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锐的呼啸从林间深处传来。
这是一种竹制哨器发出的声音。接着,又是三声尖锐的呼啸声。山野树林中的联络暗号,并没有让许淳秋所在的一行队伍引起注意。当他们发现数目后面和荆棘丛中有鬼祟的身影出没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群手拿着各式武器的当地农民打扮模样的家伙,从四面八方的山道和树木后面把许淳秋这一行人合围。
“土匪!”有人惊叫起来。
突然出现的土匪让学生军的女生学员失声惊叫起来,男生则不知所措举着没有子弹的步枪。
土匪把他们团团围住,越来越近。
土匪们发现,这是一小群穿着军装的小男仔小女仔。
“都放下枪!”山道上的数目后面,有个土匪朝他们喊道,“都他妈的放下枪!不然老子就开枪了!”
土匪说的话是当地的土语,和南城话很相似,许淳秋听得懂。
学生们还是不敢放下手中的武器,虽然手上的步枪已经没有子弹,吓唬人还可以,和烧火棍差不多。
土匪朝天开了一枪。
“砰!”
土制的火器威力有限,但声音巨大。枪声在整个山林间震荡,枪声过了之后,回音在山野中久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还不放下枪?”山上的土匪又喊了一句。
学生们紧紧围在一起,脸靠脸,背靠背,像一群瓮中之鳖。
“我,我们……们只是路过,山上的……大哥们,别……开枪啊!”许淳秋壮着胆子,朝树林里的方向喊起来。
“你不说话会死啊!”许淳秋身后的男生小声埋怨了一句说道,“他们可是土匪!”
“土匪也是人,讲道理!”许淳秋悄悄说。
“就你懂!”那男生说道,“等下你就知道哭了!”
土匪们都从树丛和荆棘后面站了起来,长长的砍刀锋利无比,各式土制火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土匪们猜到这一小股年轻人手中的枪支应该没子弹了,不然他们准会反击。
“都抓起来!”还是那个声音,只是这一次变得很生气。
十来个土匪端着火枪冲了下来把许淳秋他们围住,然后很野蛮地夺走了他们手中的步枪。其中一个土匪甚至带着淫笑盯着女学生们秀气的脸蛋,“都长得不错!”那土匪操着当地土话自言自语说,“枪更是好!”
一切发生的太快,许淳秋他们七荤八素的,已经没了主张。
这时候,那个说话的土匪出现了。那个土匪看起来像个头头,因为他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土匪,这三个土匪手握自来得手枪。
土匪头子来到学生们的面前。
许淳秋发现,这个土匪头子其实非常矮小,但眼睛像一只鹰一样,仿佛能把他们给戳死。
“搜!”土匪头子下令。
土匪们开始动手搜学生们的随身书包。女生们被土匪的咸猪手摸到敏感部位,躲避不及大叫起来:“臭流氓,土匪!”
学生们很恼怒,很是害羞,但土匪们依然忙个不停。
学生们书包里的课本,衣服和笔记本被胡乱扔了一地。
“三龙爷,他妈的没有一点儿油水,除了那几支枪!”土匪搜身完毕,报告土匪头子。
“刚才那些女仔说咱们是什么?”土匪头子问道。
“臭流氓,土匪!”
“我亲自去看看,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好人!”土匪头子说罢,走近被包围的学生。
土匪头子检视了一遍,看到许淳秋是最不老实的一个,遂嘿嘿笑道:“你,从哪儿来的?”
“南城!”许淳秋盯着土匪头子的脸,“我们是学生军!”
“什么?学生,军?到底是什么?”
“学生军!”许淳秋说道,她甚至觉得这个人模狗样的土匪头子很是滑稽。
“是你说我们是土匪?”土匪头子问道,笑嘿嘿的。
“你们就是土匪!”许淳秋依然盯着土匪头子的脸蛋,她冷静了一些。
“我们只是劫道的,混口饭吃吃!”那土匪头子说道,“在这鸟都不拉屎的地儿,我们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去打日本鬼?”许淳秋喊起来,眼里迸发出怨气,“日本鬼就在山外!”
土匪头子被许淳秋的话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日本鬼?”
“你知道公车镇吗?”许淳秋说,“你恐怕不知道吧?公车镇被日本鬼占领了,没了!”
土匪头子猛抓自己的头发,然后正色问道:“你们从那儿过来的?”
“没错!”许淳秋鼓足勇气说道,“日本鬼飞机轰炸,**,死了好多人!”
土匪头子神经质地甩着手,仿佛陷入沉思。
“你骗我,小女仔!”土匪头子说。
“骗你干什么?不信你们去看吧,去打日本鬼吧,没种的家伙,竟然打自己人的主意,你有种带你的人去打日本鬼啊!”
许淳秋的话明显是个侮辱。
土匪头子又猛着甩手,笑了起来,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这时候,有个小土匪从前面气喘吁吁跑回来报告:“三龙爷,有人来了,三十条左右!”
