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筱菊第二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了食物和水,见无人注意,她又一次走到花房之中。
房内很暗,杜筱菊一时并没有看到里面的情景。她走到里面,见那个人还如昨晚那样盖着她的衣服,躺在那里。
杜筱菊走过去,蹲下身子,把东西放下,见到那个人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没有,她不禁恐慌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却不等她的手触到他,刚刚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的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手向前一划,杜筱菊感到脖子上一凉,颈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那个人挣扎着坐起,但匕首却始终抵在杜筱菊的脖子上。杜筱菊不动,但也没有惊慌。那个人看到了杜筱菊放到地上的食物和水,又想了下,就放下了手,“是你救了我!”他说。
杜筱菊也不答话,只是见他踉跄地又要摔倒,就上前扶住他。
“你不怕我连累了你,为什么救我?”那个人说,他把匕首放在身旁地上,接过杜筱菊递过的水喝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刺杀皇上?”杜筱菊问,她见此人虽一身夜行衣打扮,但举止儒雅,面相清俊风流,自不是一般莽夫。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焉能不报!”那个人说,虽然目光黝黑深沉,但语调却是平和的,仿佛说着不关自己的事,但杜筱菊却感到那平和的语气下浓浓的恨意。
听到他说杀父之仇,杜筱菊并不觉得诧异,永健帝自十岁登基,这十余年的江山坐得并不太平。最初几年,有乱臣贼子欺新帝幼小,太后新寡,金銮殿坐着的不过是妇孺。就频频造反起义。虽然最后都平叛的平叛,镇压的镇压下去了,但也确实死了不少人,其中免不了枉死的冤魂。看此人二十三、四岁年纪,他的父亲大概也就是那些冤魂中的一个。近几年来,朝中不时为一些死去的人平反,也是皇上为那时的错杀所做的补救。
至于夺妻之恨,杜筱菊想,宫中哪个妃子是他的妻呢?
“姐姐,你是这宫里的人,你可知美人刘楚儿,现在住在哪一宫中?”那人问。语气有些焦急。
杜筱菊看着他,脸色因失血有些白,狭长的美目,挺直的鼻梁,薄唇轻抿,整张脸俊美无比。楚儿,杜筱菊想起曾听皇上呓语般说起的那个名字;“楚儿,朕想你!”那句话像刀子一样在她的心口扎了好久。原来她是姓刘吗?杜筱菊想。
“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是想想怎样逃出吧!”杜筱菊说,她收拾好装食物的碗,转身要走。
“姐姐,请等一等。”那个人拽住她,他的另一只手急切地在身上摸索了下,很快在口袋中拿出一块银子,看大小,份量不轻。
“求求您,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只想见上她一眼!”那个人说。
“不是我不说,是我真的不知道。”杜筱菊说,看到那个人眼中的失望,她竟有些歉意。
“为什么你也不知道,昨夜我问了那么多人,她们都说不知,我找了那么多宫殿,也不曾看到她,难道她……,不,不会的。她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她答应我,等到我来接她的。”那个人喃喃自语,心下一急,却是吐出一口血来,身子踉跄下。
杜筱菊扶住他,鲜红的血映着他苍白的脸色,显得那样凄惨与悲凉.杜筱菊不知该如何说,她的直觉也告诉自己,那个叫刘楚儿的女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姐姐,还要麻烦你一件事。”那个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条和一个鸽哨。
“晚些时候,你到御花园南面的亭子里,吹响这个哨子,到时会有一个白鸽飞来,你把这个纸条缚到它的脚上。”他说,他见到杜筱菊眼中露出迟疑的光,便说:“你放心,你救了我,我自是不会给你找麻烦。”
杜筱菊接下他手中的东西,回过头,见他依旧坐在了那干草上,只是神情更颓丧,她知他还在想那个叫刘楚儿的女人。她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杜筱菊依他的话吹响了鸽哨,果然飞来一只白鸽,她把那纸条缚在白鸽脚上。望着白鸽飞走的方向,杜筱菊愣了好久,做这些事,早已不像是她平时的为人。她向来不求多事,只是听到那个人叫她“姐姐”,看到那个人悲伤的脸,她却不由自己的按他说的去做。
第二日早上,当杜筱菊又一次拿了食物与水走进花房时,却发现那个人已不见了踪影。
只是在干草上,有一锭银子,是他曾存在过的唯一物证。