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壑杨和陈思矛被船工们五花大绑起来。这些光身的船工平日里风里来浪里去,力气大得很,刘壑杨欲反抗,船工们捆绑得越紧。三下五除二,刘壑杨和陈思矛顿成了地上的肉粽。
“带走!”大胡子朝船工们说道,“他们是奸细,汉奸人人可杀,等下砍了敬神!”
船工们又涌上来,两个人做一对抬起这两个倒霉的奸细,一窝蜂上了码头。
刘壑杨和陈思矛动弹不得,大眼瞪小眼。“我说过,没把握的事还真不好搞。”陈思矛哼哼道,“跳神的比杀猪还厉害啊……”
“这刘老大不识好歹!”刘壑杨也跟着哼哼道,“不分青红皂白,目不识珠,还真不愧是跳神的……”
两个人唧唧歪歪说着话,引起了大胡子的注意。
大胡子从后面跑了上来,船工们停止前进,“放下他们,竟然敢骂爷爷!”
船工很听老大的话,直接放手,两人忽然坠地,痛的呲牙裂嘴。大胡子过来先是给刘壑杨一脚,“我叫你小崽子骂你爷爷!”
“你就是一屠夫!”刘壑杨反抗道。
“他说什么?”神汉神情疑惑问身边的船工,他没听过屠夫这样的词。
船工也目不识丁,张着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说你就是一个杀猪的,刘老大就是一个杀猪的!”在一旁的陈思矛说道。
“还真有意思,还真有意思!”大胡子听罢,哈哈笑起来,“丢他妈妈,老子想杀猪都莫得,只有跑船的命!”
两人确定这大胡子必是老刘无疑。
刘壑杨觉得应该亮出底牌,不然还真被这些船工抬着当猪宰了敬他们敬仰的茅山道神,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刘老大,我们是从木栏寨那儿过来的!”
刘老大回头,摸着自己的大胡子,他感觉头疼,“你说什么,木栏寨?”
“没错!我们是学生军,和日本人死干到底的学生军!”陈思矛补充道。
“山有山道,水有水路,你们来阎罗店到底想干什么?不在山里好好呆着,你们想吞了我的地盘?”刘老大点着手指头,他不知道这两个小年轻来这里干什么。
“木栏寨被日本人屠村,全村死光了!”刘壑杨说道,他心里有点凄凉。
“还真有这等事!”刘老大又陷入思索中,“昨天贩山货的人说起这事,我还不信……”他转了一个身,用狐疑的眼光盯着地上那两个人:“那,你们怎么还活着?”
“我们和进山的日军死干了两仗,寨子没了,我们没辙从山里撤了出来!”刘壑杨打算说实话。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就是木栏寨人,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就是学生军,而不是南城日本人的奸细?”刘老大又狐疑道。
“你先放开我们两个!奸细是不会这么和你们说话的。”陈思矛说。
刘老大又摸了摸胡子,他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对付这两个不怕死的嘴特别硬的小年轻。
“跳神的刘老大原来怕神怕鬼,还怕我们这些和日本人玩命的学生!”陈思矛看到刘老大有点犹豫,想激怒他。
“放了他们,谅他们也跑不出我的阎罗店!”刘老大终于被陈思矛的话给激怒,招呼船工们给这他们两个松绑。
两个人被松绑,顿觉轻松了许多。
“带他们回船上!”刘老大举着柴刀,叫弟兄们带这两个小年轻先回船上再说。
他们又再次回到码头岸边。
一个船工吹起一声尖锐的口哨,不一会,从不远处的芦苇地里缓缓驶出一艘大船来。那艘大船足以容纳上百人同时摆渡,两人想到,这大船必定就是刘老大的了。大船上挂着一面黄色旗帜,陈思矛仔细一瞧,看到那黄色的旗帜上画着的是黑白双鱼八卦图,不由得一阵感叹:“我的老天爷啊……”
刘老大看到自己的大船,又看到这两个年青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满足至极。大船靠近码头,还没停定,一个水手急忙找了一块大木板架设铺路,刘老大先跳上了木板朝船上走去。
一众人登上了船,大船离开岸边,风大浪大,就算刘壑杨和陈思矛有百般本事也无法逃走。
船上内舱,刘老大找了一张太师椅坐下,看起来还真像老大的模样。
“说吧,找我办什么事?”
“我们学生军支队借你的水路,送我们回南城里去!”刘壑杨开门见山说道。
“这个不好办……真的不好办,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枪?”刘老大说道,“自从日本鬼占了南城,我们已经不跑南城了!”
