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坤宁宫内。
“什么叫没见到人?你那么长时间去哪里了?”皇后坐在凤椅上,悠闲地说着,她依旧看着自己那长长的指甲,轻轻在椅子扶手上一划,便留下一条长印子。
那个被杜筱菊撞到的宫女跪在前面,哆嗦了一下,忙急着说:“奴婢蠢笨,跟到心湖的假山前,本已看到他们,可是被一个宫女撞倒,惊动了他们,就没有再见到他们。”
“红菱,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了?”皇后突然问,语音很轻柔。
“皇后娘娘,奴婢下次一定机警些,奴婢知道错了,求皇后娘娘开恩,不要赶奴婢走!”红菱不停地磕头,她知道皇后这样温柔的时候,往往都是毫不留情的。她跟在皇后身边这么久,知道那些办事不利的宫人都被罚到了浣衣局或宗人府,那里都是有去无回的地方。
“好了,念你跟我这么久,这次就算了。青芍,带下去,掌掴三十。”皇后说,她抬起手,冲着灯光看了看,“最近没做什么事,这指甲怎么这么容易裂呢?”立刻有人走上前来,把指套给皇后带上。
殿外传来红菱凄惨的叫声。皇后皱了眉,对着青芍说:“你去对她说,是不是认为罚的太重了。”
青芍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满殿里只听到响亮的巴掌声,却再也听不到一点哭声。
“皇后,听红菱回来说,那个撞了她的宫女就是杜筱菊!”青芍伏在皇后耳边说。
“嗯哼!”皇后从鼻子中冷哼出声。这个女子,真是不注意她都不行。皇后在心里想。
这一日午间,杜筱菊坐在屋子里绣着手帕,她平素最常做的就是刺绣、打缨络,她喜欢做这些安静的事情。当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神情十分专注,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是享受着那一份宁静。
今日,不想这份宁静却被破坏掉。
“筱菊姑姑,筱菊姑姑!”绿衣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跑得有些红晕,她满脸喜色:“你还没有听到吗?”
“什么事?”杜筱菊终于从绣品上抬起头来,笑着看着绿衣,这两日,绿衣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虽然还很瘦,但面色已经不那么苍白。
“宫人们都传着,说坤宁宫内传出来的,今年圣上大赦。筱菊姑姑,像你我这样的宫女,大概都要放出宫去。就在年末,啊,我就要见到我娘了,上次,她捎来口信说,爹爹的身体不好,已经辞官不做了。还怕等不到我就要回南方了。现在好了,我们就要回家了。”绿衣兴奋地一口气说出来。
绿衣高兴地手舞足蹈,但见杜筱菊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就好奇地说:“筱菊姑姑,你不高兴吗?”
“高兴,我替你高兴!”杜筱菊说,心里想,我有什么高兴的,河西的家中,只怕早把自己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吧。
不一会,小怜也回来了,她也得到了这样的消息,这一下子,杜筱菊再也不得安静了,她看着她们两个兴高采烈地又说又笑。
杜筱菊想自己真的是悲哀,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亲人会值得牵挂。
夜里,皇上宿在永寿宫内,还是杜筱菊一个人留在内殿。
皇上虽然在书案前书写着,但余光却一直跟着杜筱菊的身影。她在铺好了床褥;在吹灭了宫灯;在关好了侧窗……最后,所有的事都做完了,她终于低着头在殿内一角等候差遣。
皇上笑了笑,笔峰一转,终于画好了。
“你过来!”杜筱菊听到皇上说,她移步向前。
“过来,坐在朕的身边!”皇上说,他拽过杜筱菊,让她坐在椅子的扶手上。
“看朕画的,可是像你。”皇上说,他侧着脸看向杜筱菊,后者依言看向画。
画面上是一个女子微侧着身子站着,手拿着纨扇,低头看向身后。看不清容颜,只是露出柔情万种、欲语还休的样子来。
“筱菊,你在朕的心里,就是这样的,总是看不清你的脸,仿佛你总在刻意的回避,筱菊,你在回避什么呢?”皇上说,他站起身。
杜筱菊随之也站起来,但皇上不让她后退,将她揽在胸前。
皇上的一支手拿起笔,弯下腰在画旁写到‘秋波有怨,美人垂首’几个字。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杜筱菊,杜筱菊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皇上哈哈的笑出声,甩开笔,抱起怀中的杜筱菊:“筱菊,朕想你,这几日,虽然宿在了延禧宫内,但朕的心里,没一时不在想你。”
延禧宫却是新封的突厥公主‘和嫔’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