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连两个班的预备队在关键时刻迎头而上,在他们拼命支援的身后,跟着由马四宝率领的浩浩荡荡的学生军支队。在增援部队的支援下,205阵地上的日军终于被逼退下去。
马四宝剑拔弩张,手上的枪刺血迹未干,刘壑杨看到学生军亲自参与击溃日军,甚是感动。
“我说过,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机会去成长,去成熟。”马四宝说。
刘壑杨沉默,他的肩膀被日军的枪刺从背后突袭辞了一个口子,鲜血淋漓。生死较量后,感觉到阵阵的剧痛。
“你受伤了。”马四宝说。
“小伤,我们伤亡很大,警卫连只剩不到半个连了。”
“你们很英勇。”
“是他们视死如归豁出命来。”
“如果中国人每人若如此,抱定必死之心抗争,整个国家现在不至于破碎不堪,甚至离心离德。”
马四宝说起的这个,指的是另外的事,刘壑杨知道,他的这个教官虽然是土匪之子,但却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在这一点上,陈思矛和马四宝倒显得相像。
新三团团部的通信兵赶到205阵地,警卫连白刃战刚结束,士兵和学生支队正在收拾狼籍,做好顶住日军再次进攻的准备。阵地上硝烟弥漫,血腥气浓重,死亡的国军尸体被学生军抬下阵地集体处理。被杀死的日军尸体堆在一条壕沟里,破碎的断臂残肢看起来粗目惊心。
莫家祺呆坐一边,两眼呆滞,真切地感受到了阵地战的残酷。如若没有刘壑杨那一枪,他早成了广岛人的刀下鬼。
通信兵让刘壑杨带领警卫连残存的人马撤离阵地。
“我们拼死拼活,死伤几十个弟兄,让我们撤退?”刘壑杨认为自己听错命令。
“是团座的命令,这是手谕!”通信兵从随身公文包里头拿出刘壑邦的字条给刘壑杨。刘壑杨看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转而把字条递给陈思矛。
陈思矛看了一眼,“没错儿,是团座的手迹。”
“我们一旦撤退,日军将乘虚而入,整条战线将不保。”刘壑杨看着阵地下的荒野密林,日军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收拾中国军队的机会。
“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连队!”陈思矛说道,“这是大兵团阵地争夺战,我们只能从命,上峰有上峰的战略意图,我们只是一枚棋子。”
刘壑杨无奈,叫警卫连士兵们点枪。
警卫连205阵地白刃战后,仅存不到七十个兵。这是一支来自省内的,由同乡组成的队伍,忽然伤亡过大,有些士兵无法面对同乡亲戚和同僚的死去,凄凄艾艾地悲痛不已,他们在撤离阵地的时候,不停回头看着还在硝烟滚滚的阵地。
撤离205阵地序列是,学生军支队走在队伍的中间,刘壑杨派半个班人马充当排头兵。
此时的高旗隘,因为日军的突破涌入,环境变得危机四伏。
警卫连曾经在夜里穿过的村子叫马村,他们侧退的路上,不能绕过这个村子。此时,村子里有一队搜索的日军正驻扎村中。
警卫连的排头兵接近马村,看到村里炊烟袅袅,饭香飘荡在空气中,以为是村人回来了,结果隐蔽接近,看到的是一个小队的日军在热火朝天地做饭。
排头兵回来报告:“日本鬼在村子里,至少五十个。”
刘壑杨赶紧命令队伍撤到路边的荒林里躲避。
去和新三团大队人马会合,只有马村一条道可以走。刘壑杨陷入痛苦的思索之中,如果硬闯过去,意味着还会有更大的伤亡。205阵地一战,日军第五师团还真是日军的精锐师团,白刃战之时临危不惧,猛打猛冲,死拼硬顶,老兵很多,战斗经验丰富。而今,警卫连只有不到半个连的人马,还带着一队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学生军士兵。
“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两边都是无法攀越的山。”陈思矛看着天色说道,“日军正在吃饭,也许我们可以趁他们不备一个冲击冲过去。”
“可是我们的人不够精干,恐怕有麻烦。”刘壑杨说。
马四宝过来和刘壑杨他们商讨对策。
“我认为完全有机会冲过去。”马四宝说,“日军正在吃饭,他们一定放松警惕,我们忽然攻击,不恋战。”
刘壑杨想想,也只能豁出去这么干,如果再不行动,日军的巡逻哨可能会发现他们。
主意已定,刘壑杨召集士兵们来征集意见。
“我要几个人做敢死队,你们谁愿意和我冲?”刘壑杨开门见山说道。
士兵们浑身硝烟,你看我,我看你,并没有人立即站出来。
“我去!”莫家祺拨开人群,站了出来。
“你别捣乱,我们这是主动攻击日本鬼,要拼命。”陈思矛在一旁劝阻莫家祺道。
“他们的命不值钱么,为什么他们去,而我们却不能去?”许淳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闪了出来。
人群出现骚动。
“都别嚷嚷,日军就在村子里,我现在点将!”刘壑杨止住议论声,想到了一个办法。
刘壑杨挑的都是一些入伍三年以上的老兵。“周三林,谭志勇……”刘壑杨点着老兵的名字,“赵大丰!”
