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光泽,润到乾清宫每一块琉璃,每一片细瓦之上。
赵冽初时的起势,惊起了几只飞鸟,扑着翅膀,飞得远了。
青灰色的天,罩着整个宫。
沉寂的宫中,也许只有这一处,才有响动,却只是剑气的刷刷声、软布鞋底与地面的摩擦之声。
月白短衣,只腰间的一条青灰汗巾子,随着赵冽的腾起跳跃而起伏飞舞,长发披散,不带任何发冠,只用一只碧玉簪简单挽了个髻,如瀑的头发,飞散间,露出那一张清冷的脸颊,上面,不带一点的多余的情感般,又眉微皱,薄唇轻抿,用力抖出的,不过是一个剑花,再一个剑花,旋身,腾起,再落下,看得出,他使了十成的力道,剑尖微颤,映着月光,有着如水的寒意。
喜梅儿不敢动,她怕自己弄出一点响动来,也会惊动了赵冽,那廊下耍剑的身影愈来愈快,只一片白色间,夹裹着一点剑身的光亮。
一旁的花树上,那些娇柔的花儿,受剑气所累,纷纷坠落。
一时间,月影,人影,剑影,花飞,花落……
“啊——”一声怒吼从赵冽口中吼出。
剑成了收势,这声怒吼后,赵冽人向上旋起,只如一贯长虹冲天,又落下,落下的瞬间,身子斜斜的站住了,手腕一掼,却是将长剑空掷了出去。
在廊上宫人的惊呼中,那剑直入了一株花树树身之上。
一树的繁花陨落,剑柄发颤,愈来愈微弱,直到,静止不动,那剑穗子的明黄色流苏,静静的垂下来,此一时,世间仿佛静止下来,连一片的叶落也闻不到,更听不到,一丝的微风声。
喜梅儿看到赵冽站正了身子,转过来时,月辉下的那张脸上,有着些冰凉的冷意,可是,眸子低沉,竟可看到其中的微光闪烁,而一声清晰的长叹,亦清晰的传到了喜梅儿的耳中。
那一夜里,那一点微光,那一声长叹,就一直的伴着喜梅儿入了梦中。
梦中,她似在不停的奔跑,身后,有人在追她,那笑声让她恐惧,无头无绪间,她跑到一个长满了花草的地方,身后的声音突然的不见了。
她带着惊恐的心,深一脚浅一脚踩着一地的花瓣,前面,一片的柔光中,突然的出现了一个背身而立的身影。
听到喜梅儿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子来。
唇边笑得淡淡,面目清雅俊秀,带着如三月春风般的暖,不是方慕锦,又是哪个。
喜梅儿带着欣喜的扑过去,不及走近了,却突然的发现,温润的方慕锦,却被一脸阴郁的赵冽所取代。
喜梅儿被他一身的明黄色刺得眼睛疼,她要抚着眼睛旁的泪水去,手却被赵冽拽住了。
喜梅儿仿佛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般,竟敢忤逆他:“放开我,你放开我!”
赵冽唇角微挑,冷静的眼神中却带着稀稀落落的水意,就是那丝微光般,他沉沉说道:“朕真的不由命,你懂不懂,朕只能言尽于此!”
言尽于此……
喜梅儿蓦的睁开眼,一切皆不见了,只有,一账顶的青花陪着她,吸吸鼻子,刚刚的梦竟让她落泪了。
不知为的是谁,方慕锦,还是,不由命的赵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