都是痛苦的吸气。

    “先别说话，锦和。”安秀珍刚将安锦和面上汗湿的几缕发拂开，手指头便是一颤，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叫。

    天哪！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锦和的半边脸上，几乎全部是血！

    安秀珍的手放在锦和的半边脸上，颤颤地抖，看见新鲜的血液就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淌，那一道纵贯在安锦和脸上长至下巴的伤口，让她惊得完全手足无措。

    “锦和，这是怎么了？锦和，这是怎么了？”她急得只能重复这句话。

    安锦和的眼中溢出大颗的泪珠，“妈，我对不起你……”

    她深深地吸气，随即痛苦地闭上眼睛，整个脸部的肌肉都在收紧，“妈，可能我快要生了……”

    “生？”安秀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词，她只看到锦和在她的怀里渐渐颓跪在地上，宽大的外套，无法掩饰女孩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安锦和一手捂着肚子，裤腿处却已经有了鲜红的血泌出。

    安秀珍只觉头脑里“轰”的一声。

    安锦和蜷在地上喘气，“妈，救救我……肚子好痛……”

    安秀珍的手在颤抖，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一向乖巧的锦和，一向害羞的锦和，一向懂事的锦和，怎么会？怎么会以这样的一种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的狼狈模样出现在她安秀珍的面前？

    她不过才刚上高二啊！她才只有十六岁啊！

    安秀珍要很拼命地吸气，才能忍住，向安锦和脸上狠狠扇上一个耳光的冲动。

    那个孩子，她已经满脸是血了，她已经这么痛苦了……

    安秀珍闭了眼，又睁开，狠狠地瞪住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她的眼中满是仇恨。

    谁？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是谁毁了她心爱的女儿，锦和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