“赵大水牛死了。”有个士兵说道。
刘壑杨组织的冲锋队伍有二十人,分两个小组。刘壑杨带一个小组,陈思矛带另一个小组。被点了姓名的士兵们把身上的个人物品卸了下来,一律轻装,带足了弹药。
“你跟着我。”刘壑杨对莫家祺说。
“不是不给我去么?”莫家祺问道。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可以去。”刘壑杨说。
警卫连两个小组的人马做好了主动攻击马村里的日军的准备。只要越过一片开阔地,就是一条进村的路口。他们要趁着日军还没发现他们之前,进入到村口躲避日军机枪的狙杀。
“我们和日军交火后五分钟,你带同学们和剩下的警卫连士兵出发。”刘壑杨嘱咐马四宝。
马四宝紧紧握住刘壑杨的手。
“教官。”刘壑杨欲言又止。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们要小心!”马四宝说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出来。
“那我去了。”刘壑杨又说。
“活着,都要活着!”马四宝转身,他不想让刘壑杨和陈思矛看到他在难过着。
警卫连的两组攻击人马在毫无遮蔽物的开阔地里狂奔,接近村子。
马村的房子是当地壮人典型的木栏式建筑。木楼的一层圈养家畜,二层住人,三层堆放粮食。日军已经把村子里可以利用的东西搜了一遍,整个马村来不及被村人逃亡时带走的鸡鸭被日军屠宰。
马村中央的晒谷场上,日军的行军锅中弥漫着迷人的肉香。
两组人马进入马村,最先发现他们的是值守的日军哨兵。
那个日军哨兵叽叽呱呱叫唤自己的同伴,被警卫连一个会武功的士兵突然一飞刀给扎死。飞刀正中日军哨兵的咽喉,立即挣扎断气。
突击过程中,刘壑杨不免对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名叫谭志勇的部下刮目相看。
在一堵篱笆墙下,刘壑杨找到这个士兵。
“刚才身手不错,哪儿学的?”
“没学过,打鸟打多了会的,我家是山里的。”
“好样的!”
两个小组的人马分两路把已经被惊动的日军给包抄起来。
日军放下手中香喷喷的鸡鸭肉,拿起步枪,在两个军曹的指挥之下寻找暗处的中国军队。他们刚操起三八步枪,忽然看到空中有黑乎乎的好多块东西叮当落地。
那是警卫连士兵投掷出的手榴弹。
手榴弹在晒谷场中央爆炸,日军的行军锅被炸上天。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警卫连突击队的机枪怒吼起来,日军被机枪压制在两栋土屋屋檐之下不能抬头。
“冲出去!”刘壑杨喊起来,“杀了狗日的!”
陈思矛所带领的小组遇上了一些麻烦。他们碰上的是在木楼里午睡的日军。陈思矛小组一个投弹手往屋子里扔了两颗手榴弹。手榴弹爆炸,并没有伤及屋子里的日军。日军反应过来,呀呀叫着往屋子外面射出了密集的子弹。
投弹手中弹身亡。
“少了这屋子!”陈思矛想到一个办法。
“没有火种。”士兵焦急地和陈思矛反应情况。
“找劈柴!”
陈思矛在日军的射击中,只找到一些玉米秸秆。他们冒死把玉米秸秆堆放到了木楼一层,点燃了这一堆干燥的火因子。
“封锁二楼的门!”陈思矛命令机枪手,只要有日军亡命冲出来,立即射击收拾他们。
屋子里的日军被玉米秸秆熏出的巨大浓烟呛得逃命,刚夺门而出,立即遭到警卫连机枪手的扫射,纷纷倒下。
“冲!咬死他们!”刘壑杨最先冲出去,他们的目标是屋檐下的日军。
刘壑杨一路开枪,带着人马往前。
日军突然被这一股不要命的中国士兵攻击,又找不到很好的隐蔽物,很多人成了警卫连士兵的枪下鬼。
只要击溃这一股日军,他们才能与新三团大部人马会合。
刘壑杨所带领的人马朝日军所在的屋子扔出了手榴弹。手榴弹爆炸,日军嚎叫起来,刘壑杨和士兵们惊讶,这股日军竟然说的是中国话。
日军还有说中国话的?刘壑杨想,这恐怕有诈。
警卫连士兵们继续围剿龟缩在屋檐下的日军士兵,陈思矛率着另一组人马终于赶了过来了。
日军终于不再反击。
“是不是还有人活着?”士兵谭志勇独自嘀咕道,“这日本鬼竟然也怕死?”
“我们也是中国人。”断壁残垣里传开中国话。
“丢那妈,你们是日本人,少骗你老子,我屌你祖宗!”警卫连士兵并不相信那是中国人。
“我们是台湾师团的,台湾人,也是中国人!”又有人说了用中国话喊起来。
刘壑杨和陈思矛保持射击状态,转而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台湾人?”刘壑杨问。
“大概是随第五师团行动的台湾旅团吧。”陈思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