“不下五十条人枪!”陈思矛说。
“可是我只见你们两个。”刘拉大说道。
“镇子外还有。”刘壑杨说。
“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们?这可是玩命的活儿。”
“你最恨日本人,对不对?你的老娘在江边洗衣裳,忽然被日军船上的枪手当靶子给杀死了,对不对?”刘壑杨质问刘老大道。
这些话戳痛了刘老大的心坎,“给我闭嘴!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还知道你们上次在阎罗店这儿干掉了几个日军!”陈思矛接过刘壑杨的话茬说道。
“我不信国字头,也不信共字头,国字头的撂下南城人躲到北边去了,共字头的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你们是国字头的吧,所以,就算一起杀日本鬼,我也不会帮你们!”刘老大想了想说道。
“我们什么都不是,原来是国字头的,散了。我们和你一样恨日本人,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刘壑杨说。
“就算这样,我们还是不能办,这趟活要死人的。”刘老大又陷入痛苦的思索中。
刘壑杨见状,从随身书包中拿出布包,“这里不下一百光洋,可以给你们做酬劳,只要你们送我们到南城!”
一说到钱,刘老大立刻两眼放光。
阎罗店镇外的玉米地,陈思矛扒开高过人的玉米苗,他看到同学们横七竖八在玉米地里休息。
“都走吧,解决了!刘老大还真是跳神的混蛋!”陈思矛和同学们说道,“马上进村,阿杨在那里等着我们。”
同学们在玉米地里收拾行装。
“我们要从阎罗店去哪儿?”李牧紫问陈思矛。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陈思矛说,“你跟紧队伍,别走丢了!”
李牧紫点头,“你总冲前面,也要小心点啊!”
陈思矛并没有接过李牧紫的话茬,而是和同学们继续招呼道:“快走吧,不走的话,就怕刘老大反悔啦……”
刘老大在船上看到一长队扛着长枪的队伍走下了码头,目瞪口呆起来,“丢他妈妈!”
在一旁的刘壑杨问道:“你的船可坐得下?”
“可以……我说的是,你们的家伙还真不错!我这个茅山军司令还真没那么好的家伙!”刘老大说道。
刘壑杨忍不住想发笑,没想到这刘老大还自封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头衔。
刘老大意识到身边的家伙想笑,略带训斥道:“别笑,我们信奉茅山,我们是茅山的弟子,我们的人马当然就叫茅山军!”
“茅山军有多少人马?”
“很……多。”
“有我们学生军支队的多?”
“人是比你们多,但家伙比你们的少。”刘老大说道,这倒是大实话。
“多打几次日本鬼,你们家伙就多啦!”刘壑杨说道。
学生军支队人马陆续都上了船。大船有了负荷,吃水很深,刘老大有点儿担心起来,“这么多人,我的船可能吃不消。”
“不可能!”陈思矛说道,“按照这船的设计原理,你的船至少能载重十吨以上。”
“你说什么?我是个大老粗。”
陈思矛说道:“你的船至少能坐一百个人。”
“丢他妈妈,还不愧是喝过墨水的,这个都知道。”刘老大又摸起了胡子。
刘老大的船要到夜里才能去南城,所以,学生军支队的人马只能在船上休息。芦苇荡深处,江风习习,船体轻轻摇摆,死里逃生的同学们有的睡的很香甜。
刘老大在岸上摆上了一个八仙桌,他每次出船前都要祭神。
八仙桌上供奉着糯米饭、光鸡等贡品,香火袅袅。刘老大已经穿上了黄色的道士服,江风很大,衣袂飘扬,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一阵乱舞,嘴巴里振振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勒令,顺风顺水开道来,天不动地不动雷不动水不动,祖师爷保佑……”
不远处,刘壑杨和陈思矛看刘老大跳大神。
“他装神弄鬼什么?”刘壑杨问道。
“他在求他们的祖师爷茅山老君保佑这趟活顺顺利利。”陈思矛说。
一个穿着蓝色的道士服的刘老大徒儿,给刘老大提了一只咯咯叫的公鸡过来。刘老大抓住公鸡的脖子,抓起八仙桌上的匕首一割,把垂死的公鸡抛上天空,嘴巴里继续念念有词。
公鸡落地,刘老大跑过去查看鸡头的方向。
“吉!”刘老大回头和手下说道,“今晚可以出船。”
这时候,刘壑杨看到岸上跑下来一个赤膊的壮年人,那人一边跑一边向刘老大喊起来:“船!日本鬼的大铁船,已经到杨柳渡口啦……”
日军突然出现让大家顿感意外,刘老大不顾自己还在祭神,慌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