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健帝刘怀十岁登基，由太后皇甫纳兰垂帘听政。十三岁正式上朝掌管天下，十五岁大婚，娶皇后袁红璐。第二年广选秀女，纳妃嫔十数人，后宫随即充盈。也就是在那一年，天启二年，杜筱菊进了宫。

    永健帝除了专宠丽贵妃外，倒并不是个好色的君主，十余年来，后宫中还是那妃嫔十数人，虽然也有三年一入选的秀女，但真正得宠的也没几个。皇后在五年前患上了咯血之症，这些年来，总是时好时坏，整个后宫也就交由丽贵妃付瑶琴掌管。

    付瑶琴为人精明内荏，虽然得宠，但却从不仗势而欺人，而且身后又有太后为她撑腰，所以这几年来，后宫内极为平静，并未有什么越格之事。

    此时在永健帝的眼中所见的就是妃嫔互敬，臣公和睦的一派静蔼之气。

    他听着宁王向大臣们叙述此次与突厥交战的实情，他的目光却在殿内游移。

    最后，他的目光锁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依旧低眉顺目的，穿了一件藕合色的裙子，虽然在一众女人中并不起眼，但看惯了一向素气的她，还是觉得眼前一亮。

    杜筱菊抬起头来，就见到皇上在看着自己。她吃惊地低下头去，心如鹿撞。

    皇上收回眼神，心里却想起杜筱菊在自己怀里明明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但脸上却佯装平静的样子。

    正在这时，武将赵清源粗声粗气地说道：“那番邦的女子都这般开化大胆吗？”语气明显有些醉意。

    “突厥向来是蛮荒之地，这些女子穿成这样跳舞，太过伤风败俗。”素来古板，一身儒家作派的左丞相司马曾说道，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睛却倔强地看向别处，仿佛看了那些胡姬的舞蹈会污染了他的眼般。

    丽贵妃之父，户部侍郎不屑地从鼻子中哼了声，宁王笑着说：“那是当地的风俗，他们不以裸露身体为耻。舞蹈编排也是源自他们生活中的真实场景。”

    “不过，若论舞，还是我们本土的要属上品，讲究的是形神合一，曼妙轻柔，意境才是最重要的，若不如此，倒不配称其为舞！”刑部侍郎周临渊说道，然后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这一生看过的，最美的舞就是当今丽贵妃，为皇上二十华诞庆生所舞的那一支《云裳曲》，还有当时宁王为之吹的那一曲《凤求凰》，两两相对，斯情斯景终生难忘，当真是举世无双。”他的话说完，立刻有人附和着。

    “是呀，为臣也是久久难忘，舞之最高的境界就是忘我，而当时，却不光是舞者的忘我，却是所有人都化入了那场舞中了。”司马曾也说，语调竟有些激动。

    皇上听闻此言，脸上多多少少带了些不快，宁王也看向别处不发一言。

    不想这一边，妃嫔中却站起了一个人来，“臣妾早闻得丽贵妃当时那一支《云裳曲》让见者动容，可惜臣妾那时尚未入宫，却是不曾得见，今天正是喜庆之日，臣妾肯请皇上让他二人再配合一回，也让我们这些个俗人开开眼。”却正是贵人程喜莲。

    “程贵人，不妨改日吧，现下宁王刚刚回宫，却正是周车劳累，怎好再行吹笛，只怕……”丽贵妃急切地说。

    “贵妃姐姐，今日却是举朝欢庆之时，您就当做是锦上添花吧。听过司马大人与周大人的形容，我们都好奇得很呢？”贵嫔薛如意也说道，身边几个妃子也随声附和。

    皇上看向丽贵妃，见她犹豫得很，一转眼却看到角落里的杜筱菊一脸期盼的眼神，不知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说道：“爱妃，你就不要拂了众人的意，朕也好久没有看到你的舞姿了，今夜却是良辰美景，你就再跳一回给朕看看吧！”

    丽贵妃付瑶琴不再推辞，她走下席去换了舞服来。

    再回来时，丽贵妃已穿一身白色的裙子，清逸出挑，似不染一丝尘埃。腰身纤细，袖子很长，折着拎在手里，裙摆上坠满了粉色的桃花瓣，满头青丝披散开来，只在发尾系了一条粉色丝巾，一边鬓角斜插着一支纱纺桃花。

    那十数名胡姬早已退下，丽贵妃走到空地上，施施然转个身，冲着皇上一拜到底。再回首时，宁王却早已持了一根竹笛在手中，她向他嫣然一笑，他有些恍惚，仿佛几年的岁月斑驳而退，她却是新嫁之妃，而他却是未娶之身，隔岸相观，两相神伤。

    见到宁王一脸凝重，丽贵妃忍住要落泪的冲动，闭上眼再睁开，把那些如潮的往事封在脑海里，她双臂轻轻舒展开，那长长的水袖就如波泄下，耳边听到那一声久违的笛声，她轻轻地笑了，看过去，宁王刘恒却也是微笑着，手按笛子，唇在轻启，一曲千古流传的《凤求凰》在大殿上传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