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宫里再也没有人睡着,先是皇上的吐血一事被宣得沸沸扬扬,然后就传来宁王阵亡的消息。
边关生乱指的是塞外突厥人的大举入侵,之前有过三两年的消停岁月,因为当今皇上在五年前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到塞外与突厥首领联姻,原指望会就此罢兵,不想几年过去,还是来犯。
宁王在民间有战神一说,只说他一出征,不出三五月,只定会凯旋而归,而这一次,却不想命丧北疆。
其时,丽贵妃晕倒后,永寿殿内乱成一团,待终于把太后,丽贵妃一行人安排妥当,却也东方微明。
“皇上,该早朝了!”刘全福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禀告,经过这一夜,他仿佛又老了。身子弯得不能再弯,这一生都这样卑躬屈膝,只怕再也站不直了。
杜筱菊看着皇上,她一直待在这里,她见到皇上一直坐在龙案前不能入睡,她见到他一直愁眉不展,杜筱菊突然想起,自己的印象中似乎也没见皇上露出过几回欢颜。他的喜悦只是在面对丽贵妃时才有过。
而刚刚丽贵妃晕倒后,分明的,他的眼里那受伤的神情。当丽贵妃闻着嗅盐醒过来后,只是低头不语,杜筱菊看到她那紧抿的嘴唇,依稀可以看到她咬牙在克制着自己。
“爱妃,你去歇息吧,最近你也太劳累了!”皇上掺着丽贵妃说。丽贵妃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皇上,眼中有泪,但强忍着不落,因而显得更是悲愤。
“琴儿,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扰了皇上休息。”太后说,她伸出手,丽贵妃忙递过手扶住。她踉跄地站起,回过头看了皇上一眼,就与太后在众宫女的掺扶下走出了永寿殿。
“朕还有什么,母亲,兄弟,妻子,全都失去了。你知道吗?”当杜筱菊走到皇上面前时,却突然地被他拉住手。
“皇上,该早朝了。”刘全福也呆住了,他见到皇上那眼神里如死的绝望,他只有再次提醒他。
“早朝?朕要怎么面对一朝文武,告诉他们本朝的常胜将军也败了,还丢了性命,还要朕怎样,难不成仿父王挂帅亲征。”皇上突然狂笑起来。他推开杜筱菊与刘全福,直接扑在龙案上,“她分明在怪我,怪我不该叫宁王去,她宁愿死的人是我,是呀,为什么我不去沙场呢,我本就在她心中是多余的人呀!”皇上突然语无伦次起来。
杜筱菊与刘全福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皇上所说为何,可却不知从何劝说。
但皇上终于自己冷静下来,他站起身,吩咐更衣,然后在杜筱菊跪在他面前为他更衣时突然说:“去永春gong看一看丽贵妃可好!”杜筱菊愣了下,抬起头见皇上再不言语。
永春gong在永寿宫西边,规模格局可与现今皇后所居的坤宁宫相比肩,所以在宫中一直有传言,永春gong中的丽贵妃才是这后宫中真正的女主人。
永春gong里属桃树最多,此时虽无花,但空枝犹有仙骨。穿厅过廓,杜筱菊第一次来到这里。满宫都是迷茫的香味。不知是熏的什么香,只见在殿中香炉中笼着烟气,直直地升上空中。
有人去禀告丽贵妃说皇上派人来看望她。只听里面有人叫入内,杜筱菊不敢再四处张望,而是低着头,跟着先前引她进来的那个小宫女一直走入里面去了。
进了后殿内,朦胧见床榻上睡着一个人影,杜筱菊在宫女示意下跪下去回禀。“奴婢杜筱菊奉皇上之命,来探望贵妃娘娘。”
许久没有声音,在杜筱菊要再一次禀明时,却听到丽贵妃那娇柔的声音说道:“你起来吧,婉儿,赐座!”
永春gong里的大宫女婉儿拿来木凳让杜筱菊坐。杜筱菊只轻轻坐个边,她听到床上的丽贵妃在宫人的掺扶下起了床,然后穿过那隔着的帘幕,来到她的面前。
杜筱菊见到贵妃走到自己面前,她要跪下去,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头。那只手柔弱无骨,但杜筱菊却感到那手指带着千斤之力,是她所不能承载的。
“皇上叫你来看我做什么?告诉皇上我很好的,叫他不用担忧!”丽贵妃说,她的手却突然移到杜筱菊的颌下,“抬起头,叫本妃看一看。”
“奴婢不敢!”杜筱菊感到有些紧张。那声音虽温柔无比,却有着不尽的寒意。
“什么敢不敢的,妹妹早已是皇上的人了吧,你我姐妹也不过都是侍候着皇上罢了。让我看一看,都说皇上被你迷住了呢。”丽贵妃说。她强行地抬起杜筱菊的脸,那张脸是平淡的,眉眼充其量也就像太后所说有些清秀罢了。肤质很好,丽贵妃暗暗皱眉,手下的肌肤是柔滑的,如婴儿一样的软。
“奴婢陋颜,不配贵妃一看,而且传言并不属实的,奴婢并未侍寝的。”杜筱菊终于跪了下去。
丽贵妃付瑶琴冷笑了声,她鄙视面前这个卑微的宫女,当她听到那些传言时,心里就是恨的。上一次在慈宁宫见到杜筱菊并不是传言中的那狐媚样子,多少有些吃惊,而此时,她的心里升上了更多的厌恶。她也不信皇上会宠幸这样平凡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