“他妈的!”土匪头子发了一个牢骚,“赶快躲起来,看看是什么人!”
土匪队伍一阵骚乱,押着许淳秋他们跑回了荆棘后面躲了起来。
小土匪看到的人马正是郝胥修的队伍。
队伍打过一仗,体力消耗太大,已经很疲惫,队伍前后拉的很长,走在遮天蔽日的森林中间,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在最前面的岸防团士兵首先发现稀稀拉拉仍在路中间的学生的物品。
“这儿有学生的东西,笔记本!”那个士兵喊起来。
后面的队伍发现有动静,赶紧提起精神跑步过去。
刘壑杨扒开人马,跑了过去,他看到地上的物品,捡起其中一个笔记本,发现那个本子竟然上写的竟然是许淳秋的名字。
许淳秋!许淳秋一定出事了!刘壑杨浑身冒汗往回跑。
“土匪!”郝胥修警觉起来,悄悄地命令士兵的子弹上膛,观察周围的动静。
山上隐秘的树丛中,土匪们在观察路上那一队穿着军装的队伍搜索前进。许淳秋一行人已经被土匪用绳子连串捆绑起来,这时候,一个小土匪前来给土匪头子三龙报告:“还是国军,三十来个!”
“怎么又是国军?三十个?”土匪头子脸上冒汗,这是一群不好惹的人马。
“我们的人!”许淳秋强装自信,“你还不放了我们?”
土匪头子又笑了起来,这一次显得阴险狡诈:“小女仔,你自作聪明,我不干掉你看来是不行了!”
马四宝发现了草丛间的动静,因为,他一眼望去,看到荆棘间的泥地有人践踏过的痕迹,痕迹还很新鲜。
“他们就在附近!”马四宝对刘壑杨和陈思矛说。
接着,郝胥修他们立即听到漫山的呼喊。
土匪们开始行动了,漫山遍野叫喊着冲了出来。
“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土匪用土语喊出行话,听起来很刺耳。
岸防团的士兵朝漫山而来的土匪们开火。
土匪被攻击,接着他们的土制火器也跟着还击。
中正步枪锐利的枪声和土制猎枪沉闷地砰砰声混杂在一起,响彻整个山林。
土匪们都比较精,或者说他们的火器不行,稀稀落落的射击过后,双方都暂停了下来。
突然,刘壑杨仿佛听到有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刘壑杨,刘壑杨,刘壑杨!……”
刘壑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刚才的射击弄的出了问题,但仔细一听,确实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刘壑杨,刘壑杨!”
许淳秋的叫喊让土匪头子三龙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挤满跑过去摁住许淳秋的嘴巴:“小女仔,你再叫一次看看?小心我崩了你,你不听话!”
“呜呜……”许淳秋死死地盯着三龙,喉咙里咕咕作响。
“我们的人在土匪手里!”马四宝对郝胥修说。
“我也听到了,女生!”郝胥修说,“他妈的,永远在不该出问题的地方出问题!”
“怎么办?”马四宝问。
“还能怎么办,不是打,就是赎人!”
郝胥修似乎找到了一个办法,他端着枪站了起来,朝认为有土匪的方向喊起来:“我是岸防团驻防公车镇的,你们哪个道上的?活着的都给老子吱一声!”
郝胥修的叫喊引来树林间一支鸟铳的射击。
鸟铳里装的不是子弹,而是铁砂,所以,“砰”地一声枪响过后,百十颗铁砂嗖嗖打到郝胥修头上的树上,树叶子纷纷掉落。
岸防团的士兵朝枪声响起的地方又是一阵射击。那个开枪的土匪被乱枪射中,骨碌碌滚了下来。
“呜呜……”许淳秋甩掉土匪头子三龙的手,“我们的人,是一个团长!”
“他关我屁事?”三龙说道,企图继续摁住许淳秋的嘴巴。
“他有很多人!”许淳秋躲掉三龙扑过来的手。
“你们会被剿灭!”许淳秋说,“他们在公车镇打日本鬼,杀红了眼,你们敢和他们干?瞧你们的破枪,他们一个顶你们十个!”
“你说的不无道理!”三龙说道,“按你说,让我们招安?”
“我可没这么说!”许淳秋说,“他们是打日本的中国人,你们不也是中国人?难道,这样的人,你们也要杀吗?你们是穷人,我们也是穷人!”
“嘿嘿!”三龙又露出了凶恶的笑脸,“我好像上了你这小女仔的当了,花言巧语!”
“也许,你还可以从我们大队伍那儿弄几支枪,一起打日本鬼!”许淳秋看到土匪头子三龙有点动心了,继续说道,“他们除了杀日本鬼,不杀中国人,而且我也说过,你现在打不过他们!”
“我保证!”许淳秋举起手说道,“他们会放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