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把水瓶往他身上扔,用了些力道,陶穆樊紧蹙眉心。季节因陶穆樊措手不及的问题而愣怔在那里,不上不下的难受,不想从前的秘密隔着数年坦诚布公地摊在双方面前,她无地自容的尴尬。
“陶穆樊,我怎么不知道你翻旧账的本领高深莫测啊?那会儿我才多大啊,把我八百年前的事情挖出来,你有意思没啊?”季节这回动了真格的较劲,她没来由对陶穆樊失望,指望那人对自己无所不知是最难堪的骗局。现在当季节强烈需要一个人站在与她相同的立场理解自己时,陶穆樊的冷眼旁观叫她委屈让她暴跳如雷,她也懂得这个要求过分,因为谁都成为不了谁的感同深受。
“你变了,一点都开不起玩笑。”陶穆樊言简意赅,季节懒得理会他,头一直注视着窗外。今天太早,看不到街上霓虹闪烁。她成天忙碌奔波,竟忘记要在闲暇时间抽空留意这座城市的变化,这条街她都好久没有经过,文艺的法国梧桐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棵一棵特色全无的香障树,不高不大,片片叶子坠落着点点斑斓的光影。
季节叹气,陶穆樊的话直指她心,他没有错,她的确在变。善于口是心非,并且学会那一套交际上的虚与委蛇,仅管如此,内心却容易暴躁了,动不动可以上火得一发不可收拾。与此同时,把自己压抑得久了,她愚昧地遗漏掉学习什么叫麻木。
“陶穆樊,停止谈话,我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季节变相求和,只有努力克制自己,事态才不往更糟糕的方向延伸。
“任何时候都别否定自己,你很好,不用靠相亲来讨好家里。与其敷衍,不如坚持自己。”陶穆樊说。
“说得容易做得难。我从不否定自己,事实证明这是个致命的错误,所以我变成了盲目而举步维艰的愚人。”
再也没人开口说话,两个人心照不宣,陶穆樊犹豫良久,他差一点就会用置之死地而后生来赌一把。季节病恹恹沮丧地抢在他前头:“也许,我是真需要一场爱情的降临了。”
“什么是爱情?”陶穆樊咄咄逼人反问,口吻又急又冲,季节摇头:“不知道,大概就是心跳、心动、心痛等串连成的怪物吧。”
那晚,他们四人几乎无话不谈,季节在热络熟悉到一塌糊涂的气氛里抛却了季母制造出的烦恼。陶穆樊和白译谦有说有笑,谷柔和白译谦更透着惺惺相惜的友好,季节反而怪异地无话可说。她大多听他们一来一回地笑侃,不知不觉中喝高了,曾经的欢声笑语重现当初,季节感觉好陌生。一切都是错误的场景和语调,只她一人生涩地需要适应来维持,很难融入剧情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